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前途抉擇


    車站是一個聚集故事的地方。


    古人說“悲歡離合”,有離合方有悲歡,分別和相聚總是最能激發人的情感。


    你瞧瞧,那兩個青年才剛分開不久呢,又抱在一起了,浪費車票錢不去說,還激動得跟中了彩票似的,哎喲喲,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讓人想不透!……車站工作人員端著水杯,搖頭晃腦地進辦公室去了。


    售票員透過小玻璃窗,好奇地瞅著那兩個抱在一起的小夥子:咋的了這是?咋倆男的抱一塊兒了?哎~唷!這不是前兩天來買票的帥小夥兒麽?倆人長的真像,該是兄弟吧,看來生娃還是得生兩個,感情好,看著也叫人高興……


    喻年眼睛紅紅的,因為楊嘉躍的出現,臉上再次煥發光彩。


    “你說你這一來一去的,都折騰幾次了!”他嘴上嘟囔著,臉上卻是掩不住的高興,“還是一開始就不走好,還省下一百塊錢車費呢!誒,你上次買的是什麽票?”


    楊嘉躍:“軟座。”


    “那也要一百七八十吧!”盡管楊嘉躍已經回來了,可喻年還像是擔心他會跑掉似的,牢牢地牽著他的手。


    楊嘉躍淡淡地笑著,任身邊的人嘮嘮叨叨,可能喻年這近二十年都沒有那麽囉嗦過。


    兩人坐上公交車,喻年道:“一會兒媽也要奇怪了,我猜她會以為是我不讓你走的!”


    “阿姨嫌棄我怎麽辦?”楊嘉躍問。


    “瞎想啥呢你,我媽高興都來不及,我覺得他看你比看我還喜歡。”喻年輕哼了一聲。


    “吃醋了?”楊嘉躍忍不住笑。


    喻年:“我吃啥醋啊!她要是喜歡你,那隻說明我的眼光好。”


    楊嘉躍反握住喻年的手,笑道:“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


    喻年:“……”


    回家後喻媽媽果然大吃一驚,待弄清來龍去脈,也沒多說什麽,就喜滋滋地忙活去了。


    已近五十的女人,盤著頭發,哼著黃梅小調,因為遠方歸來的故人,快樂得像是年輕了二十歲。


    除夕夜,喻年和楊嘉躍一左一右地陪在喻媽媽身邊看春晚。


    她喜歡看唱歌跳舞類的節目,等一放相聲小品,就坐不住,想起身去做點什麽,給兩個孩子切點水果,倒點熱茶……喻年捧著鼓鼓的肚子抱怨:“媽你別忙了,我吃的胃都撐了!”


    喻媽媽笑著坐下,小聲嘀咕:“你不吃,悅悅吃,喝杯普洱茶助消化~”


    楊嘉躍:“……”


    今年春晚新上了個年輕主持人,喻媽媽開玩笑說:“是該換點新人來了,年年都是李詠朱軍,都看膩了,何況李詠還不好看~”


    喻年道:“你多大年紀了還花癡,人家可是著名主持人,靠口才吃飯,不靠長相吃飯~!”


    喻媽媽嗤笑:“他們都沒我兒子和侄子帥,我花癡他們做什麽?”轉而看向楊嘉躍,笑問,“悅悅你說是吧?”


    楊嘉躍:“……”


    喻年歎氣,哎,他媽看老情人的兒子,越看越中意!


    喻媽媽拍著楊嘉躍的手,道:“我看啊,你上去也不比那個小年輕差,估計還更勝一籌。”


    喻年奇怪媽媽怎麽會提這個,自己似乎從沒在她麵前提過楊嘉躍主持方麵的優勢吧。


    喻媽媽扭過頭,笑問喻年:“記不記得小時候,你和悅悅一起上台主持新年晚會?”


    啊……!


    是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唯一一次和楊嘉躍同台主持,當年因為缺少和喻悅搭檔的女主持人,學校老師拉長相粉嫩的喻年扮女裝充數。


    喻媽媽回想當年,笑意盈麵:“悅悅站在台上的樣子,讓我們這些已經當媽媽的人都心動,姐妹們都說,悅悅長大後肯定是個翩翩公子,桃花不斷……還有你,媽都想不到你穿裙子竟然那麽可愛,當時還跟你爸開玩笑說,你要是個女孩兒也不錯。”


    喻年:“……”


    楊嘉躍忍不住在一旁偷笑,喻年瞪他一眼,道:“悅哥有沒有桃花不好說,主持倒是真行,他往台上一站,下麵一群女孩‘吖吖’尖叫。”


    喻媽媽:“是嘛?”


    喻年顯擺似的炫耀起堂哥在學校裏受追捧的事例,喻媽媽聽得直點頭,笑眯眯地總結說:“就是文軍(喻年大伯的名)的孩子是不會差的。”


    “……”楊嘉躍被這對母子一唱一和地捧上了天,快難為情地坐不下去了。


    晚上十點,喻媽媽撐不住先去睡了,喻年和楊嘉躍換台看其他的。不久,手機響起,陸續有人發來新年祝福的短信。


    楊嘉躍想了想,說:“我去給我媽打個電話。”


    喻年:“嗯。”


    楊嘉躍去喻年的房間打,不過沒幾分鍾就出來了,神色落寞。


    喻年擔心地問:“怎麽樣?”


    楊嘉躍坐回他身邊,道:“別往心裏去,不是什麽大事,其實我回不回,她都不太在意的。”


    喻年:“……為什麽?”


    楊嘉躍道:“她現在有新的家庭,他們一家三口過得也很幸福。我原本以為,因為她,那裏至少還是個歸宿,就算除夕回去吃個飯睡一晚,也當是回家過了年了……嗬嗬,其實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自己安慰自己,剛才我打電話給她,她隔了好一會兒才認出我的聲音,我的存在總會提醒她那一段不好的過去,所以她並不喜歡我,下意識想把我忘記……有一年,是我在北京上初中的一年,媽媽再婚,我跟她,去妹妹的奶奶家吃年夜飯,她當時給我裝了點菜,讓我一個人在房間裏吃,因為我是外人……對她來說,我是一個累贅,我是多餘的。”


    “你不是!”喻年伸手緊緊地抱住楊嘉躍,為他的經曆感到心痛。他甚至能想象到那幾年楊嘉躍是怎麽過來的,如同浪子遊蕩在外,沒有爸爸,媽媽也不愛他……難怪他之後會寄宿在高中老師家裏,難怪他對待她就像對待一個母親,難怪他會周旋於不同的女人之間,掌玩曖昧的遊戲——因為他寂寞,孤獨,他沒有安全感,他缺愛!


    楊嘉躍淡淡道:“好在我現在看透了,這些都是因為我自己,是我自己給自己加壓力,給自己固枷鎖,嗬嗬……既然她能放開,忘記過去,為什麽我不能呢?小年,謝謝你把我帶回來……”


    “如果你願意,我就是你一輩子的家人,我們可以回來過年,媽媽也很喜歡你!”喻年急著表白。


    楊嘉躍親喻年的額頭:“我知道。”


    正溫情著,手機又響了,楊嘉躍撈起來一看,笑道:“肖瀧發來的,祝我們新年快樂……”他遞給喻年讓他自己看——


    “楊學長!新年快樂!大吉大利!過年記得吃年糕喔[壞笑]~”


    喻年嘴角抽搐,自己的手機也緊接著響起,一下收到兩條短信。


    王瑉:“喻年,祝你新春快樂,和愛人白頭偕老。——王瑉”


    肖瀧:“年糕~新年快樂,祝你和楊學長幸福美滿一輩子[吐舌頭]~”


    楊嘉躍等了一會兒,奇怪道:“王瑉怎麽沒給我發?”


    喻年嗤笑一聲:“說不定還在為之前你和肖瀧的ps照耿耿於懷呢。”


    楊嘉躍:“……”


    年初一,喻媽媽給兩個孩子各包了一個紅包。


    楊嘉躍不敢收,強調自己已經不是小孩了,不能要紅包,喻媽媽堅持:“不管你賺多少錢,在我眼裏都是孩子,在我家過年,我就要給你紅包,你一定要收的。”


    喻年在一邊打岔道:“她也就發紅包的時候覺得自己有點存在感了,回頭我還不是換個樣兒塞給她的,禮數而已。”


    喻媽媽笑罵:“小兔崽子!”


    楊嘉躍隻好收下,一會兒,喻媽媽又從房間裏取了一個大厚信封出來,塞給他道:“這是你爸每年給你包的,一直到他離開,一個不少,來,都拿著吧。”


    楊嘉躍抖著手接過,瞬間紅了眼眶。除了那次聽喻年提及父親的逝去,這是他這麽久以來第一次落淚。


    喻媽媽手足無措地拍他的手臂:“原本你要回去,我就想啊,叫年年給你帶去的,紅包一定要過了年才能給,代表新的一年紅紅火火,健健康康,萬事如意。這些年,我一直守著這些它們,就是要等你回來,現在你來了,我也舒坦了,總算是了了你爸的心願……”


    楊嘉躍怎麽也忍不住,抱著喻媽媽哭得像個孩子。


    喻媽媽安慰著他,柔聲道:“不要哭,乖乖,剛剛誰還說自己是大人的?再落淚就要叫伯母笑話了喲……”


    這個曾被母親稱“不安好心”的女人,看上去是那麽柔弱,那麽嬌小。可她的懷抱卻那麽溫暖,掌心那麽有力……


    楊嘉躍似乎可以理解,為什麽父親寧可犧牲自己的一切去愛這個女人。


    ——上善若水,柔能克剛;大愛至樸,不爭致勝。


    ***


    三月陽春,百花初綻。


    換上春裝的學生們穿梭在綠樹蔭下,走在羊腸道裏。


    萬樹一歲一枯榮,唯有青春的朝氣不變。


    象牙塔裏的孩子大都還以書為枕,悠然自在,高談國事,暢想夢想。也許隻有即將麵臨畢業的學生會擔心真正的未來。


    出國,留校讀研,工作……選擇太多。但千萬別以為高材生們就對前途無憂無慮,隨著大學生產量年複一年地增加,即使是全國最高學府的文憑,也在首都這個高級人才市場中顯得廉價起來。


    即將以優異成績從科大畢業的楊嘉躍,並不如別人看起來那麽雲淡風輕。


    寫字台上攤著一紙保研意向書,如果在上頭簽了字,就等於簽下未來三年的賣身契。而美國那邊不少院校的錄取通知書也紛至遝來。楊嘉躍的專業很難申請到全獎,卻有幾個不錯的學校許他優厚條件,讓人心動不已。


    從長遠角度來說,出國對他和喻年日後的發展比較有利。但這也意味著他要先於喻年離開。


    “去美國吧。”喻年替他下了決定,“我明年來找你。”


    楊嘉躍:“你舍得我走麽?”


    喻年:“明知故問。”


    楊嘉躍長歎了一口氣:“我再考慮考慮。”


    兩人才剛剛開始毫無隔閡地相愛,這個決定無異於酷刑……


    “考慮什麽?”喻年反問。


    結果已經很明確了。有交換經曆的喻年都知道,去國外名校讀碩士要遠遠強於國內虛無內在的研究生學位。


    科大和京大的確是國內首屈一指的院校,但僅僅是在“國內”,而且隻限於“本科教育”。近幾年研究生擴招,還不是為了緩解就業壓力,出來的碩士生含金量很少。


    相比而言,去國外不但能接受高端教育,還能體會不同國家以及民族文化,拓寬視野。無論是對楊嘉躍的專業發展還是個人的人生經曆,都會有潛移默化的影響。


    唯一需要擔心的也許是異地的物價,經濟是否能承擔,以及可能產生的無歸屬感和思鄉情緒。


    “又不是沒分開過,十年都過去了,還少這麽一年?”盡管喻年也舍不得楊嘉躍,但他畢竟還是理智的。


    他倆都是有主見又有智慧的男孩,不能像其餘小情侶那般貪戀眼前短暫的美好。有些決定必須去做;有些分離必須去煎熬;有些感情必須去思念,才能讓未來的守候更加堅實長久。


    楊嘉躍的手撫上喻年的眼睛,繼而到眉毛、額發……


    他的眼神溫柔如水,好像要將眼前這個人溺斃:“為什麽你總是能說出讓我感動的話,還是說我已經對你沒有一點抵抗力了?”


    第一次分開是因為不懂,以為還能輕易相聚,卻不想一晃十年,物是人非。所以這一次才會如此害怕,就算隻有一年也不敢冒險,怕出什麽意外,怕他申請不到離自己較近的學校,或是他有了更好的選擇,留自己一個人在外麵……何況他是那麽的優秀,那麽年輕,會不會在分離的一年裏想明白,隻因為找哥哥的執念才對自己如此,而並非因為愛情……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楊嘉躍想到自己不久前還無視喻年暗戀自己,仿佛置身事外。不由苦笑。


    原來自己早就在不知不覺間丟了這顆心,原來這就是為一個人沉淪的感覺。


    喻年被楊嘉躍的深情款款肉麻得說不出話,又聽他道:“以後我不會再去酒吧見她們了。”


    “嗯?”


    “我隻做你一個人的阿思。”


    ……


    楊嘉躍的前途抉擇也影響了隔壁的王瑉和肖瀧。


    科大的保研項目是從大三開始啟動的,理工科類一般會在大三下半學期擬定名額,並於大四簽訂保研協議。


    像肖瀧這種專業的人才,不止科大,連國家都會想辦法盡力留住。


    按成績分配,有的進國家科研單位搞研究,有的被選入軍隊繼續深造,還有拿到高等學曆後去各地任教。成績普通一點的,也能去航空公司混個高級顧問。


    如果說高中成績顯示的是體力和苦力壓榨完後的智力水平,那麽大學裏的成績更多考驗的是持之以恒的自律自學能力。


    當走過高考這座獨木橋,前頭還有個指向燈在繼續引領自己時,學習對肖瀧來說,已經根本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基礎打好了,看書就容易理解。知識是網,相互連通。複習鞏固多看幾遍毫不費力,考試也隻需要花幾天突擊一下。


    當肖瀧還在優哉遊哉邊吃零食邊看書的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已被提上了今年國家一等獎學金的入選名單。


    謝謝【青悅】【麵包】【久久】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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