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器一道,胃公的造詣已經達到一定境界,再往上去,所謂‘宗師’,那是在器道之上有創造性的突破,亦或者自開某一流派的人物,才能冠以的稱呼,也是胃公的畢生追求。


    所以對於這次出手煉劍,胃公寄予了一些特殊的期望——


    當然不是憑這一次煉劍,他就能夠突破瓶頸,他想要做的,是一件能夠呈於宗師眼前的作品,或許在他煉製過的法器之中,不是威力最強大的,但卻蘊含了其一身技藝的精髓。


    半空之中,金焰熠熠。


    對於煉器過程中的任何變化,胃公洞若觀火。


    因此對於許恒的野心,他亦了如指掌,而且不吝助以一臂之力。


    “起。”胃公單手結了個法印,半空中的火焰,便隱隱變化起來,似乎隨著許恒的動作一收一放,一起一伏……


    如此,日月轉而時節流。


    倏忽之間,時限便已到了盡頭。


    九九八十一日以來,許恒不斷朝著劍胚中打入法力、祭煉禁製,除了運煉之時,動作竟沒一刻停歇,看得魏海治愕然瞠目,胃公也不免有些驚異。


    因這過程之中,許恒既沒恢複法力,也未吞服丹藥,全憑一口悠長的氣息支撐了下來。


    當然,如此一來,效率自是奇高無比,伴隨許恒祭煉不斷,一道新生的氣機,自那金焰之中煥發出來,並且日新月異,由微至盛、由弱到強,直到化作天地之間,最為奪目之物。


    “天罡禁製一十八重,地煞禁製四十二重!”


    感受著這八十一日的成果,許恒心中油然欣忭,不僅天罡禁製達到了預期,他以爐火純青的火龍劍訣,祭煉地煞禁製,更是事半功倍。


    許恒甚至感覺,隻需再有半日,自己便能使之再進一重,要知到了這個階段,每增添一重禁製的困難和提升,都是不可小覷的。


    但他深思過後,最終還是收了法決,緩緩行氣調息,不再祭煉禁製。


    九九八十一日,過盈則缺!這是胃公親口之言,許恒雖然不明就裏,但也不願貪圖一時之快,反而誤了煉器之功。


    許恒心中計較,胃公似無所覺,從八十一日前起,他便持印靜坐不動,任由許恒施為,即使時限將臨,也沒再做提點之意。


    因此許恒收了法決,此間竟是一時陷入寂靜,直到夜幕拉起,星夜滿天之時,胃公兀然雙目一睜,口中吐了一字出來:“收!”


    正應其聲,天中金焰忽地瘋狂朝裏倒卷,本來耀得夜色如晝,須臾便已沒了蹤影,隻餘一個人頭大的圓丸,靜靜懸於空中不動。


    那當然不是劍丸,而是包裹著劍丸的藥泥,九九八十一日的煆燒下來,似也煉成一體了般,竟有幾分金鐵光芒。


    許恒正疑惑時,胃公忽然斷喝一聲:“還不起劍?”


    “起劍?”許恒微微一怔,此番煉劍步驟,他分明已經背得純熟,卻不記得何時有此一節,隻得依言起了法決,準備出手打碎藥泥,好使劍丸顯現鋒芒。


    但也正是此時,許恒心中一動,念頭轉了一轉,頓時福至心靈。


    “原來如此。”許恒自言一聲,麵上不由露出笑意,拂袖起了身來,朝那天中一指。


    這一瞬間,許恒便感覺到,他的法力與一道鋒銳的氣機產生了勾連,並且開始水乳交融,幾乎自然而然的,他便運轉起了法決。


    一道天罡禁製,兩道天罡禁製,一道地煞禁製,……四道地煞禁製,須臾就已開始成形。


    在這短短時間之內,此劍竟又增添數重禁製,這是圓滿之機才有的緣法,因此,過盈則缺!


    “千錘百煉猶新發,何需他人礪劍鋒?”許恒長笑一聲,喝道:“還不快快出世!”


    下一刹那!


    錚——!


    劍鳴倏起,一抹劍光驟然綻放,輕易斬開藥泥而出,鯨吸也似將四周靈氣抽之一空,旋即化作一道赤色匹練,飛射到了許恒手中,化作一點熒熒赤光,在他掌心躍動不止。


    許恒在內景之中,推演過運轉劍丸之法,但他畢竟沒有真正見過劍丸,真正著手了才知曉,性質竟有如此大的區別。


    他推演的法門,完全沒有絲毫用處。


    但許恒更沒料到的是,此時劍丸入手,他竟無師自通一般,便開始領會種種關竅。


    許恒緩緩抬起手,伴隨他的念頭,這點赤光便似空中的一尾遊魚,忽上忽下飛遊躍動起來……


    許恒默運法力,緩緩吐出一字:“出!”


    霎時之間,一聲劍嘯響徹天地,那點赤光躍然縱起,再次化作一道赤色匹練,朝著天宇衝去。


    “哈哈哈哈!”許恒一聲長笑,身軀竟是猛地一拔,化作一道焰光並入匹練,似乎瞬間將之點燃,合為一道火虹,轟然衝破雲霄!


    “這就是劍遁麽?”許恒化火,合劍,撕裂大氣疾行,隻覺風馳電掣、快似飛星!


    隻是三兩息間,許恒竟已望見凜冽罡氣,再一個閃爍,已然到了天罡大氣之下,不禁長嘯一聲。


    難怪常聞人言,劍遁之速,日下無雙!


    許恒按下劍丸,放眼望去天地之廣,竟皆有種片刻可至的錯覺。


    他不禁望東而去,極目之處,似已隱隱躍過三座巍峨仙山,抵達了某一地界。


    許恒眸光閃了一閃,忽從袖中取出三枚水鏡法錢,按在手背之上一看。


    “善。”許恒悠悠忖道:“看來,確是該離去時了。”


    修道人念動則行,許恒思定,當即將身一折,瞬息降過重重天雲,落至地麵之上,卻見爐中冷卻,火脈熄然,胃公早已沒了蹤影,隻有魏海治還在高台之上。


    “許道友。”許恒才落下來,魏海治便拱起手道:“師尊乏了,已經回府休憩,交待我與道友知曉,不必再去拜會,隻要做到答應之事即可。”


    許恒遙望胃公道場方向,虛虛拱了拱手,這才答道:“道友放心,我定不會食言。”


    魏海治點了點頭,又道:“還有一事,師尊讓我將此劍的名字帶了回去。”


    “哦?”許恒念頭一動,劍丸飛遊至前,熒熒赤光躍動。


    他沉吟片刻,答道:“於理本應名為火龍劍丸,但我對其亦有特別的期許。”


    “便名‘焰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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