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世天停住腳步,他頭也不回地說:“不回,我哪也不去。我就在這裏陪著你。”


    我“撲哧”地笑了。


    這男人一旦強起來,就跟個幼稚鬼似的。哪怕這個男人是蔣世天。


    蔣老太笑著搖了搖頭,任由我挽著她的手臂,也往屋裏去。


    我們三人來到屋裏坐了下來。


    蔣老太握著我的手說:“周莉這孩子倒是機靈,趕緊給我添個重孫子,我更是高興。”


    我的笑容便僵在那裏。


    要明白,我和蔣俊都對對方沒有興趣。


    時至今天,我們都沒有真正在一起。


    我在蔣家苟著過日子,這添重孫子的事,我大概無能為力。


    蔣世天似乎敏銳地察覺到什麽,他趕緊扯開話題說:“老太太喜歡玩紙牌,不如你陪我媽玩一局?”


    我趕忙抽回我的手,站起來略有些局促地說:“紙……紙牌我不會。”


    蔣老太和蔣世天麵麵相覷,均輕笑不已。


    蔣老太說:“不會不打緊。你要不嫌棄我這個老太婆,我就教你一回。”


    蔣世天好笑地打著手勢示意我坐下,不用太過拘謹。


    我便坐了回去,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說:“我樂意至極。從小就沒有人願意陪我玩遊戲。我羨慕著呢。沒想到現在終於有這樣的機會。”


    老太太探究地看著我說:“怎麽會沒有人陪你呢?你是家中獨女?我早已不問世事,不知道你在周家可有兄弟姐妹?”


    我點了點頭說:“我家裏有父親、繼母,還有同父異母的妹妹周晴。妹妹周晴隻比我小一歲。此外,我還有一個奶奶。奶奶從小撫養我長大。”


    蔣世天也在喝著茶,他認真地聽著。


    蔣老太一針見血地問:“你說你從小是你奶奶帶大的?那你父親……”


    我睫羽微顫,垂眸實誠地說:


    “我生母和我父親未婚先孕。生下我之後,我生母因為進不了周家門,所以便把我拋棄。父親很快另娶她人。


    聽說當時繼母家比周家強盛。所以奶奶便任由他們婚後一直在繼母家居住。這一住便是好幾年。直到我五歲那年,父親才帶著繼母和周晴搬回周家。”


    “你繼母待你可好?你父親有沒有好好補償你?”蔣老太聽得一臉焦心。


    就連蔣世天的臉上,也不再有笑容。


    我搖了搖頭,說:


    “父親把繼母帶回家的第一天,我開口便叫了她‘媽媽’。可是繼母說我有心機,叫得太刻意。她不喜歡我。繼母私底下總跟父親抱怨。她說,她說……”


    “說什麽?”蔣老太和蔣世天異口同聲地問。


    我接著說:


    “她說——


    [在周家跟你媽住一起,總是諸多不便。而且,你還有個拖油瓶。我少不得要受點氣,還要為你的拖油瓶操心。幸好我當初堅持要在自己家生下晴晴。我家裏人還能照顧著點。不然晴晴哪能長得這麽出色?]”


    我學著繼母的話,低頭垂眸,一臉隱忍地說:


    “當時,我不明白,自己好好的一個人,為什麽會被叫做拖油瓶。又而且,繼母說的就像是,我奶奶不會幫她帶孩子似的。明明我爸跟她住一起的那五年,我都是我奶奶帶大的。偏生我爸還一個勁地哄著她,說讓她受委屈。其實,我奶奶哪裏敢讓她受氣,簡直是凡事都以她為先。因為周家的強盛,靠的就是繼母家的關係。”


    “幸好,還有你奶奶疼你。”蔣老太感歎道。


    我的手不由得攥緊。


    他們不知道,在奶奶眼中,周晴才是她親孫女,而我,隻是爹不親娘不愛的孤兒。


    凡事他們都要我退而求其次,而總把最好的留給周晴。


    高品質的、尖端的東西隻適合周晴,我不配!


    我隻適合吃垃圾食品,而周晴的玻璃胃天生就得吃鮑魚魚翅!


    “我奶奶也比較偏愛周晴。”我苦笑著說。


    蔣老太悠悠地歎了一口氣說:“你可曾恨過你親生父母?”


    “恨過。”我說得斬釘截鐵。


    蔣世天微微一顫。


    我接著說:


    “我覺得我生父母既然不愛,當初就不應該在一起。他們生下我,卻不管我,那是不負責任。從小我就覺得我身若浮萍。為此,我性格孤僻。我什麽都沒有。直到十歲那年,我才求著我父親,給我養了一隻狗。”


    “可就是你帶過來的那隻老狗莉莉?”蔣世天問。


    我眸光一亮,問:“你知道莉莉的名字?”


    蔣世天摸了摸他的厚臉皮說:“聽你叫過幾次,便記住了。”


    我滿心歡喜。


    沒想到,除我之外,居然還有人記得莉莉。


    不得不說,蔣世天還是沉得住氣的。


    同樣都是離異,我知道其實他心裏會想起蔣俊。


    但是,他卻無時無刻,都能讓我感覺到,他對我的重視。


    蔣老太搖了搖頭,一臉悲憫地看著我說:


    “可憐的孩子。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別再惦記。如今你嫁過來蔣家,有蔣家人跟你在一起!從此,你不再隻有你自己。你好好地在蔣家重新開始吧。”


    我鼻子發酸,蔣老太說的話,觸動了我的內心。


    從此,我真的不再是隻有自己一個人嗎?


    可是,我的婚姻,本來就是一場交易。


    把我嫁到蔣家,正是繼母的主意。


    繼母說和蔣家聯姻,有利於家族發展。而我不過是家族利益的犧牲品。


    我薄唇輕啟,最終還是沒有把真相說出來。我不想逆了蔣老太的意,免得她老人家傷心。


    於是,我絕口不提聯姻的事,隻是沉重而含糊地應答了一聲“嗯”。


    蔣世天連忙扯開話題說:“趕緊開始打牌。一段時間不打,怕是您牌技生疏了吧?”


    提起打牌,蔣老太便成功地被蔣世天轉移了注意力。


    她趕緊把紙牌拿出來,放在桌上說:“來來來,開始。”


    在蔣老太的一輪施教後,我也學會了玩紙牌遊戲。


    隻三兩盤,我便勝過了蔣老太。


    我才發現,三個人當中,蔣老太的實力是最菜的。我一個新手居中間。蔣世天實力最強。


    後來我和蔣世天都讓著蔣老太,倒是讓她最後贏了幾盤。


    紙牌遊戲在歡聲笑語中結束。


    事後,蔣世天對我說:“玩遊戲最重要就是開心,無所謂輸贏,不計較得失。”


    我點頭同意,表示受益匪淺。


    離開蔣家祖宅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


    蔣世天開車載著我,在鄉間的林蔭道上疾馳。


    突然,蔣世天一打方向盤,車子轉了個方向。


    蔣世天說:“陪我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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