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大冬天,寒風刺骨,山上都是一片枯枝枯草。這種季節爬山,不是人在爬山,而是風在推著人爬山。


    而邵老夫人就喜歡挑戰這種高難度。無數個冬天她都爬過,一點問題也沒有。


    今年的冬天不算冷,溫度適宜,山上還有陽光照著。邵老夫人在前麵走,林湘就跟在她身後,一老一少偶爾還會說說話。


    走到山上某一處的時候,邵老夫人掉了東西,是她手腕上戴的佛珠斷了。林湘見狀,連忙蹲下身幫她撿掉在地上的珠子,而邵老夫人也沒幹站著,彎下腰,伸手去撿掉在自己附近的一顆。


    結果,就不知道從哪裏,突然竄出來一條蛇,一下子就咬到了邵老夫人的手。


    冬天的山上是很難見到有蛇出沒的,畢竟這個時候蛇都該冬眠了。今天算是奇了,或許是因為天氣有點暖和,陽光普照,所以連冬眠的蛇都被吸引出來曬太陽了。


    邵老夫人‘嘶’了一聲,腳沒站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林湘見了,嚇得趕緊跑到了邵老夫人身邊,邵老夫人本來以為她是要先關心自己幾句,結果林湘二話不說,先托起了邵老夫人被蛇咬到的那隻手,毫不猶豫地將嘴唇貼到了傷口處,先往外吸出血液。


    如果被蛇咬了,破口子出血了,第一步就是要立即將被咬傷地方的血液擠出來,防止毒液流入體內。


    而林湘一著急,直接用嘴代替手了。


    電視劇裏經常會有這種用嘴吸毒液的方法,看上去往往還都挺有效的,但事實上,這種方法是錯誤的,而且極容易讓施救者也感染上蛇毒。


    尤其是像林湘這種牙齒暫時抱恙的人來說,絕對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邵老夫人被她這個舉動給弄愣住了,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是哪兒來的傻姑娘啊?


    林湘是一時著急,腦子反應的有點過頭了,等她對著傷口吸了幾口,又吐掉了嘴裏的血之後,才突然覺得自己這個方法好像不太正確。


    想到這裏,林湘連忙擠了擠邵老夫人手上被咬的那處,又擠出了一些血。然後,她將頭上綁馬尾的帶子一把扯了下來,綁在了離傷口處有一點距離的地方,勒緊,以防殘留下來的毒液深入體內。


    在不知道這條蛇是否有毒的情況下,必須按照它是毒蛇的情況來處理。


    邵老夫人從頭到尾就這麽看著林湘,沒有說話。


    林湘做了應急措施之後,便連忙扶著邵老夫人的手臂,焦急地說,“奶奶,我們趕緊下山,山下邊有出租車,可以找人來幫忙,啊,是可以打車去醫院,總之我們快點走。”她緊張得有些語無倫次,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了。


    兩個人上山都沒帶手機,現在山上沒有人,找不到人來幫忙。所以就隻能自力更生,先趕緊下山再說。


    邵老夫人看著她急得要命,歎了口氣,安撫她道,“沒事,這蛇沒毒。”


    邵老夫人見過的世麵多,剛才那條蛇雖然很快的就溜走了,但她還是看清楚了它的品種,那隻是一條很普通的小蛇,沒有毒。


    而林湘剛才吐出來和擠出來的血也都是正常的顏色。


    被這種小蛇咬了,不會有生命危險,就跟被蚊子咬了似的。


    但林湘擔心老人,哪會聽得進去這些,她急忙將邵老夫人從地上扶起來,然後攙著她往山下走,步子很急,差點沒把邵老夫人給摔到地上去。


    結果邵老夫人人是沒摔,但腳給崴了,這倒不是林湘給她帶崴的,而是她不知道踩到了什麽東西,腳腕一歪,扭了。


    “奶奶!”


    邵老夫人也沒急,對她擺了擺手,說,“沒事,不用走這麽急。”


    “這樣不行……”林湘急得團團轉,長輩受傷了,無論有沒有事,晚輩擔心都是正常的。反過來也是一樣,兒孫受傷了,老人家照樣也會不安寧。


    “你別慌慌張張的,我真的沒什麽事情,你看你——”邵老夫人話未說完,林湘就突然雙手拍了一下,說,“奶奶,沒事。”


    說著,林湘彎下腰,將邵老夫人的兩隻手臂小心的拉著搭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後,她也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勁,兩隻手分別托著邵老夫人的左右兩隻腿,稍微一用力,直接將邵老夫人給背起來了。


    “哎呀,不用啊,你這孩子真是……”邵老夫人被林湘這個動作給嚇了一跳,但為了不讓兩個人都摔倒,她還是將兩條腿向上提了提,兩隻手也扶住了林湘的肩膀。


    兩個人身上穿的都挺厚,一個人走都不那麽容易,更何況是背著個人走。但林湘就這麽背著邵老夫人,蹬蹬蹬的往山下走,緊趕慢趕的,一步都不敢慢下來。


    大概是心裏真的擔心邵老夫人出事,林湘覺得自己的體力越來越好了,除了一路累得喘氣之外,腳步倒是一刻沒停,反而越來越快,而且也沒有摔倒。即便是踏到了結了冰的冰麵上,她的腳底下也沒打滑,呲溜一下就跑過去了。


    或許是因為兩人爬山還沒有爬太高,而林湘連跑帶走速度又很快的緣故,所以沒用太長時間,林湘就背著邵老夫人到山底下了。


    到了山下之後,林湘連忙先打了輛出租車,然後又向出租車司機借了手機,給邵家打了個電話,通知了待在家裏的邵夫人。


    而邵老夫人見林湘正和邵夫人通著電話,便示意她將手機拿給自己,由自己來說。


    “別著急,蛇沒毒,我沒事,先不用通知家裏其他人,省著讓他們白擔心一場,等你來了醫院再說。你兒媳婦太著急了……”


    不過到了醫院一檢查,邵老夫人的確是沒說錯,那條蛇沒毒,醫生替她清理了傷口上了藥,交待了幾句,就說沒事了,過幾天再來複查一下肝腎功能就行了。


    邵老夫人沒事,邵夫人和林湘都鬆了一口氣。


    而邵家其他三個大忙人都是回了家之後才知道的。邵父前兩天去了鄰市,中午才回來。邵芙是考了一整天的試,下午最後一科考完了就回家了。邵硯也是大早上臨時出了趟差,晚上才趕回來。


    邵硯到家的時候,沙發上坐著他爸媽和妹妹,阿姨在廚房做飯,唯獨不見自家老婆和奶奶。


    一問才知道,林湘被邵老夫人叫到樓上書房裏,半天了都沒出來。


    “奶奶上山的時候叫蛇給咬了,啊,湘湘以為是毒蛇,所以就給奶奶吸毒來著,還背著奶奶下山,哎呀,奶奶現在肯定老感動了。”邵芙一邊往樓上瞅著,一邊感歎道。


    大家心裏都明白,邵老夫人在心裏已經差不多認同林湘了,隻是還差那麽點意思。


    其實如果認真來說,邵老夫人並沒有真的被毒蛇給咬了,林湘今天做的這些,也算不上是救了她的命,因為邵老夫人根本沒有性命之憂。這就像一開始,林湘以為船長溺水了,然後跳下水去撈船長。船長會遊泳會潛水,林湘那個舉動,也不算是救了船長,頂多算是鬧誤會了。


    但真正長了心,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這些事情,真正代表著什麽意思。有些事情,過程比結果更加重要。


    換句話說,即便有一天邵老夫人真的被毒蛇給咬了,危在旦夕,林湘也會毫不猶豫替她去吸出毒液。即便這個舉動並不正確,隻是情急之下的衝動之舉。


    但這種衝動,除了真正關心自己的親人,誰還會有?


    同樣的,船長也是一隻通人性的狗,它之所以親昵林湘,自然也不是因為什麽救命不救命的問題。


    這隻是因為,動物能夠感受到人類對自己的真誠和溫柔,並且相應的產生喜歡和親近罷了。


    *


    書房裏,林湘坐在沙發上,邵老夫人坐在她對麵的沙發上。兩個人都互相好好的看著對方,誰也沒有說話。隻不過林湘的眼神跟小鹿似的,乖乖的還帶著點緊張,而邵老夫人的目光則帶著許多說不清楚的意味。


    邵老夫人將林湘叫進書房之後,就一直沒有開口和她說話,而是定定的看著她。林湘起初叫了幾聲‘奶奶’,不過邵老夫人沒有回應,她也就暫時先閉嘴了。


    半晌,邵老夫人歎了一口氣,說,“你這孩子啊,真招人疼。”


    林湘一愣,這還是邵老夫人第一次……毫不掩飾的誇她?


    “都跟你說了那蛇沒毒,還急的跟什麽似的,背著我下山。還有你傻不傻啊,誰告訴你被蛇咬了之後要用嘴吸毒的?萬一蛇有毒,你這樣做,是非常危險的,尤其你的牙最近動了手術,很容易感染,這樣咱們兩個就都活不成了。你是不是電視劇和小說看多了?人家用嘴吸毒,你也學著來?”


    林湘摸了摸腦袋,“奶奶,我當時太著急了,一時間就忘了應該先擠出來才對……”


    邵老夫人接著教育她,“你還背著我往山下跑,大冬天的,我這把老骨頭差點都被你折騰散了。”


    “奶奶,您的骨頭沒事吧?”林湘還真的問了一句,那表情是真的在擔心邵老夫人身上的骨頭是不是散了一塊。


    “這孩子真是……”邵老夫人看著她這副認真的樣子,不禁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她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林湘麵前,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動作——她將左手貼在了林湘的後腦勺上,往自己身上一按,右手則摟住了她的肩膀。


    這是長輩摟著晚輩的一種很親密憐愛的動作。


    林湘的腦袋貼在邵老夫人的肚子上,邵老夫人左手替她輕輕順著頭發,右手則在她的肩膀上輕拍著。


    林湘受寵若驚,舌頭都打結了,“奶奶……”


    邵老夫人的聲音變得慈愛而溫和,“哎,真是個好孩子,怪不得硯硯喜歡你呢,連我這個老太太都快被你這可愛的小丫頭給迷住了。”


    “奶奶,我沒做什麽啊,萬一那條蛇有毒,我就害了您了……”林湘倒沒覺得自己今天做的這些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自己的奶奶受傷了,她做的這些不過是家人本能的反應。她還在心裏隱隱鬱悶,萬一那條蛇有毒,她用嘴去吸毒,很有可能會害了邵老夫人。


    邵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聽小芙說,你第一次來這裏,以為captain落水了,還跳下去救它。”


    說到這事,林湘覺得有點糗,“奶奶,您別笑話我了,我當時太丟臉了。”


    邵老夫人笑著說,“怎麽會丟臉,你是心善溫柔的孩子,我知道,硯硯知道,他爸他媽他妹妹都知道,captain也知道。有些事啊,不在於你有沒有起到作用,而是讓該知道的人知道他該知道的道理,就足夠了。”


    林湘被邵老夫人的一大堆‘知道’給弄暈乎了,“奶奶,我都快聽不懂‘知道’這兩個字了,您說的是什麽意思?”


    邵老夫人替她順了順毛,笑了笑,沒有說話。


    誠如她自己所說,隻要該知道的人知道了該知道的道理,那就行了。


    而在這次既不算大也不算小的事情過後,林湘終於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做被奶奶疼愛的感覺。


    邵老夫人自從對林湘敞開了心窩子之後,也就不再傲嬌了,林湘來家裏的時候,邵夫人對她是笑容滿麵,和顏悅色的,而且還給她做好吃的,拉著她去裏屋說話,飯桌上先給她夾菜,而且家裏的飯桌上還不能出現林湘不喜歡吃的東西。


    小兩口如果在家裏住了,邵老夫人則更加明目張膽,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她拉著林湘的小手,直接將人帶到了自己的房間裏去。


    沒過一會兒,房間裏就會傳來笑聲。


    而被自己奶奶搶了老婆的邵硯,就隻能抱著枕頭坐在床上,望天,“……”


    *


    十二月份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下一年的一月份。


    新年的第二天,正好趕上了星期天,邵老夫人想去商場逛逛,所以將邵家其他三個女人一起都叫了出來。林湘正好休息一天,所以也就有了空。


    四個女人一起去逛商場,出現了這樣和諧的一幕——林湘左手攙著邵老夫人,右手拉著邵芙的手,而邵芙則拉著邵夫人的手。


    不過,新年伊始的時候,總會給人帶來一些去年的舊氣象。


    “哎呦,你們可好好看看這是誰。”


    林湘就去了趟衛生間的工夫,都能碰到厲老太太。


    厲老太太和厲夫人不同,厲夫人相對來說比較好麵子,即便吵嚷,也會略有顧忌,畢竟在公眾場合,她要保持著大方得體的形象。


    但厲老太太就不同了,她如果認真纏起人來,挺麻煩。現在老一輩的人尖酸刻薄起來,也夠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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