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他剛剛在國際上嶄露頭角,接連拿到了幾個重量級指揮賽事的冠軍,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


    直到回國之後,現實就像一盆冷水潑了上來。


    在他走之前,國內樂團演奏的大多是貝多芬、柴可夫斯基之類的傳統交響曲,配器和音樂結構都相對簡潔明了,像馬勒或者布魯克納之類聲響複雜的交響樂,就無能為力了。


    而他回國之後,發現風向突變,動不動就上這種複雜的大部頭,反正觀眾也聽不出來,哐哐震撼就完事,傳統曲目太簡單而且大家都很熟,哪排的不好就露怯了。


    好像什麽都在變,又好像什麽都沒變,反而基本功都倒退了。


    就像他即將接手的華交,擅長的就是拿主旋律作品糊弄不懂行的領導和聽眾。


    你說厲害吧,經不住細聽,你要說他爛,水平也勉強在線。


    那時候的林伯山還是個熱血中青年,總覺得這種水平,說是華夏的國字號,他都感覺丟人。


    排練第一天,就有樂手被他罵哭,他的三連名言也是從那時流傳出來的:


    “你專業老師是誰?你是業餘的嗎,來了全靠指揮?”


    這還是小事,等到他開始調整人事,大刀闊斧地對華交改製,遇到了很大阻力,甚至有朋友親人和他反目成仇。


    大家都難以置信,風度翩翩的赫爾南多怎麽會帶出他這麽一個學生。


    很多人都在勸他消停點,大家都是這麽過來的。他硬是不肯信這個邪,懟天懟地懟空氣。


    林伯山也想過將就,但是一想到遠大洋彼岸的韓珂,成了大都會歌劇院的首席女高音,每一場音樂會都座無虛席。


    他在想,如果等韓珂回來,發現他的樂團配不上她的歌聲,他會很難過。


    還有他們的女兒林夏,注定會成為一流的音樂家,他也不會想讓她和這樣的二流樂團合作。


    想到這些往事,林伯山看著屏幕裏的林夏,最後說了一句:“她這樣也挺好。”


    ……


    對林夏這些當事人來說,幕後的排練占據了大部分記憶。但從觀眾的視角來看,最津津樂道的還是各種熱點話題。


    比如九霄環佩和帕格尼尼大炮,這兩把東西方名琴的知名度蹭蹭地漲,頗有一番關公大戰拿破侖的架勢。


    五星上將麥克阿瑟看了都要點個讚。


    等開播之前,林夏紫禁城音樂會的預約人數就已經破了千萬。


    這個數據實在太誇張,也就奧運的時候能有這種熱度。


    向來沒什麽存在感的央台音樂頻道這一波直接賺麻了。


    沒能搶到現場門票的玉總,隻好開了個直播,和大家一起看回放。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搶票前一天吃了火鍋,搞得搶票時候突然肚子疼。”


    “行了行了,都聞著味兒了。”


    玉總旁邊的人一臉嫌棄,這是他同班同學,去過現場,根本體會不到他的心情:“哎呀,看開點吧,好歹省了票錢呢,又能吃兩頓火鍋,穩賺不賠。”


    這看得也太開了,玉總表示無語:“……你可真會說話。”


    作為百萬粉絲博主,不少觀眾就喜歡和他一起看音樂會,唱歌大家多少都能聽懂,但這種純音樂,肯定還是有內行人解說更明白一點。


    更何況玉總還特意請了去過現場的同學來一起直播,能聽到一手資訊。


    一點開播放鍵,玉總就看到了鋪天蓋地的彈幕,連忙調整了一下設置。


    【前排合影!】


    【這是我不花錢就能看的嗎?】


    【平等地仇恨每一個能聽現場的人。】


    玉總趕忙給第三條點了個讚,同學表示這很難評。


    主持人簡單地介紹了音樂會的背景之後,演出就正是開始了。


    隨著《夜鶯》這個題目浮現,嘹亮的竹笛聲響徹紫禁城的夜空,玉總也和同學交換了一個驚豔的眼神。


    “竹笛這麽帥的嗎?”


    所有觀眾都被竹笛的音色迷住了,一根笛子硬剛一個交響樂團,上一個類似版本還是林夏一人硬剛嗩呐。


    “林夏指揮的很專業啊。”同學稱讚道。


    當時在現場,他坐的位置比較遠,現在錄播給了特寫,能清楚地看到林夏指揮樂團的手勢。


    “確實,你看,剛剛那個微調——”


    玉總學了一下林夏的手勢,這絕對不是表演型的花架子。


    林夏會根據實際情況微調樂團,樂團也能跟上。這種默契隻有長時間的排練才會形成,要不然一調就亂,還不如湊合著。


    等到陳星語的solo片段時,鏡頭同樣切了特寫,他們第一次按了暫停,仔細看著她拉的那把琴。


    “這時候還不是大炮。”


    這時候用的還是自己的琴,那就是中場休息之後換的。


    陳星語的行為偷感十足,他們也沒看懂。


    他們不認為是在搞什麽破壞,畢竟是林夏特意邀請的陳星語。


    隻聽《夜鶯》這一首開場曲,玉總就明白了,各位大佬絕對沒有誇張,這就是一場天才般的音樂會。


    “我要是吹竹笛的,現在已經激動壞了。”


    對樂手來說,這樣一首曲子可遇而不可求,這也是唐遠喬和林夏自薦的原因,民樂發展受限,一大原因就是缺新曲。


    現在不少民樂演奏家都在可著林夏薅,《流浪者之歌》和《梁祝》一出就有各種民樂的移植版,《戰馬奔騰》更不用說,他們偶然路過民樂專業的琴房,那些拉二胡的,個個都在馬叫。


    現在《夜鶯》一出,竹笛也要開始鳥叫了。


    “其實我感覺,這場音樂會裏好幾首都夠格進教科書。”


    同學這話一出,彈幕頓時一片哀嚎,粉林夏是一件痛並快樂著的事情,事業粉一直都很快樂,但是當這些曲子變成考試重點,就不怎麽快樂了。


    都是新曲,根本摸不透出題套路。


    之前林夏流行音樂就有《龍文》、《少年中國說》和《七子之歌》進了教材,古典音樂更不用說。


    今年來看,《梁祝》進教材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如果還要再加,論數量,林夏在現在的音樂家裏,算數一數二了。


    而且她還年輕,遲早能超過這些健在的老藝術家,和地下的老前輩們掰掰手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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