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番話,並且看了看自家女婿的神態,趙光勇心裏暗暗鬆了口氣:“你小子算是放下了?”


    “談不上放不放下,我這人其實挺小心眼的,那些年她們對我做的事,我大概一輩子都忘不掉,哪怕她們再怎麽彌補,我也不想選擇原諒,因為我過不了自己心裏的坎。隻是比起計較以前的那些疼痛,我更想多花點心思去打理現在好不容易擁有的一切。”


    秦弈扭頭看了眼正悄摸去診所找孔鶯鶯玩耍的今朝,“正像丁奶奶說的,人總要往前看,過去的那些事情就讓它隨風而去,現在的我很幸福,再糾結那些事情沒有什麽意義,也沒必要閑的沒事給自己添個堵,大家互不打擾,維持現狀下去,挺好。”


    “嗯……說的也是。”


    趙光勇思量了幾秒表示認同,接著又問:“但如果啊……我是說如果,要是以後今朝和明朝再見到她們,要不要讓姐弟倆認個親?我看姐弟倆今天對秦慧珠挺好奇的。”


    “隨便吧,剛剛我也說了,過去的那些事,是我和她們幾姐妹間的恩怨,跟孩子沒什麽關聯。”


    秦弈頓了頓又道:“如果姐弟倆跟她們合得來,認一認也無所謂,隻要別跑來打擾我就行。”


    談到這裏,趙光勇沒再繼續下去,他已經明白了秦弈對於這件事的態度,盡管他心裏其實很希望這幾個姐弟間的關係能有所緩和,就如同他跟自家女兒的情況一樣。


    但互不打擾也挺好,最起碼那些事情沒有延續到下一代去,這也算是最好的結果了吧。


    ……


    ……


    隔天。


    黑色的大眾車停靠於老街口外。


    坐在主駕駛室的秦慧珠內心無比糾結,她知道自己不該來這裏,但她就是忍不住。


    因為昨天的事,她心裏燃起了從未有過的希望,如果這些年秦弈真的悄悄向她們幾個姐妹伸出了援手,那是否說明彼此的關係終於可以有所緩和?


    抱著這一念頭,秦慧珠稍稍鼓起了些勇氣,微微發抖的手打開了車門。


    可當下了車,望著近在咫尺的老街口,她卻遲遲不敢邁出步伐。


    時隔十年,這是她頭一回沒有躲在車裏正視這條街口。


    她不知道待會兒該用怎樣的方式麵對秦弈,更不知到時候該如何開口。


    萬一所有的事情隻是幾個姐妹間的自作多情,那這趟過來,是不是會引起秦弈的不滿?結果又要該怎麽收場?


    想到這些,秦慧珠突然有些打退堂鼓的想法。


    而就在這時,一聲呼喚從不遠處傳來。


    “慧珠?”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秦慧珠愣了下神,前所未有的忐忑籠罩心頭。


    可當她僵硬的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之時,看到的卻是一張陌生的,臉上帶著條疤的女性麵孔。


    對方手裏提著菜,眼中帶著錯愕,似乎很驚訝能在這裏看到她。


    “你是?”


    緊張感頃刻褪去,秦慧珠疑惑的打量了一眼對方。


    她確信自己並不認識對方,但莫名的有股難以言明的熟悉感。


    難道是畫室裏某個學生的家長?


    “我……”


    秦芷珊張了張嘴想要回答,卻是不受控製的陷入了糾結。


    好半晌,在秦慧珠愈發疑惑的眼神中,她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深吸口氣後終於回答道:“我是秦芷珊。”


    話落,空氣仿佛凝固。


    秦慧珠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名字。


    “你是誰……你……再說一遍?”


    她的聲音不自覺微微顫抖,話語間流露出的情緒像是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我是秦芷珊。”


    秦芷珊又重複了一次,臉上帶著些慚愧。


    “……”


    秦慧珠沒再出聲,但雙手不自覺的緊握,指甲幾乎要鑲嵌進掌心。


    她當然知道秦芷珊是誰,更知道十年前秦芷珊做了些什麽。


    盡管秦國靖在離世前,父女間的關係已經破裂,但說到底,秦國靖終究還是她的父親,更有著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恩,她心裏沒辦法徹底的放下,而且當年得知秦國靖離世的消息時,也給她的內心造成了不小的打擊。


    如今親眼見到弑父仇人,她是憤怒的,但也是複雜的。


    對她而言,秦芷珊的身上帶著弑父之仇也是鐵打的事實。


    但關於秦芷珊對秦國靖的恨,在早些年的時候她也從其他人的嘴中陸陸續續了解到全貌。


    一切的事情,歸根結底都來自於秦國靖當年自己犯下的錯誤。


    大伯因為秦國靖而死,所以秦國靖最終死在秦芷珊的手裏,也是秦國靖的報應。


    而且當年大伯還在世時,她剛上小學,哪怕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她也依舊記得大伯是個很善良的長輩,更清楚的記得大伯一家的好。


    這也導致了她此時此刻麵對秦芷珊,既有憤怒,更有難以用言語描述的複雜。


    恨?


    還是愧疚?


    秦慧珠說不清楚,也從未想過自己有會有見到秦芷珊的一天。


    眼下她甚至有點後悔來老街一趟。


    如果可以的話……


    她真的希望自己一輩子都沒有跟秦芷珊接觸的機會。


    “要聊聊嗎?”


    長久的沉默後,秦芷珊主動開了口。


    她恨秦國靖恨到骨子裏,但並不恨這幾個堂姐妹,因為她也知道,秦國靖害死她的父親,本質上和這幾個堂姐妹間並無關聯,甚至在小時候,她和這幾個堂姐妹的關係都還不錯。


    隻是當年手刃秦國靖一事,讓她一直自覺沒有臉麵再去和這幾個堂姐妹接觸。


    “……聊什麽?”


    秦慧珠的話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


    “就……隨便聊聊吧。”


    秦芷珊歎了口氣,她也沒想到會有跟秦慧珠接觸的一天。


    剛剛她其實是想裝作沒有看見,但興許是出於愧疚,她終究還是沒忍住,主動打了聲招呼,畢竟這事對她而言也算是一個心結。


    “你不怕我對你做些什麽嗎?”秦慧珠聲音有些幹澀。


    “如果你想的話……那就盡情做吧,我不會反抗,讓那些事情徹底有個了結,也挺好。”秦芷珊像是早有心理準備,緩緩邁開步子向這位堂妹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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