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射科的辦公室裏,梁葆光把一張張的造影圖像全都插在了燈箱上,一平方毫米一平方毫米地仔細觀察。穿刺的結果跟他們之前的預想出入很大,所以診斷工作再度陷入了困境,他在沒有其他判斷依據的情況下,隻能暫時性地認為先前找錯了地方,腫瘤也許長在了別的部位。


    “梁醫生,喝杯咖啡休息一下吧。”放射科的主任叫朱學俞,京都大學醫學院的畢業生,跟梁葆光的年紀差不多,也是個差幾歲就要到四十的中年男人。原本他對這個同齡人還挺不服氣的,可現在已是淩晨一點多,人家堅持著看了兩個多小時的造影了,換做他們本院的醫生是肯定是做不到的,不由得生出了一股敬佩之情。


    “咖啡就先放在桌上吧,我們固然可以休息,可患者身上的病痛不會下班。”換個人這麽說會顯得很矯情,但從擁有聖人名號的梁葆光嘴裏說出來,卻沒有人敢去質疑說這不是他的真實想法。


    梁葆光的堅持確實令人心生敬意,但管著放射科的朱學俞則有點不以為然,也就隻有他梁醫生這種專為極少數病人服務的診斷專家可以這麽幹,不然以大型綜合醫院的每日受檢查人數,塞一百個醫生給他們放射科也看不過來。


    放射科打出來的單子上永遠都是“未見明顯異常”和“疑似某某問題”之類不確定的話,深受病人和家屬們的詬病,但這其中是有現實原因的。為醫者仁心仁術,當然也想兼顧效率和準確率,但有限的醫療資源讓他們不得不在兩者中取平衡。


    “梁醫生,我敬佩您的意誌和專業精神,但不得不提醒您一句,這樣做的效率其實很低,看得久了會產生完形崩潰的。”交淺言深乃是與人交往時的大忌,更別說梁葆光還很不受南半島同行的待見,但朱學俞是那種特別正直的人,隻要他自己認為是有意義的話語,想到了就一定會說出來。


    完形崩潰這個詞看著十分玄乎,其實幾乎每個人都有過切身經曆,人們在小學時期或多或少都會被老師罰抄課文或者罰寫漢字,隻要寫得遍數多了,哪怕是自己的名字也會變得不認識。這是因為人腦內有著類似麵部神經元的漢字神經元,長時間看一個漢字的話,漢字神經元就會產生疲勞從而會影響感官機能,這時看著哪怕再熟悉的字,人也會對其形態產生懷疑而覺得不像甚至變得不認識了。


    之所以這種心理現象獨獨發生在漢字上,是因為現代漢字從象形文字演變而來,是最圖像化的漢字,與其說說漢字神經元不如說是簡單圖象神經元,看一些簡單的圖像時人腦也會產生相應的完形崩潰。梁葆光站在放射科的辦公室裏看了兩個多小時的造影,感官機能很難不受影響,這樣一直看確實很沒效率。


    “你說得沒錯,我還是去病房轉轉吧。”梁葆光接過對方手中的咖啡,非常鄭重地拍了拍對方的胳膊,換成某些人的話恐怕巴不得他出洋相,哪裏會這麽好心地提醒,“要是你不忙的話,一起走走如何?”


    “雖然很想跟您繼續聊聊,可我鎖好門就得回家了啊。”朱學俞一臉抱歉,他家裏那河東獅子仗著爹媽有錢,一點都不給他麵子,而他因為在首爾的房子車子都是女方家裏友情“讚助”的,說話也就沒法硬氣,連部門會餐都要提前打報告,“對了,麻煩您跟我合個影簽個名再寫兩句話,我老婆是你的粉絲。”


    “敢問尊夫人姓名?”梁葆光撓撓頭,這才意識到原來已經是淩晨一點了,別人是為了等他才留在醫院這麽長時間的,心裏頭難免有些過意不去。好在簽名這事兒他已是輕車熟路,在別的地方被要求簽名得多了,還專門設計了一個花體字的簽名。


    “我妻子叫陸荷娜”朱學宇拿出來的是一台寶麗來的拍立得,非常小清新的款式,跟梁葆光站在一起自拍了一張,甩甩確認了拍得還行便遞了過去,“我跟她是大學裏的先後輩,在攝影社團裏認識的,當年就流行這些東西。”


    不得不說寫了《菊花香》的金河仁很懂女人,當年那些小姑娘被他的故事影響頗深,而攝影這項對女人來說並不友好的活動,一下子擁有了巨大的女性市場。梁葆光隻是禮節性地笑笑,他對別人的愛情故事並不感興趣,在照片的空白處用簽字筆刷刷寫下了“祝荷娜身體健康,梁葆光”的字樣。


    “字真漂亮。”朱學宇就在一旁看著,先是莫名地叫起了好,然後又有些猶猶豫豫地小聲嘀咕了起來,“如果可以的話,能在閑暇的時間跟我老婆一起吃個飯嗎,我是說……嗯,別誤會,我也一起去的那種。”


    “哈?”不加後麵那句梁葆光還沒多餘的想法,可是看到朱學俞吞吞吐吐的樣子他卻不得不起了疑心,比如單男(未成年人請在家長監督下進行百度)之類的,“有機會的話再說吧,我最近估計是沒時間。”


    目送一臉遺憾的朱學俞離開,梁葆光搖搖頭轉身進了電梯,林子大了還真是什麽鳥都有,他對某些人的某些行為是完全沒法理解的。不過他也沒有去指責別人的閑心,無論如何都隻是一種選擇罷了,就跟那些彩虹色的家夥一樣。


    走廊上值班的保鏢看到是梁葆光,隻是鞠了一躬打個招呼就把他放進了病房,如果真想對文在卯不利,作為醫生的他有一萬種置人於死地卻又能不被發現的方法,阻攔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進入病房之後梁葆光很驚訝,因為裏麵有個他不認識的女人在,雖然看年紀和文在卯的女兒應該差不多,但文家的女兒和女婿他已經見過麵了,這位顯然是其他人,“你好,請問你跟患者是什麽關係?”


    “我是總理的第一機要秘書,安彩元,您好梁醫生。”女人伸出手來。


    梁葆光和對方虛握了一下,“我想我找到文在卯的病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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