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文字,或者圖錄,或者水墨,或者無物……


    許恒微一恍神,此些便已出現在了心間,這時才聞鍾道人言:“賜,一圖、二法,三大道術。”


    許恒沉默片刻,才恭禮道:“師長所賜,不敢推辭。弟子許恒,謝師伯賜法。”


    鍾道人微微頷首,便不再多言,一揮手道:“且自去吧。”


    話音方落,許恒便覺周遭霧氣,似又隱隱濃重起來。


    他再行過一禮,緩緩退出山穀行去,迎麵果有山風催著霧氣湧來,俄頃四方已是大霧茫茫。


    許恒瞧了一眼足下的路,便隻管往下行去,一邊走著,一邊分心琢磨起來。


    一圖,二法,三大道術。


    一圖,乃是一幅簡單的畫,寥寥幾筆墨跡,似乎隻是繪了幾道線條,盤旋著往中心匯聚,但卻並未相接,予人一種意猶未盡的感受。


    許恒知道這‘一圖’,定有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玄妙,不過一時察覺不到,隻得暫時將之放下。


    二法,則是一部法術綱要,一部煉器法門。


    法術綱要,自是高深,許恒草草掃了一眼,都已有些沉浸之念,若非實在不是時候,已恨不得閉關精讀,至於煉器法門,則是玄微派中,一種有名法器的祭煉之法。


    許恒暫時沒有祭煉法器之念,便略略掃了過去,心思落在三大道術之上。


    三大道術,分別乃是玄微衡法大咒,玄微化劫真水,太符金光大遁。


    玄微衡法大咒,便是在虛彌洞天中,陳太辰用以抵禦許恒飛劍之法,號稱能抵萬法不侵,是為護身,乃至護道的無上道術。


    而玄微化劫真水,則是一門妙用無窮的水行大法,這兩門都是玄微派的秘傳道術,許恒知曉一些厲害之處,但是太符金光大遁,他卻聞所未聞。


    細體之下,才知原是一門基於光法的厲害遁術,不過與他火遁不同的是,這門遁術講究的,僅僅隻一‘快’字,並且於此道上,幾可說是到了極致。


    雖無法如他火遁一般,運轉自如,騰挪隨心,施展出來無窮變化,但是遁術一起,縱地金光,千裏、萬裏也不過咫尺之間,可見這門金光大遁有多厲害。


    “太符,太符……”許恒默默念著,對這門陌生遁術的來曆,有了幾分猜測。


    不過既然傳予了他,那也沒甚不可生受的。


    許恒心中雖有所思,腳步卻不曾停,很快走出霧氣,發覺眼前已是一條筆直向下的青石大道。


    他不必回首望,也知道背後是往太光頂,而向下行,便是下太光山的路了。


    許恒微微一笑,足尖輕點,便似乘了清風飄飄向下,少頃,便已行過了半。


    這時他忽聽聞,風中隱約有道笛聲傳來,望去是條熟悉的路,不由略略頓了頓足。


    不過很快,他便再次動身,在笛聲相送之下,沿著青石大道一路下了山去。


    而也或許,因為許恒身影消失在了山路盡頭,那道笛聲終於也漸漸淡去了。


    ……


    青山黛翠,渺渺霧繞。


    回首望,太光仙府已又隱去,許恒不再停留,起了雲法升入空中。


    若要回返天池,本來徑直向北飛遁即可,許恒早已輕車熟路,但他下得山來,卻又生出一念。


    上一次,許恒由天南回山,歸心似箭,因此雖然途徑天豐,卻並沒有為之逗留,如今卻是起了些許尋訪故人的念頭。


    想到此處,許恒略略一改方向,很快便見巍巍應州城,出現在了視界之中。


    他年少下太光山時,用了五六十日之久,才從這片深山之中走出,得以重回人世。


    而今,不過隨手使個雲法飛遁,便將這段路途化為了咫尺。


    今昔之別,沒使許恒過多感慨,他將身形匿起,落入應州城中轉了一圈,還到醉仙樓定了一桌酒宴,才往應州坊市而去,未想到了地界,卻發覺長孫老道的丹房,似乎已不在了。


    店門上的招牌換了模樣,經營的也不再是丹藥,而皆是些符紙朱砂一類。


    許恒眉目微動,邁步進了店中,輕輕敲響櫃麵,說道:“掌櫃,貧道想要打聽件事。”


    櫃台後的人抬了抬眼,本來不願搭理,但見許恒手掌一抹,櫃麵上便多了一枚法錢,語氣頓時便緩和下來,說道:“道友隻管問來便是。”


    許恒微微點頭,問道:“貧道記得這間店麵,原是長孫丹師的丹房?不知道他現在何處?”


    “哦?原來道友是尋長孫丹師?”掌櫃語帶唏噓,似乎還有幾分豔羨,說道:“聽說他為求凝煞機緣,便把丹房賣了,離開應州雲遊、尋煞去了。”


    許恒未想會得到這個答案,不由怔了一怔。


    而回過神來,他仍不知這是否是一件喜事。


    長孫老道是在太光山中求道不成,下了山的啟明院弟子,他的根基淺薄、法力羸弱,即使真的修為大成,其實也很難合凝地煞,卻又為何起了此意?


    恐怕隻有一個原因,便是歲壽之憂。


    許恒心中有些悵然,離開了應州坊市,又尋到了季府門前,果見門戶緊閉、清冷寂靜,問過旁人才知,季家主母去世以後,季家那位‘大俠’,便把下人遣散,離家‘闖蕩江湖’去了。


    這自然是凡俗說法,許恒卻是知道,季聽笙恐怕是與長孫老道一同尋煞去了。


    不過得知兩位故人,乃是結伴同行,許恒心中悵然卻也消解了些。


    他仍回到醉仙樓中,獨自飲了一場酒。


    凡俗的酒家,滋味自然不佳,不過許恒仍是喝到深夜,又沽了一壇在手,才獨自趁著夜幕,離開了應州城去。


    他有種直覺,既然故人不在,恐怕日後自己,是不會再履足這處了。


    許恒也不飛遁,便沿官道一邊飲酒,一邊大步前行。


    未久,天將未明,許恒耳旁忽聞滔滔之聲,行去便見一條浩浩蕩蕩的江流,奔騰,蜿蜒,去到極遠之處。


    “靖水啊。”許恒走到江畔,酒也已經飲盡,他並沒有半分醉意,隻是搖頭一笑,便把酒壇丟在一旁,對著江麵立定。


    溘然,江麵之上無窮水氣,竟是滾滾朝他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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