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景色主動


    七點肖瀧被手機鈴聲叫醒,也沒看誰打來的,直接按下接聽鍵,迷迷糊糊道:“喂……”


    “早安,醒了沒有?”王瑉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沒醒,”肖瀧咕噥,“還想睡。”


    王瑉笑道:“那你接著睡,我也去睡了。”


    肖瀧哼哼地撒嬌:“嗯(耍賴)~~~不許睡~~~你晚上吃了什麽啊?”


    王瑉:“意大利麵,自己做的。”


    肖瀧:“哇,真厲害啊……”


    王瑉:“就像方便麵一樣,用水煮透麵條,然後倒一點麵醬,攪拌攪拌。”


    肖瀧:“好吃嗎?”


    王瑉:“不好吃。”


    ……


    兩人說著一些毫無營養的對話,沒有甜言蜜語,隻是習慣性地聽著對方的聲音,就會覺得很高興,很舒服。


    聊了十來分鍾,肖瀧清醒,跟王瑉道晚安,然後頂著睡亂的頭發起床洗漱。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早上上課,肖瀧變著嗓子替黃宇鄧斌應付點名。趙柏珊珊來遲,在肖瀧邊上坐下,就趴倒開始打瞌睡。


    教授瞥了他一眼,笑著搖搖頭,繼續講課。


    教室外柳絮紛飛,鳥聲清脆。


    肖瀧不知不覺走了神,歪著脖子看外頭樹下打瞌睡的貓。


    他也正在睡覺呢,像那些貓一樣,嘿嘿……


    中午肖瀧在食堂買了一份熏魚,特地帶到教學樓外麵的小樹林。


    “喵~喵~小貓咪快出來~~~”


    肖瀧捏著嗓子叫喚了兩聲,唯一一隻野貓被他嚇跑了……


    把熏魚丟在草叢裏,肖瀧走遠了再看,貓咪們似乎知道他還在,躲得無影無蹤。


    肖瀧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什麽動靜,無奈地離去。


    傍晚,肖瀧在同一個地方發現一些魚骨頭,他頓時興奮了!


    “喵~喵~小貓貓~~~~”


    學貓叫了一會兒,沒有一隻來捧場,肖瀧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喵~”真鬱悶!


    抬頭,忽然瞥見一隻黃斑大貓悄無聲息地趴在樹上,看著自己……


    肖瀧嚇得往後退了一大步,然後怔怔地跟那貓對視。


    “喵!”肖瀧氣得吼它,“喵喵喵!!”居然不出聲!


    黃斑貓:“……”


    肖瀧:“喵喵喵喵!!”給我下來!


    黃斑貓:“咕嚕。”


    肖瀧:“。。。”


    黃斑貓看著肖瀧走遠,才從樹上跳下來,聞了聞剛才肖瀧站過的地方,然後“哧”的噴了口氣,邁著貓步囂張的離去。


    不遠處冒出兩個清秀的腦袋——


    女生a:“拍下了嗎?”


    女生b做了個“ok”的手勢,拿出數碼相機,調出剛才偷拍的那張照片。


    帥氣的少年手插褲袋站在樹下,斑駁的樹影灑落在他身上,一縷斜陽照出它輪廓完美的側臉,幹淨潔白的臉頰,挺直的鼻梁,大而明亮的雙眸……望著樹上毛茸茸的貓咪。


    “啊~~~好帥!!”女生a捧著臉花癡似的尖叫。


    女生b摟著閨蜜熱淚盈眶。


    晚上肖瀧和家裏通了電話,肖媽媽止不住地嘮叨,噓寒問暖。


    她能準確地報出北京每一天的氣溫,並殷切地叮囑兒子注意保暖。


    春捂秋凍,季節變換,不要著了涼,生了病。


    肖瀧從耐心到不耐煩,終於忍不住道:“我怕知道啦知道啦!肖濛呢?他最近學習怎麽樣?叫他聽電話。”


    肖媽媽喊了小兒子來聽電話。


    肖濛:“哥!”


    肖瀧:“嗯,你最近咋樣啊。”


    肖濛:“哎,煩死人了!考不完的模擬,做不完的作業,我覺得自己都快瘋了。”


    肖瀧一副好哥哥的樣子認真地開導他:“高三就是這樣的,盡力就行,多注意基礎,還有,與其一直做新的題目,不如把做錯過的舊題多做幾遍,還有不到兩個月就解放啦,咬咬牙就過去了!”


    肖濛忽問:“哥,科大好麽?”


    肖瀧一愣,道:“沒考來之前覺得這地方很神聖,考上了,也就這樣吧。不過我是很喜歡我們學校的,你要來麽?”


    肖濛“切”了一聲,不甘心的說:“我考科大是沒戲了,一中曆年能考上科大和京大的加起來不到五個,我現在排名在前十之外的。”


    肖瀧怪道:“你去年不是還有年級前十麽?”


    肖濛鬱悶道:“現在是重要關頭,大家都拚了,我這幾次模擬考都考得很爛,有一次還考了年級三十幾……”


    肖瀧:“模擬考不算的,你別失去信心,我高三的模擬考也是一次比一次考得差,就屬高考考得最好了,別擔心,高考就是小case,比模擬考簡單多了!”


    肖濛:“……”


    掛了電話,黃宇問:“誰要高考啊?”


    肖瀧:“我弟,今年要考了,時間過得真快。”


    鄧斌:“是哦,轉眼畢業都兩年了。”


    黃宇:“現在想想還是高中最充實,如果能回去再上一遍高中就好了。當時就一門心思考大學,什麽雜念都沒有,現在的我跟高中比起來真是太墮落了,哎!”


    肖瀧:“唔,我也想回去。”高中的時候天天能跟王瑉在一起,現在卻要忍受時差的煎熬、日夜思念,喜歡的人卻碰不到也摸不到……哥,我好想你,你快點回來吧!


    ……


    自從喻年醉酒給楊嘉躍打了三通電話之後,他有好一段時間沒敢跟對方再聯係,生怕楊嘉躍爆出什麽讓自己自愧不如的真相。


    倒是那日之後,羅恒經常找他一塊吃飯。


    請吃飯這事都是有來有往的,今天我請你,明天吃飯時就應該你付錢。


    按喻年平日裏節省的習慣和不欠人情的性格,這種事能避免就避免。


    羅恒知道喻年不喜歡別人請他在外麵吃,就讓喻年上他家。


    他自己租了房子,買菜做飯很是方便。說起來,他會這樣邀請,“喻年,吃過飯了麽?我在家做了些中菜,一個人吃不了,倒了也是浪費,你要不一起過來替我分擔一些?”


    喻年一聽,咦,不是外麵吃,不需要我付錢,吃不完還要浪費,那行,我來了。


    所以羅恒總是能很成功地請到他。


    幾個簡單小菜,兩杯果汁,放上一張碟片,兩人一邊吃飯,一邊看電影,氣氛輕鬆自在。羅恒有才氣又能說會道,每次跟喻年在一起總是天南地北地跟他聊,能讓他長不少見識。而且他不但熱情好客,還沒有一點架子,幾次來往,喻年對他的好感度就“唰唰”的上去了。


    有時羅恒會帶喻年一塊兒去超市或中國城買菜,回來一起烹飪。


    在倫敦,自己買菜做飯比去餐館吃不知道節省多少,有時候喻年主動付錢,羅恒也覺得理所當然,讓喻年心中大為舒坦。


    這種經濟上的平等才是正常朋友之間該有的關係。


    做飯不需要什麽天賦,學會了番茄炒蛋,就會做黃瓜炒蛋,韭菜炒蛋。學會了紅燒肉,就會做土豆燉牛肉,豬肉白菜燉粉條……


    喻年上手很快,做了幾次就像模像樣。


    從小到大,不是家裏有媽媽做飯,就是在學校食堂吃,難得有自己做飯的時候。要不是來英國,他還不知道原來做飯做菜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尤其是當自己做的菜得到了享用者的表揚並且被一掃而光時,還真挺有成就感的。


    就因著搭夥吃飯的緣故,喻年在羅恒麵前少了些拘束,走得也越發近了。


    平時沒事,他也會打電話給羅恒,上他那兒坐坐。


    羅恒總是熱情地招待他,一起泡茶,煮咖啡,看書,看電影,兩人一呆就是一天。


    羅恒喜歡拍照,對單反很有研究,經常給喻年講拍照的技巧,取景技術之類。


    喻年此前都沒有接觸過這麽高級的東西,聽羅恒說換一個鏡頭就要上萬,就覺得很不可思議。


    羅恒說:“你知道什麽照片拍出來最好看麽?”


    喻年:“拍照的人用心?”


    羅恒搖頭:“不是,是景色主動。”


    喻年:“什麽叫景色主動?專業術語嗎?”


    “啊,不,”羅恒道,“是我自己創造的,就是拍照時,讓景色自己躍入你的鏡頭裏來,而不是讓景色適應你的鏡頭。”


    喻年:“抓拍?”


    羅恒:“也可以這麽說,但‘抓拍’這個詞從字麵意思上來看,主語是人,所以景色依然是被動的。呐,我問你,假如我把鏡頭朝著窗外,就是那個電話亭,每隔一小時拍一張,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一共十二張,你覺得這十二張照片是一樣的嗎?”


    喻年想了想,說:“不一樣,每一張照片都是不同的時間,路過它的人也都在變化。”


    羅恒:“沒錯,他們不知道自己進入了鏡頭,他們不會對著鏡頭刻意微笑,或者刻意擺弄姿勢。等待打電話的人是焦急的,打完電話的人是放鬆的。如果有情侶約了在這個電話亭見麵,然後以擁吻的姿勢進入了鏡頭,這就是一個很好的‘景色主動’的例子,他們不是被鏡頭抓拍的,而是他們主動進入的。”


    喻年似懂非懂地“嗯”了一聲,也許隻有沉迷於攝影的人才會把這些東西分的那麽細吧。


    一日傍晚,喻年陪羅恒去泰晤士河邊拍照。兩人從威斯敏斯特大橋出發,由西向東。


    英國的天總是特別幹淨,不下雨的時候,陽光照到的每一處都在發光。這一日天晴,傍晚時分天際是純到極致的紫羅蘭顏色。


    眼下正是倫敦旅遊的熱季,全城的名勝古跡大多數分布在這段河的兩岸,像是聖保羅大教堂和倫敦塔等著名的百年建築,總是門庭若市,晚上多數景點關門,路上不時能遇上成群結隊回去的觀光遊客。


    不同於來去匆匆的遊人,羅恒和喻年走得特別懶散,羅恒拿著相機,偶爾停下來照相,喻年就會站在邊上四處看看,這樣的傍晚讓他覺得愜意非常。


    夕陽變幻,半個小時後,天空已是靛青,看來天馬上就要暗下來。


    喻年想問羅恒要不要回去了,扭頭卻見對方的相機鏡頭正對著自己,還未等喻年抬起手來阻擋,就聽“哢嚓”一聲。


    “不要拍我啊。”喻年說。


    羅恒並不回應,放下相機後,道:“知道這兒這座橋的來曆麽?”


    從河岸能看到橋中間的名字“waterloo bridge”,喻年問:“是紀念滑鐵盧戰役的麽?”


    羅恒解釋:“嗯,這座橋是紀念威靈頓公爵在滑鐵盧戰役中戰勝拿破侖而命名的,不過啊,聽說二戰時該橋重建,男丁稀缺,都由女人建設,因此它又叫‘女人橋’。”


    兩人聊著又走了一會兒,喻年才發現自己忘記了追問羅恒抓拍自己的事。


    天一點一點暗了下來,喻年問:“回去麽?”


    羅恒:“累了?本來還想一直帶你走到塔橋的呢。”


    喻年:“那有多遠?”


    羅恒:“從我們出發到塔橋,一共有九座橋,你數數我們過了幾座呢?”


    “才三座啊……”喻年看看手表,說,“已經快七點了。”


    羅恒笑笑,把相機裝進包裏,說:“等天氣好了再帶你逛剩下的。”


    到了羅恒的住處一起吃晚飯,飯菜都是中午做好了的,隻消熱一下就能吃。熱飯時羅恒接了個電話,拿著手機去臥室裏聽,打了十分鍾還不見出來。


    喻年擺好飯菜,視線落在了羅恒的相機上……


    羅恒似乎與對方聊得正歡,笑聲不時從房間裏傳出來。


    喻年猶疑著把手伸向相機,打開,一張一張往前翻,他驚訝的發現,羅恒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拍了那麽多自己的照片!


    有趴在橋欄上的,眺望遠方的,喂鴿子的……卻很少是正麵照,多數是側麵和背麵。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自己不知不覺被偷拍了那麽多照片?


    羅恒不跟打招呼,是因為之前說過的“景色主動”麽?可為什麽沒有別人,都是些自己的?


    喻年不解地往前翻,眼前驀地跳出一張自己下午靠在沙發上打瞌睡的照片……


    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喻年的心裏有些發毛。


    照片拍得很清晰,而且距離相當近。


    一個男生拍另外一個男生的睡顏,而作為被拍者卻毫不知情,


    作者有話要說:一個男生拍另外一個男生的睡顏,而作為被拍者卻毫不知情,怎麽想都會覺得很詭異吧……!


    “在看什麽?”羅恒的聲音忽然出現在喻年身後。


    謝謝【12151533】x2【海岸來的風】【鍾祀】的手榴彈,謝謝【鍾祀】x3【12151533】【麵包】的地雷!!


    ps:清明休息,這幾天多更些=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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