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轎前的鈴鐺驟然劇烈晃動,清脆的聲響在寂靜中顯得格外突兀。


    黑瞎子將銅錢穩穩納入掌心,緩緩轉身,目光鎖定那些在朦朧月色下若隱若現的紙人們。


    它們搖曳的姿態透著說不出的詭異,仿佛正無聲地召喚著什麽不可見的存在。


    “花兒,”他輕啟薄唇,語氣中帶著幾分玩味,“你有沒有覺得,這些紙人的舞步,和二爺當年提及的那個‘引魂舞’頗有幾分神似?”


    話音未落,地麵的陣法紋路已悄然泛起微弱的紅光,那光芒仿若跳動的脈搏,規律而神秘。


    黑瞎子屈指一彈,一枚銅錢如離弦之箭般準確無誤地擊中了最近的一個紙人。


    刹那間,紙人應聲倒地,卻在觸及地麵的瞬間化為一縷青煙,轉瞬消散於無形之中。


    “這倒是有些意思。”他眯起雙眼,墨鏡後的目光深邃難測,“看來這位‘師傅’不僅擅長冥婚之術,還略懂些傀儡操控的小把戲。不過……”


    聲音忽地壓低了幾分,“真正的傀儡師,絕不會讓自己的傑作如此輕易便被摧毀。”


    院落深處的腳步聲戛然而止,空氣中彌漫的香火氣息愈發濃烈。


    白衣女孩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脖頸上的勒痕閃爍著詭異的紅光,似乎在回應某種無形的力量。


    “想必是迫不及待要開席了吧。”黑瞎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隻是不知,在這場婚宴上,我們到底是來喝喜酒的,還是將成為席上的‘佳肴’?”


    隨著話語落下,他邁開腳步,皮鞋與地麵陣法紋路相觸,發出輕微的哢嗒聲。


    每一步都像是小心翼翼的試探,又似充滿挑釁意味的宣戰。


    月光下,他的身影被拉長,與滿地飛舞的紅紙交織成一幅詭譎的畫麵。


    解雨臣聽到黑瞎子提及二爺的“引魂舞”,眸光不由自主地閃動了一下。


    他想起師傅曾言,真正的引魂之術需借助三樣物品:一根紅繩、一麵銅鏡,以及一個甘願獻祭的“引路人”。


    眼前這些紙人的舞姿,確實與當年師傅所描述的情形驚人地相似。


    “這倒是讓我想起了些許往事。”他手中龍紋棍輕輕點地,仿佛在測量著某種距離,“師傅說過,引魂舞最忌諱之事便是節奏被打斷。一旦亂了拍子……”


    說罷,他猛地加重手中力道,龍紋棍狠狠砸向一處陣法節點。


    刹那間,滿院的紙人動作頓住,婚轎方向傳來一聲壓抑的悶哼,似有人遭受了莫名的反噬之力。


    “看來這位‘師傅’的本事,連我那師傅的一成火候都達不到。”


    解雨臣語氣看似平淡,卻似藏著一柄鋒利的匕首,“不過既然他選在今晚設局,想必是算準了什麽時辰。”


    女孩脖子上的勒痕突然劇烈跳動起來,一縷縷暗紅色的氣息如蛇般向四周蔓延。


    解雨臣眼神陡然一凜:“原來如此……她不是‘引路人’,而是‘路標’。”


    他轉向黑瞎子,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這位師傅怕是打算用她的‘生氣’來標記方位。古時有種特殊的冥婚,需要用活人的魂魄來指引亡魂找到回家的路。”


    話音剛落,院子裏的紅燭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掐滅,瞬間全部熄滅,隻留下女孩脖子上的紅痕在黑暗中詭異地閃爍著微光。


    解雨臣握緊了龍紋棍,神色凝重得像一塊沉甸甸的鉛石:“看來,這場婚禮真正的主角要登場了。”


    黑瞎子從風衣內袋中緩緩摸出一枚銅鏡,月光在鏡麵上流轉,映出婚轎那邊若隱若現的暗影。


    他能感覺到空氣中彌漫的陰氣正按照一種特殊的規律流動,宛如一張無形的網,正緩緩收緊。


    “路標?”他輕笑一聲,手指輕輕摩挲著銅鏡邊緣那些斑駁的紋路,“二爺以前倒是提過一件事。說是清朝有個專門做冥婚的師傅,每次都要找個‘替身’,說是要借她的陽氣來引路。但最後那些替身……”


    他故意拖長了音調,將銅鏡對準地上流動的陣法紋路。


    鏡中忽然映出一道詭異的紅影,那影子的輪廓與眼前的白衣女孩極為相似,卻呈現出一種扭曲的姿態,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拉扯著。


    “有趣。”


    他用指節輕叩鏡麵,發出清脆的聲響,像是敲響了某種神秘的節奏。


    “看來這位師傅是想用一個活人的魂魄,來完成兩場婚禮。隻是不知道……”他忽然抬手指向婚轎頂部,“那邊等著的,到底是新郎還是新娘?”


    就在此時,一陣陰風猛然掀起女孩的白色衣角,露出她腳踝處一圈暗紅色的符文。


    黑瞎子的表情變得玩味起來:“花兒,你說這場戲要是沒有觀眾,他們會不會很失望?”


    鏡麵突然泛起一層白霧,霧氣中隱約浮現出一張張模糊的麵孔,有的在無聲地哭泣,有的在無言地笑著,卻都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這些影像不斷變換,仿佛在訴說著某個不為人知的故事,一段被歲月掩埋的悲歡離合。


    黑瞎子手中的銅鏡突然震動了一下,鏡麵上的霧氣如同活物般蠕動。


    他眯起眼睛,注意到鏡中那些模糊麵孔的表情正隨著婚轎方向傳來的鈴聲變得扭曲,仿佛承受著難以言喻的痛苦。


    萬籟俱寂中,隻聽得見銅鏡發出細微的嗡鳴,如同來自幽冥的低語。


    “花兒。”他將銅鏡轉向解雨臣,聲音帶著幾分促狹,“你猜這些‘觀眾’裏,有幾個是真的來喝喜酒的?二爺以前說過,冥婚最忌諱的就是請錯了客人。萬一新郎新娘不滿意……”


    話音未落,院中突然響起一陣細碎的啜泣聲,那聲音像是從九幽之下傳來,令人毛骨悚然。


    那個白衣女孩踉蹌著後退了幾步,腳踝處的符文泛起刺目的紅光,仿佛要掙脫束縛。


    黑瞎子注意到,地麵的陣法紋路開始隨著她的動作而波動,就像是某種共鳴,彼此呼應著。


    “有點意思。”他輕輕摩挲著銅鏡邊緣,“這位師傅倒是懂得借勢。用活人的魂魄來引路,再用死人的執念來固陣。隻不過……”


    他抬手指向婚轎頂端那盞忽明忽暗的紅燈,“想要讓兩個世界的人牽手,總得付出點代價。”


    鏡麵上的霧氣突然凝結成水珠,沿著銅鏡的紋路緩緩流下。


    黑瞎子伸手接住一滴,舉到月光下細看。


    水珠在他指尖散發出淡淡的磷光,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眼淚,冰冷而哀傷。


    “看來這場戲的高潮快來了。”他將水珠彈向空中,在月色下劃出一道微弱的光痕,“就是不知道,到時候是我們唱大戲,還是讓這位師傅獨占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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