黑夜之中滿天星火,而她整個人仿佛一隻受驚的貓咪,瞪大了一雙清冷明亮的眼睛,下意識地伸手抵在了嘉智的心口。


    或許是這夜晚太過安靜,她聽見咚咚咚的心跳聲猶若擂鼓,不知是從他的,還是她的心房中傳出。


    冷若雲有些窒息,這人身上充滿了幹淨而清冽的書卷味,對她來講存在感是那麽的強烈,叫她下意識地緊張了起來。


    嘉智抬起的手落在她頭上,輕撫著她的發,旋即帶著些兒困意地說,“陪我睡覺。你也很久沒休息了。”


    之前大哥嘉仁出事時,兩人是一起飛來荔城這邊的,但紅星科研基地那邊留下了不少事情等他處理,遠程辦公不太方便,機密文件又不適合用電腦傳輸或傳真打印。


    所以在嘉仁脫離危險期後,嘉智留守在荔城這邊,冷若雲卻飛回京城一趟,親自去紅科所拿那些文件資料,然後又在今日下午抵達。


    冷若雲紅唇一抿,旋即說:“請您放開我。”


    “不放。”


    他非但沒放,反而還將她摟得更緊了些。


    突然翻了一個身,他單手撐在她身側,抬手將額前的碎發捋向了腦後。


    夜是深沉的,光線昏暗,室內已經關了燈,唯有一抹涼薄皎月的幽幽光華從窗外著落,也微弱地映亮了這一室。


    冷若雲咽了咽嗓子,“您又想做什麽?”


    “不是您,是你。”


    嘉智抬指點住她的唇,旋即薄唇微抿,問:“我向你求婚,我是認真的,可你始終沒回應,你究竟是同意,還是拒絕?”


    “但我不接受反駁,你知道,我想要的答案隻有一個。”


    冷若雲又僵了半晌,才撥開他點住自己嘴唇的手,她坐起了身,而嘉智想了想,旋即微微推開了一些。


    她皺著眉毛狐疑地看他好幾眼,“宋博士您到底中意我哪裏?”


    嘉智一愣,“喜歡就是喜歡,沒有那麽多理由。”


    可正是因為沒有理由所以才叫人不安。


    她不信一時激情,不信一時歡喜,天長地久也太過遙遠,她想要愛情永遠保持美好的模樣,卻也知曉時間往往很殘酷,很輕易就能帶走那些美好的成分,最終會使一切都變得麵目全非。


    他若是喜歡她長得漂亮,她好歹可以盡量維持這份漂亮,可以讓這份感情的保質期更長一些,可偏偏他的“沒有理由”令她喪失方向,她甚至不知該往哪方麵用力才好。


    嘉智長籲口氣,他伸出了手,攬住了她的肩,而她依然還是那麽的僵硬。


    看吧,她這人就是這麽的不討喜,渾身上下全是硬邦邦的,不像別的女人會撒嬌,不像人家那麽會討人喜歡,甚至就連這份親密,她也是生疏的,完全不清楚該做出怎樣的反應。


    可嘉智喜歡的似乎也正是這樣的她。


    “如果你真的非得要一個理由不可,那我以為我那天求婚時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我愛你眼中的我,愛你為我不顧一切,愛你能把我擺在前方,愛你能為我挺身而出。”


    像他這種人不是那麽輕易就能被人打動的,冷若雲付出在先,而他完全是後知後覺,不過他並不遲鈍,在發現冷若雲對他的那份感情後,其實也隻有兩條路。


    一,接受,在一起,去擁抱屬於兩人共同的未來。


    二,拒絕,又或者無視,也不是沒有其他人喜歡過他,紅星科研基地那邊的一些女職員,或者女博士,曾有人示好,有人直接告白,也有人隱晦暗示,不能說那種事情他早就習慣了。


    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家世、背景,又或才學,乃至於這副外貌對女人的吸引力。


    嘉智心是冷的。


    幼幼說她的心很小,裝不下太多,愛一個人就夠了,喜歡一個人足以。


    真要是論起來,這輩子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霍斯僑,應該算是她前世今生兩輩子加在一起的第一個男朋友,是她的初戀。


    而嘉智的心比幼幼更小,幼幼心裏裝得下哥哥們,裝得下父母,舅舅,舅媽,姥姥、姥爺,還有那些朋友們。


    但嘉智的生活範圍要麽是宋家,要麽是科研,甚至科研占據他生命中更大成分,他有宏大的心願和目標,為此甚至分給宋家這些人的精力和時間都非常的少。


    男女之情這種東西曾經在他看來那隻意味著無盡的麻煩,需要委屈自己的喜好,去迎合別人,又或者按捺自己的需求,去容忍對方。


    宋家男人的愛就是這樣,一旦結了婚,一旦與誰在一起,或許是受長輩們的影響,親眼目睹過老爺子對老太太的寬容,父親對母親的縱容,他們也隻學會了這麽一種愛的方式。


    愛她,就成全她,愛她,就給她想要的一切,愛她,就不做讓她傷心的任何事,除此之外,他們不懂愛情中別的樣貌。


    但這也決定了他們在愛情中更容易受許多委屈,注定了他們要做遷就的那一方。


    嘉智是宋二舅和曹春梅的二兒子,和嘉禮、嘉孝、嘉謙這些人同父同母,父母感情雖好,可其實他有時看著,但心裏很嘲弄。


    不太想變成那樣子,疼一個妹妹就夠了,何必再多一個女人,在這方麵他很狹隘。


    然而如果他是冰,看似冷冰冰的冷若雲卻是烈火,如果他是一杯溫水,不擅長與人打交道,不擅長表達她自己的情緒,不擅長與生人接觸的冷若雲,卻用那些熱烈的行動一次又一次攻陷了她。


    “再也沒有任何人會像你這樣,寧可犧牲自己也願意保全我。”


    冷若雲聽得一言難盡,糾結了好半晌才說:“可是,這是我的任務,職責所在,我保護你是應該的,這是我的工作。”


    “那麽,如果我不是你的“工作”呢?”


    “現在我解雇你。”


    “如果有人像以前那樣對我出手,你會見死不救嗎?”


    冷若雲:“……這並沒有對比性,宋博士您要知道,無論我的為人,我的出身,我參軍入伍時所宣的誓言,都注定了我絕對不可能冷眼旁觀。”


    嘉智一看就知道她又在犯軸了,“可我依然篤定,就算刨除那些外在因素,你依然會為我飛蛾撲火。”


    冷若雲一噎,這話倒是沒法反駁,因為她的確會如此。


    嘉智倒是難得地笑了,“是你先喜歡我的。”


    “是你的喜歡,讓我發現了你。”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契機。”


    也是那之後他才注意到她,因為這份“注意”,所以才逐漸有了那種感覺,他不是花心的人,他很清晰明確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想要擁有什麽。


    所以。


    “冷若雲,你隻能和我在一起,你沒得選。”


    說完他站起了身。


    而冷若雲一臉吃驚,這個人以前有這麽霸道嗎?


    嘉智則心想,霸道??


    他並不是霸道的那種人,無數次聽見幼幼看電視劇時說這個霸總油膩,那個霸道皇帝太過分等等,他對所謂的


    “霸道”有偏見。


    奈何他發現冷若雲是屬烏龜的,一直縮在她的殼子裏,他隻能強硬地撬開這個殼子。


    他們兩人之間必須有一個采取這種主動攻勢,指望她主動不如等下輩子,那就隻好她來。


    沒等冷若雲反應過來,嘉智俯身在她臉頰上落下了一個吻,夜色裏向來書香濃鬱的男人好似帶上了幾分笑。


    “你可以慢慢想,我也可以慢慢等,婚姻是承諾,我們宋家的男人永遠都不會背棄自己的承諾。”


    既然喜歡那就在一起,既然在一起那就好好的相處。


    既然她喜歡他,而他也正好愛上了她,如今他對兩人的未來充滿了期待。


    無論起因是什麽,但如今這份感情是真的真實的存在著。


    “乖,睡吧,好好休息。”


    說完他整理好那些資料文件,轉身去了書房。


    而冷若雲把她自己重新摔回到被褥之中,抬手覆在自己的眼睛上,可不知怎的,突然彎了彎唇。


    他如果是喜歡她愛著他時的樣子,喜歡她為他飛蛾撲火不顧一切的樣子,那麽,她想,這種事她可以做一輩子,到死為止。


    所以,隻要她不變,那麽他應該也不會改變?


    她好像突然抓住了方向,突然不再迷茫了,有了前進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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