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政當下所在的城池,名為‘天潭’,人口七百餘萬,加上臨近的附屬城鎮,人口已過千萬之眾。


    寒潭靈君於此已盤踞了近萬載之久,這天潭二字之中的‘潭’,就是意指寒潭靈君。


    整個天潭城內,踏入第四境的香火神祇,除了寒潭靈君之外,唯有來自神庭的一位虹天靈君,那是整個天潭城的天。


    百萬信徒隻是虛指,寒潭靈君的真實信徒數量,早已逼近兩百萬之眾,在這方圓數千裏之內,已是僅次於虹天靈君的神祇。


    並不算恢弘的神廟之前,寒潭靈君的十丈神魄立於風雪之間,身蓋水藍神披,肌膚泛青,望上去年近四旬,帶著寒意的森冷麵容不怒自威,俯視著整座神廟。


    遠處,皆是悄悄觀望的信徒,不少屬於楚政的偽信徒,都被寒潭靈君的神威所攝,一時間搖擺不定,神色猶疑。


    光是這一具法身,就比正初道君的神廟還大,明眼人都能看清,其中差距有如天淵。


    即便是以袁大遵為首的諸多真信徒,此刻心頭也是布滿了擔憂。


    剛剛神胎圓滿的香火神,麵對一尊中位靈君,很難說有勝算。


    他們隻能報希望於,這一次道君能夠盡量保全自身,否則,這剛剛匯集起來的神眾,轉眼間,就會樹倒猢猻散。


    嗚——


    看著眼前的神廟,寒潭靈君沒有多言,猛然抬手橫掃,虛空炸起沉悶的呼嘯雷音,寒風獵獵,裹挾著狂暴的冰流,掃過神廟穹頂。


    嘭!


    一層薄弱的神光被撕裂,殘磚碎瓦四處飛濺,神廟內部的景象一覽無遺。


    “哧……”


    看著眼前不過七尺高的渺小神像,寒潭靈君眸子微眯,鼻中響起一聲輕嗤,嘴角掛著蔑視的冷笑:


    “區區神胎,神魄未育,膽敢抗我神旨,不知死活。”


    言罷,他的目光放在了楚政的身上,一陣打量後,不禁有些許動容:


    “如此良材璞玉,跟在這等小神麾下,當真是暴殄天物,不如隨我修行,奉我為神,我可許你尊者位。”


    他一眼便看出了楚政的不凡,不過十歲出頭的年紀,就有了這般修為,將來成就不可限量。


    若是能將其收至麾下,精心培養成尊者,將來他或許還能憑借這個孩子,更進一步。


    信徒的強大,自然會讓信奉的神靈變強。


    此言一出,四周盡是嘩然,寒潭靈君的諸多信徒,皆是有些不敢置信。


    尊者,是神靈的代言人,在神眾之內,權利地位僅次於神靈本身。


    半晌,盤坐於神像之前的楚政緩緩睜開了眼,神色沒有絲毫波瀾,體內陰陽二氣流轉,通過神像,與遙遠天外的本體,建立起了一絲聯係。


    方才一直未曾開口,就是他還沒有絕對必勝的把握,但此刻,他已然有了。


    “給敵手喘息之機,多費口舌,如此蠢笨如豬的神,跟你又有何用?”


    話音未落,楚政身後的七尺神像,驀然間亮起神輝,陰陽之氣自極為遙遠的天外翻湧而至,透入了楚政的身軀。


    “呼——”


    楚政緩緩起身,呼出一口濁氣,陰陽二氣透體而出,攀空而起,直入雲霄。


    轟——


    蒼穹之上連綿的風雪驟然一頓,憑空湧起陣陣烏雲。


    寒潭靈君麵色微變,顧不上惱怒,猛然抬起了頭,看著逐漸凝結的烏雲,當即張口,吐出了一口白煙。


    白煙滾滾而上,裹挾著劇烈的寒意,虛空中不斷發出裂響,片片寒晶自空氣中析出,似雨滴般墜落而下。


    轉瞬間,漫天皆冰,入目盡雪。


    遠處響起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源自寒潭靈君的信徒,因為自身供奉的神祇大展神威,而感到無比的亢奮。


    而寒潭靈君的反應,與他的信徒截然不同,神色凝重。


    很快,他的麵色變化愈發劇烈,眼底閃過一絲悚然。


    長空之中,被低溫冰封的連綿彩雲,發出哢哢脆響,緊跟著便被一縷刺目的雷霆撕裂。


    轟隆——


    成人大腿粗的雷霆,似是開天利斧,劃開層雲,倏然砸落,直劈寒潭靈君天靈。


    他有心要躲閃,但這一擊,來勢太快太猛,根本無法閃避。


    嘭!


    驚天的炸響傳來,寒潭靈君的法身,瞬間炸開,四分五裂,短時間內竟是無法完全愈合。


    雷霆,天地間至剛之力,本就威能恐怖,對於陰神魂魄的殺傷力,還要暴漲十倍不止。


    楚政沒有給他絲毫的喘息時間,再度溝通金身,運轉陰陽二炁,施展出了雷法。


    轟!


    又一聲驚天炸響傳來,寒潭靈君殘存的氣息,消散一空,法身不見了絲毫蹤跡。


    四周一片死寂,而後諸多修士以及信徒,很快便開始了爭先恐後的逃竄,自身信仰的神靈敗北而歸,他們已經沒有了再留在這裏的勇氣。


    眾目睽睽之下,法身被擊潰,這對於一位香火神靈的信徒而言,可謂是驚人的打擊。


    楚政沒有絲毫自得之色,因為他很清楚,這不過是寒潭靈君的一道化身,想要將其徹底瓦解,還有很多事要做。


    很快,楚政便有了決斷,傳信通知袁大遵,立即開始收攏寒潭靈君的信徒。


    這是天賜良機,同時他自身,離開了神廟,開始根據天運術推演,搜尋寒潭靈君的其餘神廟,一路將其拔除。


    斬草不除根,是兵家大忌。


    隻有不過萬餘信徒的神祇,擊垮了攜百萬神眾的靈君,這件事,很快就傳遍了天潭城。


    寒潭靈君被楚政接連追殺,很快便銷聲匿跡,有人曾見到他的幾個狂信徒,帶著他出了城,但具體的城池數,也是數不清。


    在袁大遵的努力之下,楚政的信徒規模,開始急劇擴張,轉瞬之間,就擴充到了近百萬之眾。


    一場大敗如山倒,楚政已成摧枯拉朽之勢,將其徹底鯨吞。


    除了楚政,還有很多神祇,在暗中對寒潭靈君出手,意在瓜分他的信徒。


    對此,楚政並不在意,憑一己之力,他很難搶過那麽多雙手,來日方長。


    …………


    …………


    正初道君神廟的位置,發生了變化,已接近天潭城中心。


    一片被推平的灰燼之內,袁大遵在原先寒潭靈君神廟的遺址上,立起了一座新的朝聖之所。


    嶄新的神廟很快便被立起,一座三十餘丈的金身開始進入籌建之中。


    作為百萬神眾的神祇,他的神廟規格,已能算是普通。


    對於這一座金身,楚政抱著些許期待,金身越強,他能夠從本體借出的力量便越多,便能更快的在這個世界上立足。


    信徒的暴漲,讓楚政的修為同樣是水漲船高,成功養成了神魄,踏入了香火神靈第二境,而且還在一路猛增。


    本體的修為,亦是更進一步,踏入了神嬰後期,不斷在向神嬰圓滿逼近。


    信徒的質量,同樣是與日俱增,楚政幾乎每一日都能感覺到真信徒的數量在增加。


    已經展示過實力的神靈,往往比虛無縹緲的傳說,更加有說服力。


    自袁大遵處所得的香火願力,愈發精純,甚至於已經接近了狂信徒的層次,真信徒的數量更是不知凡幾。


    …………


    …………


    安靜平穩的日子沒過兩天,楚政便又受到了一封傳訊。


    袁大遵匆匆進門,行大禮,垂首禮拜:


    “尊者,神庭有旨意到。”


    聽到神庭二字,楚政目光微閃,終究還是避不開神庭。


    對此,他早已經做好了準備。


    吞下寒潭靈君的大部分信徒後,他已頂替了原先寒潭靈君的位置,成了這方圓數千裏內有數的神祇。


    想要完全不引起神庭的注意,根本不可能,無非是早晚的問題。


    送法旨的,是一尊身披錦衣的二階香火神,同‘正初道君’如今明麵上的修為相當。


    送信的這位香火神靈並未開口多言,將信件交到了楚政手中後,便轉身離去,轉瞬無蹤。


    神庭的這一封傳信之中,意思相當的簡單直接,無非是想要楚政加入神庭。


    相比寒潭靈君,神庭的條件溫和了許多,給楚政許了一個神職,不過平日裏同樣需要上繳願力,這個比例,一般而言是五成。


    看完之後,楚政不禁若有所思。


    由於他並未刻意隱瞞神庭來信的內容,很快袁大遵就知曉了部分情況。


    等了數日後,他終究還是按捺不住浮動的心思,尋機向楚政發問:


    “尊者,道君是如何答複的?”


    袁大遵有些許忐忑,在他看來,能加入神庭,已是好不容易修來的運氣,機會很是難得。


    如果楚政願意加入神庭,對於他自身的發展,也會提供不少的便利。


    對於袁大遵的想法,楚政隻是微微搖頭,沒有明言。


    轉眼間,又是數日,楚政逐漸成型的神廟,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位虹天靈君親自登門了。


    …………


    …………


    虹天靈君看上去不過三旬,身姿英偉,長發披肩,一身布滿霞光的神衣,似一道璀璨神霞,令人不敢直視。


    【虹天靈君(五階):上位靈君境香火神靈,麾下信徒近千萬之眾,神庭仙蛇星君麾下神祇,此為化身。】


    看著虹天靈君的信息,楚政心頭不由微動,這位虹天靈君,遠比他想象中還要可怕。


    不僅已經踏足五階,甚至於身後還有一位星君作為後台。


    神庭之內,星君隻有三百六十五位,無一不是罕見的絕巔強者,可比擬仙道真仙,絕大部分都統轄了一整顆星辰。


    有這種人物作為後台支撐,在這顆星辰之上,虹天靈君完全能夠做到肆意妄為。


    “久不見回信,我便來看看。”


    虹天靈君微微仰頭,望著眼前剛建好不久的神像,目光微凝,透過金身,看到了剛剛生出的神魄。


    神魄之上,依舊沒有五官麵容,看不出絲毫來路,沒有絲毫波瀾傳出。


    一時間,他不由眉心微皺,感到有些許棘手,未知,往往意味著麻煩。


    憑借這麽一副神魄,眼前這個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神祇,根本不可能有殺死寒潭靈君的能力。


    “見過虹天靈君。”


    楚政起身見禮。


    聽到楚政的聲音,虹天靈君方才將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


    但他並未多言,而是將目光移回了神像,注視著其中隱藏的神魄,眉宇間隱約已有三分怒相。


    顯然,在他眼中,楚政並不具備跟他交流的資格。


    見狀,楚政將意識沉入不遠處的金身,操縱神魄緩步走了出來。


    “考慮的如何?”


    見楚政有了反應,虹天靈君麵色稍霽,淡聲開口:


    “加入神庭,繳納五成香火願力,往後便不會有淫祀邪神敢於對你出手。”


    楚政的神魄泛起一層微光:“若是不入,會如何?”


    “不入神庭,就像你那日殺死寒潭靈君一樣,無人會為你出頭,神庭不會過問鄉野神祇之間的廝殺,同樣,也不會特意針對你。”


    虹天靈君瞥了楚政一眼,已經猜出了他的答案,神色中多了幾分漠然。


    “有勞虹天靈君特意走一趟,我不入神庭。”略顯虛幻的神魄微微躬身一禮,直截了當,不再多言。


    聞言,虹天靈君眼簾微垂,沒有開口,徑直轉身離去。


    正如他此前所言,既然天潭城,能容得下一個寒潭靈君,那自然能容下另外一個。


    無非是些鄉野神祇,散漫慣了,不願上繳香火願力,也屬正常。


    不過,就如同現在的寒潭靈君一樣,一夜之間變成喪家之犬,數千年的積累,一瞬付諸東流,這並非是什麽新鮮事。


    …………


    …………


    虹天靈君走後,袁大遵緩步走了進來,小心詢問:


    “尊者,我下一步該如何做?”


    作為信徒,他對於正初道君的任何決定,都是無條件支持,道君不入神庭,那麽就自然有他的理由,不必多問。


    “做好該做之事,修生養息,招攬信徒。”楚政言簡意賅。


    在神庭的庇佑下,的確不會有淫祀邪神敢於找麻煩,但對於楚政而言,這稱不上有誘惑力的條件。


    五成的香火願力,太多了,他根本不願接受。


    而且在神庭的羽翼庇護下,他身側的劫氣,隻會積攢的越來越厚重。


    在劫氣抵達一定程度時,或許就會演變成更大的麻煩,到了那時,神庭或許會親自對他出手。


    避免到時麻煩,不如此刻斷個幹淨。


    等到他將那些不在神庭之列的淫祀邪神徹底掃清,他能夠得到的信徒,應當也會是個驚人的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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