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濟先前掛上的得意笑容,成了麵沉似水。


    他後退了兩步,眼中全是厭惡之色。


    “一個黃頁鬼?”


    “你好大的膽!”


    他本身就尖細的話音,變得更細,更尖銳!


    老龔又用力嗬了一聲,一口濃痰再次噴出!


    周濟臉色再變,猛地後退三步。


    他退的多了,連帶著其餘人同樣後退。


    “欺負我家小娘子,龔爺爺吐你們一臉唾沫,看你們上西天!”


    老龔話音變得前所未有的連貫。


    語罷,他又笑了,那笑聲從幹巴,成了喋喋之笑。


    既感覺老龔狂妄,又覺得,他更為陰森……


    “小心!”


    就在這時,椛螢臉色一變。


    她用力掙脫開我的手,反手便摸出一枚掌心大的竹編老鼠,


    檀口微張,竟吐出一口舌尖血,剛好落在那竹編老鼠上。


    霎時,竹編從血色轉變成黝黑,再成了活靈活現的荻鼠,“簌”的一下衝出窗台。


    我才發現不對勁。


    下方的椛螢爺爺,手隨之朝著地上一撒。


    十數道黑影就像是暗潮一樣,朝著院內爬來!


    “老龔,你回來,這是噬鬼術!”椛螢立即喊道。


    老龔先前是威風,這一瞬,直接朝著後方一落,咕嚕一下剛好落入夜壺了。


    椛螢放出的那隻荻鼠,剛好和那數十道黑影荻鼠碰在一處。


    它隻阻攔了片刻,便被撕成了碎片。


    椛螢臉色極為慌張,成了手足無措。


    我瞳孔同樣緊縮。


    手抄入兜內,抓住了一個朱砂布包。


    荻術是通過荻鼠吸來沒有神誌的遊魂,加以控製,


    朱砂克鬼,其中還混雜了糯米,更有奇效。


    抬手,布包抓出,我就要橫撒而出!


    “哼!”


    冰冷的話音,毫無預兆的響起。


    隨即響起的,是刺耳的撞鈴聲!


    老龔一聲慘叫,直接縮回了夜壺中。


    那十幾道荻鼠形成的黑影,瞬間停在原地。


    接連不斷的輕微砰聲中,荻鼠上灰氣擴散。


    黑漆漆的荻鼠,成了一個個沒有生氣的竹編老鼠……


    不止如此,竹編老鼠的頭,還破了……


    撞鈴聲逐漸變弱,漸漸消散。


    我呼吸從先前的紊亂,逐漸變得平穩。


    這哼聲,顯然不是來自於邵嗣。


    冷硬,冰涼,還有一股道士特有的死板。


    另外,我也隻見道士用過撞鈴。


    譬如茅有三,譬如天壽道觀那幾個道士。


    本來,周濟都已經怒極。


    椛螢爺爺滿臉全是陰霾。


    其餘人更是蔑視,像是要看我們死一樣幸災樂禍。


    可現在,他們眼中浮現的都是錯愕,還有驚疑!


    就好像,他們本身能強頂一下邵嗣。


    卻忽然發現,這裏不隻是邵嗣……


    “滾!”


    更重,更冷冽的話音炸響。


    撞鈴的餘音被掩蓋,那滾字又成了回音,縈繞不斷。


    “道長是何人?為何在邵老先生家中?”


    “老夫樺常玉,現今椛家家主,孫女被歹人蒙騙至此地。”


    “還請道長給我椛家,以及周家一個薄麵,讓我們帶走椛螢。”


    椛螢爺爺,也就是樺常玉,往前踏出兩步,他雙手抱拳,滿臉的誠懇。


    “旁門左道,算什麽東西?”


    “冒犯了邵兄,還有什麽資格,要什麽薄麵?”


    這赫然是陵道人的話音!


    話音未頓,陵道人繼而又道:“三息時間,若你們不走,那想走,就沒那麽容易了!”


    樺常玉,周濟,椛穹,以及那鼠臉人,全都臉色再變。


    他們帶來的手下,同樣麵麵相覷。


    椛螢神色也鎮定多了,她抿著嘴唇,看著窗戶下方。


    我默默的在數。


    一息……


    兩息……


    三息……


    椛家和周家的人並沒有退去。


    砰的一聲輕響,是門開了。


    隨後便是一道深藍色的身影一閃而逝。


    陵道人駐足在了院門前方。


    隨後走過院子的,赫然便是邵嗣!


    白天和善的邵嗣,此刻臉色同樣充滿了陰霾。


    陵道人手在腰間一撫,數把桃木劍,便被他抓在掌中。


    眼見,他直接就要動手!


    周濟,卻陡然踏前一步,擋在了椛家人和鼠臉人最前方。


    “你是陵道人?”


    “你想好了,要和我周家勢不兩立?”


    陵道人壓根沒有搭話,手陡然一甩。


    嗖嗖的破空聲中,少說五柄桃木劍,驟然射向周濟!


    “陵道人!”周濟大聲叱喝!


    這同時,他身後的那幾人,猛地衝出!


    一人掠過一柄桃木劍。


    悶聲中,鮮血迸射!


    衝出去的五人,全部都負傷!


    劍是接住了,不過,用的是肉盾。


    周濟的喝聲,一樣成了餘音。


    陵道人再次抬手,又要揮劍。


    周濟繼而又冷聲叱喝:“你當死於明日正午!”


    這話音落罷的瞬間,周濟猛地往後一退,他轉身,快速的掠向夜色中!


    鼠臉人,以及其餘負傷的周家人,同時快速後退。


    椛家走的最慢,不過,他們眼中陰霾最多,臨頭還掃過我和椛螢。


    也就幾個呼吸的時間。


    這群人全部都消失在夜色中了。


    我卻覺得滿腹疑竇,心頭還有一股子驚疑。


    憋了半天,周濟就這麽一句話?


    他這話聽起來是邪門,隻是,可能嗎?


    陵道人怎麽說,也是一個道行高深的道士,要是被周濟一句話就說死了。


    那這就不隻是邪門,是恐怖了。


    “旁門左道,跳梁小醜。”


    陵道人這才不屑的搖搖頭。


    邵嗣瞥了一眼遠處,才搖搖頭道:“陵兄還是一如既往的急躁,其實,你不用出來驅趕他們,他們也進不來的。”


    陵道人神色不變,回答:“邵兄避讓,讓他們更氣焰囂張。”


    “周家咒不死我。”


    “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這幾句話,含義都極深……


    邵嗣家裏,有防備陣法,足夠阻攔周家和椛家人。


    可邵嗣,同樣有些忌憚他們!


    另外,陵道人口中的咒不死……


    這就很玄了。


    難道,周家能咒死其他人?


    最後那一句話,我便完全沒聽懂。


    思緒歸思緒,我還是雙手抱拳,躬身行禮道:“多謝陵道長出手相助,多謝邵老先生。”


    椛螢同樣側身行禮。


    雖說我們在二樓窗戶這裏,但邵嗣和陵道人一抬頭,就看見了我們。


    陵道人沒有什麽表情,徑直往屋裏回去。


    邵嗣卻滿臉笑容,說:“顯神小友既然來了鄙人家中,自然不能在此地出事,椛家周家狂妄,卻有陵兄在此,他們也不得放肆。”


    “我另一位好友,明日即可到達,我們便出發。”


    “你們小兩口,便好好休息一夜吧。”


    我一愣,隨後心神都略紊亂。


    椛螢更顯得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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