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蒼狗,晚霞飛泄,幾縷夕陽光輝順著窗戶遮掩,漫入窗台。


    “不要動,乖乖坐著。”


    麻生桃桃子坐在窗台前,左手虛抱住自己的姐姐,右手拿著木質梳子,輕輕梳動自己姐姐的頭發。


    “呐,桃子,好了嘛,這樣一直被抱著很熱的啦。”


    “別著急,再等一下,我的姐姐自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晚上是你的生日呢。”


    “不也是你的生日嘛。”


    “是啊,今天就是我跟姐姐的誕生日。”


    “嘻嘻,有桃子陪著我真好!”


    “這或許是這個錯誤的世界,所誕生出的一個不怎麽錯誤的決定。”


    “姐姐最喜歡桃子了!”


    “我也最喜歡姐姐了。”


    麻生桃桃子露出溫柔的微笑,右手收回梳子,低著頭看著腦袋觸及到自己下巴的姐姐。


    盡管這一切都不可觸及,盡管一切都已經是生死兩個不同世界。


    但是啊,做為同時誕生的雙生子的她們,偶爾能夠突破常人難以觸及的境界,得以指尖貼著指尖。


    刹那間的陰陽交流,生死觸碰,於她而言,就足夠了。


    這或許就是這個世界為什麽還沒有毀滅的原因。


    因為自己還是有些舍不得放開。


    “桃子,給我講講你最近在學校的生活嘛。”


    盡管隻是一具靈魂體,麻生桃桃子卻仿佛真能感覺到自己姐姐,臉頰貼著自己的小腹,輕輕磨蹭著。


    她在向自己撒嬌,這麽多年了,一點都沒有改變。


    “學校的生活並沒有什麽意思,也沒有什麽值得述說的事情。”


    “騙人,你這段時間回家後,明顯比以前更加認真對待學習,絕對是有什麽原因促使你發生這樣的微妙變化。”


    麻生桃桃子一時微怔,她的姐姐從小就是一個無可救藥的笨蛋,可這次卻意外的聰明。


    難道她也開始長大了嗎?


    “雖然我無法離開房間,可我們是雙生子,很容易心意相通的喲。”


    “好像是這樣,像我就知道姐姐最喜歡穿著那件印著小熊的白色內褲。”


    “桃子!”


    “好啦,別蹭了,我說還不行嘛。”


    麻生桃桃子眼神溫柔,抱起自己的姐姐,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後背靠著牆壁,目光看向遠處天空。


    “最近在學校裏麵遇到一個讀書很厲害的人……”


    麻生桃桃子緩緩講述著這段時間,學校裏麵的事情。


    成為年級第一,是她與自己姐姐曾經的小小約定。


    這個世界是錯誤的,造物主也是扭曲的,一點也不公平。


    同為雙生子,盡管她們的外貌極為相似,可在智慧上,卻有著極大的區別。


    笨蛋姐姐的背後總是會有一個天才般的妹妹。


    現實,有時候也跟動漫裏麵的故事情節一樣狗血。


    每次考完試,得知分數的那一天,都是自己姐姐傷心哭泣的日子。


    她總是抱怨自己太笨,無法給自己妹妹當一個優秀的表率,反而成為父母批評時的反麵教材。


    那時,她們就約定,自己將會連同她的那一份一起努力,成為年級第一。


    她一直遵守著這個小小的約定,並一直努力踐行著。


    上了白石高中後,她遇到了那個名為平宮千夜的人,聽說他繼承家裏的寺廟,是一個和尚。


    和尚,她很討厭這個職業。


    是的,職業,與其他裁縫工、洗碗工、廚師等各種職業沒有什麽區別。


    不事生產,純靠一張嘴忽悠旁人的人世之賊。


    他們總是想要勸誡世人放下貪嗔癡恨的執念。


    他們總是認為世人一直生活在苦海之中需要拯救。


    他們總是想要影響別人接受他們眾生皆苦的理念。


    明明,他們的執念遠比大部分世人還要來得強烈。


    卻還給自己找一個弘揚佛法,普度眾生的高姿態。


    沉溺於欲望是苦,無法滿足欲望亦是苦,可當心中所欲得到滿足時,不也收獲了極樂?


    有苦有樂,事物總有兩麵性,這是很正常的道理。


    眾生之苦自有眾生自己擔著。


    她曾經遠遠見過那位平宮千夜,長得很好看,哪怕不喜歡這個人,也很難違心說他長得難看。


    留著黑色碎發,沒有剃度。


    穿著學校的學生服,沒有僧裝。


    餐廳裏麵大口大口吃著炸肉排,沒有素食。


    疑似與靈異社社長堀井鈴音關係密切,沒有獨身。


    這是一個不怎麽合格的和尚,但他在入學考試時,分數卻剛好壓過自己1分,成為高中生涯起始的那個第一。


    “還沒到期末考呢,我相信桃子,一定不會輸的,加油!”


    “是啊,不會輸的,因為我有姐姐幫我加油。”


    麻生桃桃子輕撫自己姐姐的額頭,正準備多說些什麽時,房門被敲響。


    窗外夕陽也已經墜入山穀之中,黑夜逐漸接管了外麵的世界。


    “桃子,今天是你生日哦。”


    “我知道了。”


    麻生桃桃子從窗台上下來,重新看向坐在窗台前的姐姐。


    她微低著腦袋,眼裏有著不用說也能明白的情緒。


    她一直是很笨的,不管是在哪個方麵。


    “姐姐,我們一起下去過生日吧。”


    “桃子,可是我不能再……”


    “沒關係,我們是姐妹,是雙生子,我們所擁有的一切本就應該共享。”


    麻生桃桃子微蹲下身子,抱著自己的姐姐,輕拍著她的後背,低語道:“我們的靈魂也應該共享啊。”


    懷中的靈魂體化作點點乳白色光輝,融入麻生桃桃子的體內。


    冷,很冷。


    從身體各處冒出來的寒意,無可抵擋湧來。


    麻生桃桃子下意識蜷縮著身子,然後踉蹌走到衣櫃位置,換了套新衣服,又在外麵套了一件冬裝。


    稍微恢複後,她才打開房門下樓。


    樓下客廳與餐廳裏的電燈已經關上,隻在餐廳的餐桌附近,拉了兩條燈帶,烘托一下氛圍。


    餐桌上擺著一個蛋糕,她的父母已經落座,見她走下樓梯,正笑著招手向她示意。


    麻生桃桃子隻是麵無表情走了過去,自己應該對此表示感謝嗎?


    嗬嗬,兩個罪人。


    她坐在父母的對麵,將身邊的位置讓給自己的姐姐,盡管她此刻還在自己的身體裏麵。


    “姐姐,伱先許願吧。”


    麻生桃桃子輕聲低語,閉上眼睛。


    對麵父母的臉色微變,身子微顫,強忍著情緒,沒有說什麽。


    “現在,到我許願了。”


    麻生桃桃子睜眼看向餐桌上的精致蛋糕。


    她該許什麽願望?


    明明知道自己所想要的願望永遠也不會成真。


    可還是再一次許了個願。


    自欺欺人,將渺小的希望寄托。


    許完願望,麻生桃桃子吹滅蛋糕上的蠟燭。


    “切,切蛋糕吧。”她的母親紅著眼眶說了一句。


    麻生桃桃子默默切了兩份蛋糕,那一份有草莓的蛋糕擺在自己身旁的空位上,一份有芒果的蛋糕留給自己。


    她的姐姐從小芒果過敏。


    麻生桃桃子品嚐完蛋糕,將自己姐姐那一份也一起吃掉。


    準備起身上樓的時候,被自己的父親喊住。


    “桃子,有一件事情我們覺得有必要跟你說一下。”


    麻生桃桃子沒有說話,依舊背對著自己的父母。


    “你媽媽懷孕了,我們準備再生一個小孩。”


    風起了。


    房間裏麵本不應該存在這樣一場突如其來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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