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情況,句曲山的確不能久留,一旦和這裏的道士碰頭,認出我們的身份,必然會和捅了馬蜂窩一樣,更可能有殺身之禍。


    隻是,齊蓧蓧就在這裏,問題的解決,就在眼前。


    不能留,也隻能冒險留一段時間。


    我並沒有去說讓我爸媽不要進那小鎮,說了也沒用。


    更沒有藏匿在鎮外,去等什麽天黑。


    這小鎮的布局,所處位置,大概類似於四規鎮,並不會無時無刻都有道士待在這裏。


    一家三口先進了鎮上,時逢清晨,路上人特別多,都是來趕集的。


    擺攤的絡繹不絕,早餐店人滿為患,熱氣騰騰的蒸籠,咕嘟咕嘟沸騰不已的麵鍋,充斥著煙火味。


    隨意找了家鋪子,吃過早飯,我爸媽就輕車熟路的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在鎮外時他們的神態語言就讓我知道,這地方他們絕對來過,此刻果然不虛。


    幾分鍾後,到了一家酒店,進去開了兩個房間。


    上樓,爸媽先進我屋裏簡單聊了幾句,我才知道,他們在許多年前,掏過這句曲山腳下的一座墳。


    當時並沒有被任何人發現,時至今日,肯定是暴露了,否則句曲山對我不是那個態度。


    我稍一遲疑,才問他們,知不知道被挖的道士墳是什麽身份,來曆?墳塚內的屍骨和傳承呢?


    我爸咳嗽了一聲,回答:“應該是某一任長老,或者是真人,墳塚沒有立碑文留名姓,並沒有傳承,隻有一些句曲山的法器,符籙,那具屍體倒是不錯,略帶紫意,我並沒有從中弄下剝屍物,因為秦先生說,那屍身雖然屍解了,但處於一種很怪異的狀態中,是死非死。”


    “是死非死?”我先是滿腹疑竇,隨後便心神一凜,想起來了當時在酉陽居中,費房對我說的話。


    “人死形如生,足皮不青惡,目光不毀,頭發盡脫,皆屍解也,白日死為上解,深夜死為下解,晝前或入暮時死,為地下主。”


    太陰守屍,三魂營骨,七魄衛肉,胎靈錄氣便是太陰煉形,高人可以利用屍解假死,三到三十年內,若是能醒來,實力便遠非常人能道。”


    當時費房給我的那具地下主屍身,其中還有魂,他更提醒過我。


    這思緒間,我爸說了句:“是的,這是一種活死人的狀態,秦先生提過,許是這道士麵臨某種渡不過的關卡,亦或者是重病不治,便假死,可能是為了若幹年醒來後,看能否有實力度過三屍,可大概率是重病不治,又不太願意直接兵解,便用這種不痛苦的屍解。”


    頓了頓,他再解釋了一句:“因為,他如果是要緩慢提升實力的話,不太可能被葬入墳塋中,應該是在句曲山的道觀裏,選擇一個地方常年閉關。那具屍體最後交給酉陽居士了。”


    我心頭再度一凜,略不自然,說:“他皮膚可是略帶紫意,頭無發?”


    “顯神,所有這種屍身,都是略帶紫意,完全褪去了身上毛發。”我媽慎重回答。


    下一瞬,屋內變得格外安靜,我爸媽一言不發,麵麵相覷。


    我沒吭聲,那股不自然的感覺愈發濃烈了。


    ”應該……沒有那麽巧合吧?”我爸眉心略鬱結。


    關於瘟癀鬼的事情,我都和爸媽講過,包括是怎麽將他從我身上勾出去的。


    “地下主的屍身,若在酉陽居常見,應該就沒有那麽巧合,若是不常見,問題……或許就不小。”我勉強說。


    屋內再度安靜。


    最後我爸媽回了自己房間,這件事情我們並沒有深聊,因為事已至此,說什麽做什麽都沒意義。


    至多,我們要對瘟癀鬼動手的時候,告知句曲山有這麽一個可能,他們或許就會派遣更多人手。


    這段時間舟車勞頓,人被折騰的不輕,早就疲憊不堪。


    好好清洗了一下身上的汙垢,總算清爽的躺上床,閉眼,便沉沉睡了過去。


    再等我醒來,都快天黑。


    沒幾分鍾,我爸媽就來敲門,意思是出去吃點兒東西。


    再找了一家鎮上的蒼蠅館子,緊鄰著句曲山,多野菜,還有一些藥膳,滋味倒是不錯。


    吃飽喝足,夜色吞並了天光,黑暗籠罩了整個小鎮。


    一時間,月亮還沒出現。


    齊蓧蓧的無頭屍,卻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我們身旁。


    此刻的她,是一種屍鬼的形態,我們遇到李通的時候,就在一廢棄工地,見過一個屍鬼,正是因為那屍鬼,才殺了盧宥,招惹上了官窯鬼龕。


    屍鬼,依舊是常人難以見的狀態,和鬼的區別,就是它動起手來有實質。


    齊蓧蓧蓮步輕移,走在鎮路上。


    我們便起身跟著她。


    鎮路上沒有人能看見齊蓧蓧,不多時,我們便走到了一處位置,兩側是木質結構為主的屋子,中間是一條潺潺流過的河水。


    那些木屋,有的是住家戶,有的還開著門做生意,或是賣傘,賣布,還有一些賣的是仿古的胭脂水粉。


    更有甚者賣桃木劍,銅鏡……


    能看出來這裏的商業氣息很強,環境的確很不錯,很能吸引附近遊客。


    微風吹拂,叮鈴叮鈴的聲響悅耳無比。


    隔上一些木屋,就能瞧見一串風鈴,其中還掛著符,齊蓧蓧無頭屍走過後,那些鈴鐺就不停跳動,符也在顫抖。


    “瞧瞧,沒腦袋的小娘子,難受的喲。”老龔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我肩頭,細聲長歎。


    我媽立即瞪了老龔一眼,比劃了一下手。


    老龔悻然,趕緊跳到我肩膀另一側。


    走了一段時間,河流中間多了一道橋,暫時阻隔開了木屋的建築群,兩側又有正常鎮道,以及別的鋪子。


    齊蓧蓧穿過橋,走在另一側的木屋旁道上,繼續往鎮子深處走去。


    那橋好似一道分界線,幾乎沒什麽住戶,更沒有商鋪了。


    月亮悄無聲息的出現,河水波光粼粼,幽細的腔調響了起來,是女子在淒哭。


    哭的,自然是齊蓧蓧!


    隻是因為腹音,便多了一縷沉悶,讓人心發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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