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梅收到了蘇菊的來信。


    信裏寫到楊春花已經不再說讓她回家的話,她上次考試又拿了第一名。


    蘇梅笑了笑,把信折好放進櫃子裏。


    早上,她早早起床,去把菜地裏已經罷樹的黃瓜藤,豆角藤給拔了。


    菜地整出來種白菜蘿卜。


    林紅梅喂完豬回來,說道:“蘇梅,咱們的豬年底不會要有400斤吧。”


    “會吧,我看他們長挺好的。”


    蘇梅把用來牽引瓜藤木杆捆成一捆,放到牆根,留著明年在用。


    “咱們也沒給豬喂什麽啊,怎麽比別人家的胖那麽多。”


    林紅梅是真的想不通,豬草是她去割的,喂豬清理豬圈是她和蘇梅一起幹的,也沒喂什麽特別的東西,怎麽自己家的豬就比別人長得好呢。


    聽說前幾天有城裏的人偷偷來自家豬圈看過,這是做好標記了,就等著年底收豬呢。


    她嘀嘀咕咕去洗手。


    蘇梅用剪子剪下兩個黃澄澄的南瓜,一個留著自家吃,一個等天黑的時候偷偷拿去給牛棚那幾個老頭。


    不過還沒等到天黑,在地裏割稻子的人就看見三輛黑色的小轎車呼啦啦開進了村裏,一個個哇哇叫了起來。


    蘇梅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明白了是牛棚裏的一個老頭要離開大楊樹村,回到自己曾經工作的崗位繼續發光發熱了。


    可惜,她種的南瓜還沒吃上呢。


    沈鴻和錢滿福交待了一句,就急匆匆往牛棚跑去。


    蘇梅繼續割稻子。


    大楊樹村的水稻田大概有兩千畝左右,種的種子是國家分配下來的實驗稻種,產量比之前高了好多。


    公社早就有人下來預估過今年的產量,提高了大楊樹村統購糧的數量。


    雖然要交的糧食多了,勝在今年產量大,生產隊剩下的糧食就多,今年大家都可以多分點糧食了。


    晚上吃完飯,蘇梅抱著南瓜摸黑去了牛棚那邊,除了南瓜,她還帶了兩條魚和一些菜。


    菜是菜地裏剛摘的,魚是空間裏撈的,還活蹦亂跳著。


    牛棚裏裏沒有點燈,黑摸摸的。


    蘇梅一推開那扇破舊的木門,就看見中間的圓桌旁坐著一個人。


    “誰呀?”


    \"蘇梅你來了.\"


    是柳風意。


    蘇梅鬆了一口氣。


    這老頭怕是見著老夥計重回崗位,心裏又是羨慕又是惆悵。


    惆悵的是自己不知道何時才能回到大學校園繼續教書。


    蘇梅去廚房把東西放下,把魚用桶養著,幾個老頭想什麽時候吃就什麽時候吃。


    她出來的時候,柳風意已經把煤油燈點上了。


    兩人坐在圓桌旁說話。


    柳風意:“聽說你前段時間請了幾天假,回家去了?”


    蘇梅點點頭。


    “嗯,回去了一趟。”


    “事情都處理好了嗎?”


    \"算是處理好了吧。\"


    柳風意沒有再問下去,兩人一時無話。


    蘇梅從褲兜裏掏出一把鋼筆和一盒墨水,這是她在蘇市的時候買的。


    “柳爺爺這個給你。”


    柳風意嚇了一跳,想要把東西推回去。


    鋼筆可不便宜,他不能收。


    蘇梅笑了笑,說道:“您就收下吧,我不僅給您準備了禮物,還有莫爺爺,李爺爺都有,照顧你們一年多了,本想等到年底再送,但是今天我突然覺得送禮物要趁早,要不然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柳風意定定地看著蘇梅,一時不知道她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蘇梅沒有給他解釋,留下鋼筆站起身就走。


    回去的路上,她回想著上輩子的事,發現竟然想不起柳風意是哪年回城的。


    那時候她渾渾噩噩,一心隻想報仇,等有意思的時候就看見柳風意坐著輪椅在金碧輝煌的禮堂中演講。


    那時候他已經是教育界的泰鬥級人物,還參與了憲法的編撰,來聽他的演講的人把禮堂擠得滿滿當當。


    一年之後,柳風意在醫院去世。


    這輩子當然不可能有這種事發生,在蘇梅的精心照顧下,幾個老頭子身體一個比一個棒,一定能健健康康回到城裏,再在自己熱勞的事業裏拋頭顱灑熱血,鞠躬盡瘁為其奮鬥一生。


    牛棚裏的老頭少了一個,這事沒有在村子裏引起多大的風波。


    因為今年的大豐收奪了他們全部都心神,一個個喜氣洋洋,幹活都更有勁了。


    沈鴻和錢滿福三天兩頭去公社開會,一會說縣裏有領導要聽匯報,一會又是省裏的領導來視察。


    兩人樂此不疲,天天挺胸抬頭騎著自行車走,開完會又騎著自行車回來。


    唯一一個不好的消息就是,大楊樹大隊評先進集體的資格被取消了。


    因為上半年村裏出了兩次惡性事件,影響特別不好,公社領導一致決定取消大楊樹村的評選資格。


    沈鴻那兩天脾氣特別暴躁,天天在家裏追打兒子。


    沈建軍挨完揍之後就躲在蘇梅家後麵菜地裏,捂著被打腫屁股抹眼淚。


    可委屈死他了。


    林紅梅去喂雞的時候看見菜地杵著那麽大一個人,嚇了一跳。


    “沈建軍你有病吧,擱這嗚嗚咽咽哭什麽?”


    跟個女鬼似的。


    “紅梅,我爸又打我。”


    林紅梅抓了一把苞米粒撒在雞圈裏,小雞們揮動著翅膀跑過來搶食。


    “沈叔心情不好,你理解一下。”


    “心情不好就可以拿我撒氣嗎?我又不是他的出氣筒。”


    “你過完年幾歲了?”


    林紅梅忽然問他。


    “十九啊,怎麽了?”


    \"十九了還這麽幼稚,上次不是聽說你哥給你找了開車的活嗎?你咋不去?\"


    \"我才不去,又累又苦,那個師傅還罵人。\"


    沈建軍其實是去過兩天的,跟著師傅學開車,以後要是學成了,可以留在鋼鐵廠的車隊裏,也是份正經工作。


    就是他吃不了苦,又挨不了罵,才去了兩天就偷跑回來。


    沈建國都追回來把他揍了個半死,他說啥都不去學開車了。


    沈鴻和張桂英氣得聯手又把人收拾了一頓。


    沒用,沈建軍說不去就不去。


    不僅幼稚,還強。


    林紅梅在心裏偷偷嘀咕了一句。


    她說道:“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你說不要就不要,你是十八了,不是八歲,任性成這樣不就得挨揍嗎?”


    沈建軍張著嘴,過了好一會兒才反駁道:“可是師傅不僅罵我還打我,他憑什麽打我,又不是我爹媽。”


    “誰學本事不挨打?你要把人吃飯的本事學過來,和他搶飯吃,人家罵你幾句打你幾下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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