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大雜院裏便嘈雜起來。


    周芸睜眼,生無可戀的看著斑駁簡陋的屋子。


    她原本昨天要去簽一個大單子,這筆單子若成了,不但有巨額提成,還有可能升遷......


    孰料,下車時,眼前突然一黑,腳下一崴,整個人竟崴到了九十年代一個小縣城的醫院裏。


    原主與她同名同姓,年紀卻比她足足大了一輪。


    她二十八歲正當年,原主卻已經四十歲,除了有個私生活不檢點好酗酒鬧事的男人之外,還有三個不成器的兒女。


    原主一人做三份工,勉強還能支撐著一家五口的生活。


    可她又有個不省事的婆家,時常的還要被婆家搜刮。


    前幾天,婆婆從原主這裏又拿走了二十塊,導致小兒子這個月要買運動服的錢不夠。


    再加上大兒子談了個對象,要彩禮......


    所以,原主每晚賣小食的時間就更晚了。


    白天上班,晚上又睡不好,長年累月,積勞成疾,昨天中午終於受不住在廠裏車間直接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人,便是穿越而來的周芸。


    在醫院輸了一天的液,傍晚被大兒子接回了家。


    接回家之後,也無人過問,周芸也恰好雲裏霧裏,一人在房裏躺了一夜,想了一夜,想法回到自己原來的世界,可是......似乎都行不通。


    房門突然被粗暴的推開,原主小兒子,十七歲的李小磊,進門就嚷嚷。


    “媽,你咋還不起來做飯?我都餓死了,一會還要去補課呢。”


    提起‘餓’,周芸這才想起,原主昨日昏倒被送醫院,除了輸液之外,到現在,可滴水未進呢。


    “你餓?你媽我從昨兒到現在都沒吃上一口呢。”周芸沒好氣,掀了身上的被子,坐了起來。


    許是動作快了,這猛一坐起來,一陣頭暈眼花。


    她雙手抱頭,忙的閉上眼睛。


    耳朵卻不得清淨。


    李小磊正處在變聲期,這聲音又粗又啞,鴨子似的嘎嘎吵人。


    “媽,那你給我五塊錢,我上街上吃去。”


    見周芸沒吭聲,李小磊徑直走到床邊,拿起床頭櫃上的鋁飯盒。


    那飯盒裏裝的便是周芸每日做小食賺的零錢。


    飯盒打開,便聽見鋼鏰的聲音,李小磊直接抓了一把就往口袋裏塞,一邊還不滿的嘟囔著,“媽,咋就這點?上回說要給我買運動服的錢,還沒給......啊!”


    周芸見他拿錢,直接跳下床,照著李小磊的腦袋就是一巴掌,趁其怔愣之際,快速將他口袋裏的零錢,全部又掏出來,放進飯盒裏。


    蓋子蓋的貼緊。


    李小磊捂著腦袋,一臉難以置信,“媽,你幹啥?你剛才......打我?”


    “打你咋了?你個不孝的東西!”周芸將鋁飯盒抱在懷裏,頂著一口真氣,怒罵這小子。


    “你媽我為了這個家,累的都病倒了,你做兒子的,來問過一聲沒?給我倒過一杯水,送過一口飯沒?


    還有臉從我這拿錢出去吃?


    我問你,你要拿錢的時候,我答應了嗎?


    我沒答應,你這就是偷,就是搶......”


    李小磊被罵懵了,等回過神來,怒的跳腳,“媽,你發什麽瘋?


    不給我做飯吃,還打我?


    有你這麽當媽的嗎?怪不得我奶常說你不好,不然,我爸咋不願回家?


    行,你今天這樣對我,那我也走,我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不回來最好!”周芸隻涼涼的給了一記白眼。


    李小磊氣急,撂下一句狠話,“你別反悔!以後,就算你求我,我也不回來了。”


    周芸冷笑,誰稀罕,她可沒想要這樣一個兒子。


    李小磊氣的奪門而出。


    門口,穿著碎花睡裙,正一臉惺忪的二女兒李丹,差點被李小磊撞了一下,頓時不滿叫道。


    “媽,你看小磊,你也不管管他?”


    管?她有那麽多勁兒?


    周芸連正眼都沒看這二女兒一眼,砰的一聲就將房門關起來了。


    還從裏插上插削。


    李丹對著緊閉的房門,終於清醒過來,一雙漂亮的杏眸瞪的圓溜溜的。


    屋裏,周芸脫下髒兮兮的灰色工作服。


    這工作服還是周芸昨天在廠裏上工的時候穿的,上頭不僅有油漬還有汗漬。


    昨天就這麽昏迷在了車間,被送到醫院,再被接回家來,一直也沒換下。


    從衣櫃裏,翻來翻去,好歹找了一身沒有補丁的衣裳。


    換了衣裳,又將一頭幹枯的頭發紮了起來,周芸打開房門。


    李丹竟然還站在房門口,“媽,你幹啥對我摔門?”


    砰——房門再次被關上,插上插削。


    周芸也是突然一激靈,腦子裏想起原主的錢,時常的被這家裏的人偷拿。


    哦,在他們眼裏可不是偷。


    所有人都覺得,周芸掙的錢,那就是給他們花的,他們需要了隨手就拿了,根本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對。


    就像剛才李小磊要從周芸這裏拿錢買早點。


    周芸想著,她若回不到原來的世界,那就得在這世界生活啊。


    生活就得吃喝拉撒,得要錢。


    她頓時將原主藏錢的幾個地方,全部扒拉了一遍。


    被褥底下,櫃子裏麵,牆角那張照片的後麵,還有飯盒裏的零錢。


    全扒拉出來,數了一遍,竟然不到五十塊。


    周芸怒不可遏,這一家子廢物,扒皮的。


    原主一人打三分工啊,除了在棉襪廠裏做工,每月有一百八十塊的固定工資外。


    她還每周要幫這幾個大雜院裏送煤球、送煤氣罐,送白菜,一月下來,也能掙個百八十的的。


    另外,隻要時間趕的上,她還要推著小車子賣點吃食,這樣,一月下來也是能掙一些的,具體掙多掙少還要看時節性的。


    好的時候,一月一兩百,頂的上一個人的工資,差的時候能有個幾十不賠本就不錯了。


    周芸算了下,原主這三份工,每月平均下來,三五百還是有的。


    這是九零年,一月能掙三五百,已經是高薪了。


    可是掙的再多,不夠這一家子謔謔啊。


    就這不到五十塊,還分了三個地方藏......


    隻是,原主這藏錢並不是避這一家子,她是怕外來的小偷。


    所以,這藏錢的地兒,家裏人也都知道。


    “哎。”周芸歎息著將這些錢,全揣進了自己兜裏。


    又打量著這屋裏還有沒有值錢的東西。


    房門被拍的震天響,門框上的牆灰都落下來了。


    “媽,你在裏頭幹啥呢?還背著我?你是不是偷偷藏啥東西了?對了,剛才,你是不是給小磊錢了?


    不行,你也得給我。


    上回你答應我給我買新裙子......”


    周芸置若罔聞,又翻箱倒櫃,將這老房子的一些手續找了出來。


    這老房子,是原主的父母留下的。


    當然了,周家的老宅原不止這些,但落到周芸手上的也就這三間屋子了。


    現在,她得多一個心眼,這房子是她最後的財產,可不能被人惦記去了,她得守住了。


    將這些手續重新找個地兒藏好之後,周芸這才拍拍手,打開房門。


    “一大早在這叫魂呢?”周芸沒好氣的怒懟李丹。


    李丹愣了下,從小到大,她因為是家裏的獨生女,母親一直嬌慣著她,不管什麽時候,對她說話都是和聲細語的。


    “閃開!”見她木頭樁子似的,周芸直接將她推開,走到小廚房這邊,看看有什麽能吃的。


    李丹還以為母親是要做早飯,忙也跟過來,“媽,你剛才是不是給小磊錢買早點了?


    我也要。”


    她說的那麽理直氣壯,全然忽視了周芸這個病母也沒吃東西。


    周芸打開櫥櫃,發現裏頭一小碗的鹹菜疙瘩,就沒別的了,猛然回頭,問李丹,“對了,昨天5號吧?”


    李丹還想著將早點的錢和買裙子的錢一起要了,冷不防被這樣一問,怔怔點頭,“是啊。”


    “那你工資發了?”周芸朝她伸手,“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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