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珠山中。


    電光石火之間,變化接連發生。


    橫星渾海舟生生碾破蒼珠山大陣,悍然撞在主峰上,船頭竟是生生嵌入山壁之中,無數碎石滾滾落下。


    然而不待眾諸匪盜魚貫而出,享受這場燒殺盛宴,就見神光直貫雲霄,霎時間便有狂風怒吼,暴雪如席,天地之間覆上一片銀白,就連橫星渾海舟上,都有堅冰凝結出來。


    “這是……?”有人仰望此景,不由麵色微變:“改換天象,這是煉罡手段?”


    修士若能凝煞煉罡,舉手投足便有莫大威能,一些罡煞強大的修士,就能做到單以法力攪動天象變化,這也正是煉罡修士的一大標誌。


    “蒼珠山中,有煉罡修士?”


    所謂匪盜,淩弱之時不可一世,但在強者麵前,那與烏合之眾也無差異,見此情形,頓時已經有人亂了心神。


    不過眾匪之中,也有鎮定之人,隻見鄧崢負手行到甲板邊上,望著山中風雪,冷笑一聲:“哪裏來的煉罡修士?”


    “戴誌淩麽,寇統領和他交過手,他是厲害不錯,但其法術與驅策風雪根本不沾邊際。”


    “看來此人真的已經身死道消,戴氏也隻能夠弄出這等手段唬人了。”


    眾匪中有一人,因其生來便有六指,人稱六指道人,是除鄧崢外的匪盜領袖,也是在場修為最高之人。


    此人曾經並非散修野道,學過正統道法,聽聞此言微微一笑,說道:“鄧兄說的不錯,改換天象,借助陣法、寶物、法壇……也有可能做到,應當不是煉罡手段。”


    “如此說來,不過裝神弄鬼而已。”旁人陰惻惻道:“嚇老子一跳,待會需得多剮十人,道爺心頭才能暢快——”


    話音未落,鄧崢麵色驟然一變,猛地退回幾步,一道冰晶‘嗖’的一聲,打在其原本站立之處,有晶瑩的冰碎破散開來,竟在甲板之上留下一個小小的坑窪。


    鄧崢目光一縮,這橫星渾海舟的甲板,就是飛劍也斬擊不動,竟能被這冰晶撞出坑窪?


    “究竟什麽東西?”他下意識抬首,朝著來處望去,不禁渾身一寒。


    下一刹那,隻見無數冰晶出現在了風雪之中!這些冰晶,道道都有三尺之長,根根棱角分明,如羽似劍,破開破開風雪便似雨落一般,朝著橫星渾海舟中攢射下來!


    鄧崢心中狂震,口中連忙大喝:“快出手抵擋!”


    其實眾人也是曆經廝殺之輩,哪裏需他提醒,已經迅速做出反應,霎時隻見各色玄光閃爍,各種法術、諸般法器齊齊迎向冰晶,尤其六指道人更是大袖一甩,便有一道絲帶狀的雲氣朝外卷去。


    鄧崢知道這是他的獨家法術,最克各種銳器、鈍器打擊,心中這才稍安,運起法力重重一踏甲板。


    哢嚓、哢嚓……


    橫星渾海舟上處處發出堅冰破碎之聲,船身上的鐵甲竟然‘生長’出來,似乎要將整個船身包裹起來一般。


    這橫星渾海舟乃是天罡法器,能夠剛柔變化、大小如意,材質更已煉得堅不可摧,隻要鐵甲完全覆蓋起來,眾人便能居於不敗之地。


    然而,出乎鄧崢意料的是,就這橫星渾海舟變化的短暫時間,隻聞空中爆鳴連連,那道道法術、法器光華,竟便仿佛狂風卷過的燭火一般片片熄滅。


    一眾匪盜,皆是凝煞修為,各施手段之下,竟連片刻都沒能抵擋得住,六指道人放出的雲氣,更似真的絲帶一般,一與冰晶接觸,頓時便被撕的破碎!


    眾人齊齊變色,有的再施法術,有的祭出法器抵擋,有的閃轉騰挪……但在冰晶攢射之下隻是徒勞,瞬間便有數人等被冰晶擊穿。


    下一刻,船身鐵甲轟隆一聲閉合起來,鄧崢目光掃去,隻見眾人皆是麵色蒼白,還有六七人被冰晶洞穿身體,已是癱倒在地。


    有的痛苦哀嚎著,須發體膚之上結出薄薄冰霜,顯然不僅身受重傷,還在遭受寒氣侵襲,更有的已是渾身僵絕,直挺挺躺倒在地,顯然已是沒了生息。


    鄧崢麵皮抖了一抖,若非他反應得快,若非經過一輪抵抗,已經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對方攻勢,落下來的冰晶不複先前一般密集,眾人恐怕隻這一瞬之間,便已全軍覆沒。


    他心中後怕,麵上不由大怒,喝道:“六指!這就是你探明了‘任人魚肉’的蒼珠山?”


    “鄧兄,這般變化全在預料之外。”六指道人麵色難看:“這裏折損的都是我的兄弟,難道是我所願?”


    鄧崢還要說話,不過這時又有一人說道:“鄧兄,六指說的不錯,而且如今也非爭吵之時,不如先行撤退吧,保全我等餘下之人才是道理。”


    六指道人心中微微一沉,除了鄧崢是他請來的幫手,其餘人等本來都是以他為首,此時竟然直呼其名,顯然對其已是有了不滿。


    不過現在確實不是糾結之時,六指道人隻能按下心頭雜念,沉聲說道:“不錯,當務之急還是先行脫身,回到盟中再招攬幫手來過便是。”


    “哼。”鄧崢冷靜下來,一言不發掐起法訣,眾人很快察覺船身微微一震,似乎正從山壁之中脫離出來,頓時有人麵上露出輕鬆之色。


    “這趟幸虧了有鄧兄,請來了寇統領的橫星渾海舟,否則……”


    話音未落,船身突然猛烈震顫起來,眾人目目相覷,紛紛看向鄧錚,見他麵色劇變,心頭不由都是一緊,連忙出聲問道:“鄧兄,怎麽了?”


    鄧錚無暇回答,額上冷汗已是淋淋而下。


    他透過橫星渾海舟的禁製,極力想要探知外界情形,卻隻見有一道仿佛巨神的巍峨陰影,在風雪中若隱若現,唯有一隻玄冰大手清晰可見,卻把橫星渾海舟死死攥在掌心之中。


    “這是什麽東西?”鄧錚瘋狂催動禁製,試圖讓橫星渾海舟掙脫束縛,然而任他如何努力,船身卻隻紋絲不動。


    不僅如此,還有無邊寒氣瘋狂衝擊著橫星渾海舟,隨時都有可能突破禁製,滲透進船身的保護之中。


    鄧錚心中不由生起一絲絕望:“完了……”


    六指道人心頭怒起,猛把鄧錚抓住,喝道:“究竟怎麽了?”


    鄧錚還沒回答,六指道人已是麵色微變,抬頭望了一眼,卻見橫星渾海舟的鐵壁之上,竟然又有厚厚的堅冰凝結出來。


    六指道人渾身內外皆是一寒,回首望去,見受傷的同夥麵上,已經開始現出青紫之色,麵皮不由一抖。


    “鄧錚,橫星渾海舟已走脫不了,對也不對?”


    鄧錚不知為何,竟覺六指道人語氣要比寒氣更加冰冷,下意識應了聲是,便見六指道人咬起了牙,森森說道:“那就打開橫星渾海舟,各憑本事,四散而逃。”


    “什麽?”鄧錚眼前微微一亮,一旁卻是有人麵色微變,說道:“六指,這麽做的話,他們受傷的豈非死路一條?”


    六指道人冷冷道:“你還有空管得他人死活?”


    此言一出,受傷之人頓時麵色大變,有人當即便要反抗,卻見六指道人目光冷冷掃來,指尖已是撚起一點寒光。


    “不要妄動。”六指道人冷然道:“四散而逃,你們還有一線機會,但若由我出手,可就十死無生了。”


    見威懾住了受傷之人,六指道人森然環視一圈,眾人做匪盜的,哪個不是喪盡良心,見此情形竟然皆是默許,頓時冷笑一聲,喝道:“鄧錚!”


    “好!”鄧錚嗬嗬笑了一聲,口中緩緩說道:“六指,難怪寇統領說你是梟雄人物……”


    話音未落,四麵突兀傳出劈啪之聲,卻見船身兩側竟是忽然開了四個洞口,鄧錚身形一搖,便朝其中一個洞口而去。


    “什麽?”有人錯愕之時,卻也有人已經反應過來,此人方才還在勸說六指不要放棄同伴,此時卻隻一刹那間,便化作一道渾渾煞氣衝湧出去,原來早已醞釀好了法術,竟比鄧錚還要快上一籌,便衝出了橫星渾海舟中。


    “該死。”眾人麵色齊變,頓時各施手段,連那受傷之人都在爭先,隻一瞬間橫星渾海舟中就已空空如也,卻隻餘下六指道人一人。


    六指道人靜靜站在遠處,聽見風雪呼嘯聲中傳來哀嚎,麵上露出微微冷笑。


    他將六根指頭的手掌張開一拿,將船中幾具屍身的納物囊攝到手中,這才將身一搖,飛出洞口而去,絲毫不敢停留,便往山壁之上一撞,身上泛起一道黃光,其人竟便沒入其中沒了蹤影!


    原來六指道人,竟然還有一手土遁之術!


    他遁入了山壁,心中頓時一定,暗罵了聲一群蠢貨,便欲順著地脈逃出升天,隻是放開感知尋找方向之時,卻覺地脈靈機都在朝著一處湧去,不僅極大的影響了其感知方向,更叫他的土遁之術舉步維艱。


    “這是……?”六指道人不是散修野道,頓時意識到了什麽:“壇法?”


    六指道人麵色變幻不斷,他已有些進退維穀,靈機衝湧之下施展土遁無比艱難,又難辨明方向,無論是法力耗盡又被抓住,還是不小心闖到更凶險的地底深處,顯然都不是他想見到的。


    他朝著靈機衝湧之處看去,似乎隔著岩土泥石,望到了法壇之處。


    此時此刻,他的麵前似乎隻剩下了兩個選擇,一個是放棄土遁,原路返回,嚐試闖出風雪博個一線生機,而另一個,則是順著靈機衝湧……直取法壇。


    六指道人麵上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情,最終化為狠厲。


    “能夠調度如此巨量的靈機,定是道門大派傳承的法術,此人手段定然十分高深。”


    “但其修為一定不高!否則對付我等何必借助法壇?而且施展如此手段,法力耗費一定不淺……”


    “可殺。”他身形一動,順著靈機衝湧施展土遁,頓時輕鬆起來,便如遊魚一般朝著法壇而去。


    六指道人深知,坐壇之人對於靈機流動十分敏感,恐怕自己還沒接近就已經被察覺,所以反而沒了隱藏之心,而是全心運煉起了法術,做好暴起發難的準備。


    “就在此時!”


    六指道人心中一狠,猛地破土而出,目似鷹隼掃過四方,便見身前有座六丈高壇,壇前還有一名仿佛幽曇的女子守護。


    “竟然還有護法?”六指道人心中一涼,便見女子起手一揚,有朵金花光華爍爍,朝他當頭打來。


    六指道人別無選擇,指尖撚起一道寒光彈出,好似一道電閃擊在金花之上。


    璫!——


    兩者交擊,憑空發出一道金玉交擊之聲,六指道人頓時身軀劇震。


    就這一瞬間的交手,他已微微受了點傷,但其卻是心中不驚反喜:“不過玄光修為,隻是法器厲害!”


    他目中厲色一閃,身形不退反近,六根手指微微一張,就要朝著女子施法,不料女子一擊不成,反身竟便上了法壇。


    六指道人念頭一轉,暗喝一聲正合我意,追著女子直上三層,便見法壇之上原來是個白衣道人,見他追上法壇,已是單手結起法印,口中輕輕一吐,便有熾烈的火氣凝成一道金線,朝他直射而來。


    “好厲害的火法。”金線未至,六指道人渾身已有焚起之感,暗暗心驚的同時,目光落在道人麵上,指尖卻是不由一動。


    “哈。”六指道人見此道人麵色蒼白,氣機虛浮,便知此人法力果然耗費甚重,這一次擊已經是強弩之末。


    不過他也瞧見那女子的手中,已有一朵金花凝聚出來,想到那飄飄忽忽的金花,卻有如山般的重擊之力,心中頓時一緊。


    六指道人深呼一氣,世界在其眼中變得慢了,他撚起一點寒光擊出,竟是選擇了去攔那金花,任由金線正中自己身軀。


    蓬!——


    金線洞穿而過,火焰自六指道人身上燃起,瞬間將其渾身吞沒其中,但那一道影子卻在極速收縮,直到指頭大小,又被焚成灰燼。


    一晃之間,六指道人再次出現,多出來的尾指已經消失不見,化作了個血淋淋的傷口,而其身形卻已逼近了道人身前。


    “死——!”六指道人的厲喝止在喉中,兩目瞳珠卻是狠狠一縮。


    那道人在他眼中,忽然不複人身,輕輕一動,沒有任何法力波動,竟在空中留下殘影,動作之間好似真龍躍出,拳似大海傾壓下來,狠狠轟在其身之上。


    六指道人身上靈光爆閃,最後的防護竟一拳洞穿,龐然大力落在其身之上,險些將其渾身打個粉碎,七竅血似湧泉一般潺潺而出。


    ……


    許恒緩緩鬆開拳印,注視這忽然來襲的道人軟軟癱倒下去,袍袖輕輕一抖,銘我劍落入掌中一揮。


    六指道人的頭顱便滾落出去,血色染了法壇一地。


    靈均子一雙眸子瞪得極圓,小嘴不由微微張開,竟傻傻問道:“師兄,難道你是妖怪化形?”


    許恒不禁一笑,一時竟不知道怎麽與這師妹分說。


    他當然不是妖怪化形,可須知曉他服龍力草後,不止有了召喚風雪,駕馭寒氣的神通,身軀已與蛟龍一類無甚區別。


    在這方寸之間,許恒的力量可能要比法術更具殺力,他實在不知曉,這六指道人怎麽敢來襲擊法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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