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星渾海舟的禁製,被一股十分強大的法力死死占據。


    從法力的強弱、性質之中,可以看出許多東西,許恒煉化橫星渾海舟的過程中,對於這道法力的主人,是什麽修為來曆,也漸漸有了些許猜測。


    此人當是凝煞修為,功底定然十分不差,所合煞氣也絕不是等閑,否則不可能有這等法力,至於煉罡的可能,不是沒有,但是十分之小。


    凝煞、煉罡,都能增長修士的法力,但是煉罡修士不僅采煉天罡,而且已經開始罡煞合一。


    修士罡煞合一,舉手投足便有莫大威能,一些罡煞強大的,甚至可以隨意攪動天象變化,到了這一境界,法力已不僅僅隻是法力,甚至可以直接稱為真罡、元罡、仙罡……


    這是真正的關隘所在,若是所合地煞不合道法,亦或品質等第太低,甚至都無法觸及。


    換句話說,但凡能夠煉就天罡的修士,已經根本沒有那種根基淺薄、法力羸弱之輩。最弱的煉罡修士,在凝煞境界中也是強者,這其中的實力差距可想而知。


    這道法力雖然強大,但是許恒並沒有在其中,感受到那麽巨大的威脅。


    許恒緩緩煉化著橫星渾海舟,相比祭煉禁製,他的重心更多放在磨滅其中法力之上。


    若不這麽做的話,除非他將二十二重禁製祭煉完全,否則無論他祭煉了幾重禁製,平時或許可以運用自如,但是隻要這道法力還在禁製之中,在於對方照麵之時,對方便能與他爭奪此舟的掌控。


    他的純陽法力,是以太陽為表,而且蘊含火性,對於‘煉化’之事最是擅長,對付這種無根浮萍並不算難,很快將之化去近半。


    不過這時兩日也已匆匆而過,許恒聽見雅間門外,傳來玲瓏輕聲提醒,說道:“尊客,很快便到今日壓軸之時。”


    許恒並沒中斷動作,隻是將橫星渾海舟攏入袖中,心分二用,一麵隻手握著此舟煉化不斷,一麵淡淡說道:“姑娘也請進來說話吧。”


    玲瓏應聲入了雅間,到了案前開始沏茶,此時下方平台上也開始展示寶物。


    許恒瞧了一眼金冊,冥篁火前的一味‘四妙丹’已經開易,但是此時展示的卻並非是冥篁火,而是另外一件名為五英兜的法器。


    玲瓏道:“有時寶會中途,若有暇餘時刻,也會有些展出一些單上未有的寶物,可能是剛收得的物什,也可能是本不打算開易的寶貝,舟中卻忽然變了主意。”


    說是如此,其實仍是吊人胃口的伎倆,許恒笑了一笑,沒有多說什麽,淡然看了一會,發現這五英兜還真不同凡響,價值恐怕還在前幾日的壓軸之上。


    因為此物竟是一件采取天罡的法器,可以在罡氣層中,凝聚出來五行之屬的罡氣,雖然效率不快,但對缺少采罡法的修士而言,絕對是無比渴求之物。


    更何況五行道法,正是世間修行之人最多的一類,此物賣出來的價格定小不了。


    許恒神念一動,落在案上的天秤之上,發覺價格正在交替上升,片刻竟已突破一千法錢的數額。


    星宿海最常見的太和通寶,蘊含的靈氣比玄微法錢不差許多,這是一個正常的規製。


    這樣的法錢,一道普通的靈脈一年隻能養出一枚,千枚已經是個不小數字,許恒才在寶昌樓銷得大量財富,身上也才兩千多枚法錢,頓時便能感受出來此物競價之熱烈。


    許恒默默關注了會,發覺價格飆升到了一千三百多枚法錢以後,速度才緩下來,然而就在這時卻是忽然一跳,竟是直接加了一千之數,頓時便將競價定格,再沒有人加價分毫。


    許恒眉頭微微一揚,這是哪裏來的人物,五英兜的競爭已經到了尾聲,此人競還加價一千,實在揮金如土,財大氣粗。


    許恒指尖在案上點了點,目光幽深了幾分,忽然出聲問道:“玲瓏姑娘,貴舟可接受以靈精代法錢?”


    “靈精?”玲瓏答道:“自是接受的。”


    “如此便好。”許恒點了點頭,關注著下方變化,那人一擲千金,頓時結束競爭,五英兜下了台去,很快便有人接替,呈上了冥篁火來。


    許恒無視了介紹之音,目光落在冥篁火上,此火盛在燈盞之中,不過盞中並無它物,此火無依無憑,依然寂靜燃燒,望去竟是幽藍之色,內裏還有一點蒼白,瞧著實在不似陽焰模樣。


    但是這與道書中的描述,卻是恰恰吻合。


    許恒確定無誤,便把神念落在天秤之上,發覺相比起五英兜來,競價竟不十分激烈,這才反應過來。


    靈火雖然珍貴,但對不修火法的修士而言,也並沒有實質用處,何況冥篁火十分奇特,就算修行火法的修士之中,也不是人人都能駕馭得了,有此冷遇也是情理之中。


    這對許恒自然是喜訊,神念一動,身前那隻金色天秤,便有一邊憑空生出八枚法碼,便將托盤朝著許恒一方稍稍壓落下來。


    不料沒過片刻,天秤上的另外一端,忽然出現一十八枚法碼,頓時便將托盤重重壓下。


    這代表許恒出的八百枚法錢,隻維持了片刻的最高價格,就又被人壓了下來,而且又是加價一千!


    “是他?”許恒指尖不禁又在案上輕點了點,隻好將價格拉到一千九百枚法錢,沒想這次更隻瞬間,另一端上便又平添一千之數。


    許恒終於皺起眉頭,這已不是冥篁火應有的價格,也超出了他身上的法錢之數,好在他也早有準備。


    對他而言,冥篁火乃是修行用物,區區財物又算什麽,當即神念一動,又再加價一百。


    ……


    恰好就在許恒所在飛閣的相對之處,雅間中有一行男女,俱是風度翩翩、年輕貌美。


    其中隱隱似以兩三人為首,乃是二男一女,女子靜靜不言,兩位男子卻是交談起來。


    這二男子,一者青年,一者少年,皆是道裝打扮,見著案麵之上,忽然又有一十一枚砝碼憑空生出,將天秤壓向了另外一邊,青年道士便笑起來,說道:


    “一道冥篁火,竟能值得法錢三千,對方也是真真財大氣粗。”


    “符師弟可還要加價麽?若是法錢不夠,為兄借你些許如何?”


    那‘符師弟’的嘴角微微勾起,倒是顯得悠然自若,隻道:“我符希玄何時缺過財物?隻是再加價麽,就顯得有些不智了。”


    “這冥篁火便讓予此人了吧。”


    眾人聞言皆笑起來,符希玄卻也不以為意,瞧著冥篁火的價格定在三千,這才悠悠說道:“今日事畢,諸位可還要在寶舟之中停留?”


    青年道士笑道:“師弟買到了五英兜,我可仍是一無所獲。”


    符希玄道:“如此,諸位且安坐著,我到外頭兜上一圈。”


    ……


    另一頭,許恒將價格出到了三千枚法錢,自然不會再有差池。


    很快冥篁火便被送到了雅間之中,許恒瞧著此火,卻是不禁搖了搖頭。


    為了這冥篁火,他可花光了身上所有法錢,還把離山之時,從靖水龍王處薅來的靈精都給賠了進去。


    他雖不大在乎錢財,但所謂法地侶財,財物畢竟也是占了一字,何況那些法錢,他是本預去往枯水閣購買九陰真煞線索的。


    “看來離開玲瓏寶舟之後,還需想個法子……”


    許恒正自思索之時,卻聽忽然有人叩動門戶,一道清朗之聲傳入雅間,說道:“此間道友可在?”


    “嗯?”許恒瞧了玲瓏一眼,卻見她的麵上也是茫然,於是念頭一轉,應道:“請進。”


    門戶應聲而開,隻見一名頂戴金冠,寬袍大袖,唇紅齒白,眉心點了一個朱紅的少年道士推門而入,目光掃過玉案上的冥篁火,落在許恒麵上,笑吟吟道:“冥篁火果然是為道友所得。”


    許恒還沒應話,玲瓏麵上已是露出驚色,沉聲說道:“尊客是從何處得到的消息?”


    少年道士瞧了玲瓏一眼,灑笑道:“我知道你們玲瓏寶舟,從不泄露任何客人消息,我也不是從何處得到消息,隻是尋著火氣而來,僅此而已。”


    玲瓏仍有不信之色,盛放冥篁火的燈盞之上,有寶舟高人布下的禁製,怎麽可能會有火氣外泄?


    不過許恒餘光掃過燈盞,卻是頓時信了幾分。


    他也能夠感受得到,燈盞之上仍有一絲火氣外泄出來,隻是非常非常之稀薄,就與感知千百丈外的一簇凡火一般。


    能夠察覺這麽微弱的火氣,來人的火法造詣定然極高,甚至可能不在自己之下。


    他想了想,按下了玲瓏的質問之意,隻道:“姑娘且為這位道友沏上茶吧。”


    少年哈哈一笑,讚了一聲道友爽快,便在玉案旁側落座下來,端起茶盞飲了一口,這才笑道:“蓬玄派,符希玄,還沒問過道友名號?”


    許恒拱了拱手,答道:“貧道許恒,天池山玄微派弟子。”


    “天池玄微?”符希玄麵上略顯訝色,不禁笑道:“本來隻是想要瞧瞧,是哪裏來的人物,慷慨出價三千,從我手中競得冥篁火去。”


    “倒沒想過,竟能因此結識到天池一派的道友。”


    許恒已經猜到,符希玄是與他競價的人,也不覺得意外,隻是笑應一聲。


    符希玄也不在意,忽朝冥篁火一指,說道:“請恕冒昧,道友買下這冥篁火,可是自己煉化?”


    許恒自覺無甚不可應的,便道:“正是。”


    沒想符希玄一聽,眼前頓時一亮,竟是說道:“火者,毀也,道友可認同此理?”


    許恒有些沒有想到,符希玄會忽然蹦出此言,但他想了一想,對與符希玄探討火法,倒也頗為期待,便答道:“火在人者曰火,火在天者曰災,確是毀也,不過萬事萬物莫不分陰陽,火者亦是生也。”


    符希玄輕咦一聲,更是雙掌一擊,笑道:“是極,是極,惟火之為物,能夠熔金,也能生土……”


    兩人說的貌似是火法,其實一者是陰陽,一者是五行,偏偏你來我往,皆覺大有道理,說到後麵,旁征博引,更覺對方不僅自身造詣不淺,胸中所藏也可稱道淵博,一時竟是忘了停下。


    直到符希玄好險將那秘傳道書中的道理,都給說了出來,這才幡然停下,端起茶盞痛飲一口,說道:“道友道藏滿腹,真叫在下相見恨晚。”


    許恒淡淡笑道:“道友也是才學驚人,今日叫我獲益匪淺。”


    “我才真是大有所獲。”符希玄擺了擺手,說道:“我之所學,與許多同門都不相同,在門中時即使遇到迷惑,也少有人能一起探討。”


    他見許恒容貌比他略大些許,索性換了稱呼,說道:“今日與道兄談玄辯難,實在解我無數困惑。”


    說到此處,他竟慶幸起來,笑道:“以往我都少履星宿海界,若非答應了人來此一行,又被同道邀來玲瓏寶舟,豈有結識道兄之機?如此緣法實在難得。”


    許恒飲了口茶,微笑道:“這麽說來,確實難得。”


    符希玄正要接話,忽似想起什麽,自言道:“不對,不對……”


    他沉吟片刻,兀然大笑一聲,說道:“此緣明明已經注定,我早聽聞過了道兄名字啊!”


    “哦?”許恒問道:“何出此言?”


    符希玄搖頭笑道:“半載之前,道兄是不是在碧海州蒼珠山,幫助一個修行小族渡過了劫難?”


    許恒這才有些意外,問道:“戴氏?”


    “正是戴氏了。”符希玄道:“這戴氏的家主……前任家主,與我一位師兄有舊,我師兄曾經許諾了他,戴氏若是有人能夠通過法會,拜入蓬玄門中,他可以收其為徒。”


    許恒這才知道,原來他去尋找九陰真煞之後,戴向飛不僅帶著戴氏上下離開了蒼珠山,還散去大部分族人,獨自帶著堂弟,也就是戴誌平之子,戴向揚去了蓬玄拜師。


    至於結果麽,從符希玄說起此事,自然不難料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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