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短短時間內,大同守軍已更替了兩輪,宣府那邊亦是相同情況。


    幸運的是,增援部隊終於抵達,否則他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並非如此。”


    凝望著城外漸濃的夜色,侯孝康緩緩搖頭,語帶深意地說:“韃靼不同於漠南的三個部落。”


    “曆史上,韃靼乃是北元最正宗的承繼者,他們流淌著成吉思汗的血脈。”


    “盡管四百年過去了,但在他們的族群中,極可能仍保留著部分製造攻城武器的古老圖籍。”


    “這麽長時間未見到複雜的攻城設備,僅有簡陋的攀登梯,這顯得很不尋常。”


    “傳我命令,城中的防衛力量需分為兩班,輪流值夜,提高整體警戒,絕不能讓韃靼找到可乘之機。”


    “遵命。”


    一名副手立刻回應,並迅速去安排了。


    看著副手遠去的背影,侯孝康接著布置:“京城的大軍已經整裝待發。”


    “我預計大將軍和主軍會在兩日後抵達大同,在此之前,我們必須堅守城池。”


    “朝中的文職官員和那些老資曆的權貴都在密切關注這裏,他們都盼著我們犯錯。”


    “雖然你並非開國元勳之後,但現在已經深陷其中,難以抽身了。”


    “這些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


    大同的守將年羹堯點頭應答,眼中閃爍著不同尋常的光芒。


    身為順安三十年的進士,他曆任臨汾、大同的知府,並因守衛邊疆有功,被封為大同守將、世襲一品神勇將軍。


    沒有背景的年羹堯若想在這個國家脫穎而出,獲得封地和爵位,除了加入權貴的行列,他別無選擇。


    這場由開國元勳主導的戰爭,他已成為其中的關鍵一員,戰爭結束後,他自然會被接納。


    雖然開國元勳的權勢已不如往日,但他們的關係網依然遍布全國。


    “啊,還有一件事。”


    “來此之前,我聽聞宣府那邊有些狀況,具體是怎麽回事?”


    侯孝康突然想起什麽,急忙詢問。


    “報告將軍。”


    “宣府守將嶽升龍今年已經五十多歲了。”


    “前幾日,他不幸被韃靼的冷箭射中,傷勢嚴重還未康複。”


    “目前,宣府的事務由他年輕的兒子嶽鍾琪在主持。”


    大同守將年羹堯迅速回應道。


    什麽?


    聽到這個消息,侯孝康的臉色大變,宣府守將竟然被暗箭所傷,生死未卜。


    那宣府現在的狀況如何呢?


    這一刹那,侯孝康感到背脊發涼,不敢再深想。


    站在旁邊的大同守將年羹堯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臉上的變化,立即解釋:“將軍,請放心。”


    “宣府守將嶽升龍的兒子嶽鍾琪是個很有才幹的人。”


    “他隻有二十四歲,但已經擔任了副總兵的職務,並且有著豐富的戰鬥經驗。”


    “有他在,宣府應該會安然無恙。”


    “再者,宣府和大同相距數百裏,如果真的有什麽變故,信使早就應該騎馬趕來報信了。”


    聽完這番話,侯孝康才稍稍鬆了口氣,深有感觸地說:“嶽家這次恐怕會有大福報了。”


    在這個國家邊疆危機四伏的時刻,如果守將殉職,而他的年輕兒子能夠接過大任,成功守住宣府,這無疑是一項巨大的功績。


    雙重的恩賜,意味著嶽鍾琪獲得爵位已經指日可待。


    就連站在旁邊的大同守將年羹堯也流露出了一絲羨慕的神情。


    第二天清晨,當東方的天空剛剛泛起魚肚白。


    在狼居胥山腳下,炊煙嫋嫋升起,到處都可以看到大鍋裏燉著的羊肉,三千名精銳騎兵每個人都吃得心滿意足。


    經過昨夜的放鬆,這些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又恢複了往日的活力。


    “張遼!”


    “在,主公!”


    聽到賈鈺的呼喚,張遼迅速小跑著進入了金色的帳篷。


    昨日還顯得威風凜凜的韃靼闕氏,此刻宛如一個溫婉羞澀的新嫁娘,安靜地依偎在賈鈺的身側。


    這一幕讓張遼忍不住向賈鈺使了個調皮的眼神。


    “嗯哼。”


    賈鈺輕輕嗓子,張遼便立刻收斂了表情,正襟危坐。


    “主上。”


    “所有的戰利品都已仔細清點完畢。”


    “在這次戰役中,我們除了俘虜外,還獲得了兩萬匹戰馬,十多萬頭牛羊。”


    “另外,我們還得到了大約萬斤的金銀銅器,百餘箱的玉石珍寶,以及十二對獵鷹和四十多名鷹奴。”


    “此外,我們還俘獲了一萬餘名韃靼奴隸,其中大多數是從事畜牧的青壯年男性,隻有少數女仆。請問該如何處理他們?”


    張遼詳細地匯報了戰利品的情況。


    聽完匯報,賈鈺的臉上也露出了欣喜之色。


    這個地方作為韃靼的王庭,果然財富驚人。


    不說其他,單是那兩萬匹良馬就價值不菲,更別提那些金銀珠寶了。


    而最令他欣喜的,莫過於那些獵鷹。在這個通信手段極其有限的年代,中原最常用的通信方式就是飛鴿傳書。


    而草原民族則擅長馴鷹,甚至連女真族都能馴養海東青來傳遞信息和偵察敵情。


    此次征戰竟然能繳獲十二對獵鷹及其馴鷹人,這無疑為他培養自己的空中通信隊伍提供了可能,甚至可能成為他黑冰台的一大秘密武器。


    隻是,他有些疑惑為何在韃靼王庭附近會有如此多的青壯年男奴。


    要知道,昨晚一戰,守護韃靼王庭的六千騎兵已被他的大雪龍騎全部殲滅,此地已無更多的防守力量。


    “夫君。”


    “王庭中的這些奴隸都是我的陪嫁。”


    娜仁托婭的話讓賈鈺恍然大悟,同時也激發了他一個新的想法。


    這萬餘名青壯年男奴,如果能被釋放並訓練成騎兵,那將是一支強大的草原力量。


    有了賈家的暗中支持,這支力量甚至有可能左右整個草原的局勢。


    賈鈺深深地看著娜仁托婭,神色凝重地說:“娜仁。”


    “看來你不能跟我一起回神京了。”


    “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娜仁托婭明白賈鈺另有打算,她認真地回答道。


    “來人,把地圖拿過來。”


    隨著賈鈺的命令。


    張遼迅速命人將一幅巨大的行軍地圖鋪在帳篷內的地板上。


    地圖上清晰地標注了大胤的九邊軍鎮及其周邊的勢力範圍。


    “娜仁,你過來看。”


    “此乃薊鎮,宣府,遼東等地的方位分布,距離大胤都城神京不過二百餘裏。”


    “騎兵全力奔馳的話,半天就能到達都城外圍。”


    賈鈺拉著娜仁托婭的手,在地圖上指出了具體的位置。


    “嗯嗯。”


    娜仁托婭美麗的臉龐上露出了嚴肅的表情,她的視線隨著賈鈺的講解在地圖上移動。


    她能感覺到,賈鈺心中的計劃是如此的宏大,足以影響整個草原甚至天下。


    “薊鎮之統率權,覆蓋薊州、永平、昌平及密雲等諸多地域,此地駐紮的軍隊多達十萬之眾,陣勢不小。”


    “在九邊之中,隻有遼東鎮的兵力超過了薊鎮。”


    “薊鎮的外圍,便是那連綿不絕的燕山山脈,千裏之遙似乎無窮無盡,密林叢生,野獸遊弋其中。”


    “在燕山的北方,漠東草原的南方,矗立著一片遼闊的高地,人們稱之為壩上高原。”


    “此地往昔是草原與九邊之間的過渡地帶,平日裏,僅有若幹小部族在此繁衍生息。”


    “壩上高原與遼東之間,隔著巍峨的七老圖山脈;與漠南之間,則有大馬群山作為屏障。”


    “甚至,漠東草原與壩上高原之間,還有渾善達克沙地相隔,唯有少數肥沃的牧草地帶可供穿行。”


    “此地海拔高聳,河流交錯,既適宜放牧牛羊馬匹,也適合開墾耕地,建設城池定居。”


    賈鈺娓娓道來,每一句話都蘊含著重要的信息。


    這片似乎總被世人忘卻的壩上高原,如今在張遼和娜仁托婭的腦海裏,逐漸勾勒出前所未有的清晰輪廓。


    事實上,賈鈺之所以對壩上高原了如指掌,源於他後世的豐富經驗。


    壩上高原,這片位於冀省西北、內蒙古高原南緣的廣袤土地,平均海拔高達1400至1600米,仿佛是大地的脊梁。


    夏季時,這裏的氣候涼爽宜人,境內的生態係統保持得十分完善,是避暑與觀光旅遊的絕佳之地。


    而這裏,更是農耕文化與畜牧文化交織共融的所在,曆史沉澱深厚。


    昔日元朝的中都,便是雄踞於這片壩上高原的遼闊之上。


    “郎君,你的意思是說...”娜仁托婭聽完賈鈺的敘述後,一雙褐色的眼眸凝視著他,期待著他的回答。


    她心中已有幾分揣測,但仍希望從賈鈺口中得到明確的答複。


    “正是如此。”賈鈺迎著娜仁托婭的目光,肯定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希望你能引領你的部族,遷往壩上高原發展,成為我堅實的後盾。”


    “倘若有朝一日,賈家遭遇困境,我期盼你能率部南下,直取神京。”


    他心中暗藏了一句話,那便是希望她率部南下,助他一臂之力,登上那至高無上的皇位。


    話音剛落,整個金帳陷入了沉寂。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娜仁托婭也陷入了沉思。


    許久,她抬起頭,那張美麗的臉龐上寫滿了堅定:“中原有一句話說得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願聽從你的安排。”


    “很好。”賈鈺轉身對張遼下令:“你即刻通知所有青壯男奴,願意加入塞罕部的,將賜予金銀、女人、馬匹和武器,正式成為部族成員。


    不願加入的,一律處死。


    從大雪龍騎中抽調五百人擔任核心軍官。


    塞罕部必須在最短時間內完成組建。


    再給你五百大雪龍騎,負責押送俘虜和戰利品,保護夫人前往壩上高原。


    記住,沒有我的命令,一匹馬也不許入關。


    我希望你配合娜仁,徹底清除壩上高原的其餘部族,確立塞罕部在壩上的獨尊地位。”


    “遵命。”


    張遼毫不猶豫地領命,立刻著手準備。


    張遼離開後,賈鈺擁抱著娜仁托婭,輕聲說道:“塞罕部對我們的未來至關重要。從今往後,你便是塞罕部的主君,這將是我們兒子的基業。”


    “終有一天,我們的兒子將成為整個草原的領袖。馬匹和牛羊,我會留下一半給你,其餘的將隨我撤離。”


    “壩上高原藏有豐富的煤礦和鐵礦,我會安排工匠前來開采冶煉。”


    “未來,我會定期派商隊經過古北口與你交易,你所需之物,隻需告訴他們即可。得空之時,我會親自前往壩上來看望你。”


    “嗯!”


    娜仁托婭緊緊地依偎在賈鈺的懷裏,眼中閃爍著無盡的傾慕與依戀。


    直至黎明曙光初現,天色漸明。


    張遼早已指揮手下完成了賽罕部的構建,他們以五百名大雪龍騎精銳為核心,統率著八千賽罕騎兵。


    在娜仁托婭依依不舍的離去之後,賈鈺才稍感寬慰。


    狼居胥山腳之下,唯餘兩千大雪龍騎孤獨守候,伴隨著他們的還有六千匹待命的戰馬。


    “大人。”一聲恭敬的稱呼打破了寧靜。


    “所有戰士都已整裝待發。”一名鐵騎走上前來報告說。


    “好。”賈鈺點了點頭,“傳我命令,全軍整隊,我們要直擊韃靼的後方。”


    賈鈺毫不猶豫地躍上戰馬,一聲令下,率領著部隊迅速出動。


    兩千名大雪龍騎,每人配備三匹馬,如黑色的巨浪一般,向南方席卷而去。


    ……


    大胤繁華的神京城內。


    榮國公的府邸中,歡聲笑語回蕩在小院。


    “嘻嘻,林姊姊,你追不上我呢!”清脆的笑聲如同銀鈴般悅耳。


    林黛玉身著一件月白色的繡花長裙,頭上是簡單的雲髻,僅以一枚金色發簪裝飾,顯得清雅脫俗。而惜春則是一襲綠裙,小臉上寫滿了童真與快樂。


    自從賈鈺派了他的侍女觀言來照顧惜春後,她的生活變得輕鬆了許多。


    那些曾經欺壓她的嬤嬤和奴婢們,在觀言的整頓下,都變得規規矩矩。


    盡管榮國府中的嬤嬤們曾有過抱怨,但賈鈺在外征戰,兩府為了顏麵,也不得不保持沉默。更何況,觀言掌管了惜春院的一切用度,直接從憐月那裏支取,無需經過兩府,這使得她在府中的地位更加穩固。


    如今,迎春和探春都羨慕惜春的生活。


    而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新來的林黛玉竟成了惜春的好友。


    兩人雖然年紀相仿,卻像是舊識一般,成日裏一起嬉戲玩耍,不亦樂乎。


    一番玩鬧之後,兩個女孩坐在院中,品茶閑談。


    “林姊姊。”惜春突然開口,語氣中帶著些許憂慮,“哥哥已經出征半個月了,卻一點消息都沒有,我真的很擔心他。”


    從小缺乏父母關愛的她,比同齡的孩子更加成熟。


    因此,賈鈺的關心對她來說彌足珍貴。


    “別擔心,四妹妹。”


    林黛玉輕聲安慰道,“軍中有句話說得好,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想必二哥哥現在正在戰場上忙碌,沒時間傳信回來呢。”


    “我昨天聽璉二哥哥說,征北大軍已經前往大同了。相信過不了多久,二哥哥就會凱旋歸來的。”


    說到這裏,林黛玉的眼中也閃過一絲思念。那日賈鈺披甲出征的英雄形象,至今仍深深印在她的腦海中。


    為了避開寶玉的糾纏,她常常來陪惜春玩耍。


    因此,她甚至比惜春還要更加思念賈鈺。


    “我聽林姊姊的。”惜春點了點頭,“我就在這裏等哥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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