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熔爐,熔煉靈礦的效率,翻了數倍不止,大量的符兵胚胎逐漸被鍛造出來。


    在這期間,楚政將最為基礎的幾類陣紋,傳給了望山部落的鑄兵師。


    這是潤物細無聲的影響,為了日後的法陣所鋪墊。


    由於煉製符兵的速度大大增加,烈抽空又獨自去了一趟集市,換來了大量血食以及靈藥。


    楚政回部落的時間愈發少了,他習慣活動在荒野之中,搜尋遺跡尋寶,而後鑽研此前從集市上得來的骨書。


    這些骨書中,記載了東源界曾經某個部落中的曆史,記載的很是籠統,不過其中有部分信息,對於楚政而言很珍貴,有關於摹刻圖騰的方法。


    圖騰本就是天地萬物的表象,獸靈,也隻是其中之一,其本質,依舊是源自天地的一種力量,本就是有跡可循。


    有修複麵板在身,他根本不懼嚐試,不過,在此之前,還是要做一些準備,他目前的修為,無法支撐他去摸索新的圖騰,需要花一些時間精力去苦心鑽研。


    …………


    …………


    轉瞬間,便過去了一年有餘。


    空中的三輪大日,不知何時消失了一輪,這是寒潮即將來臨的前奏。


    最多再過半年,空中的三輪大日,便會全部消失,寒潮會隨之來臨。


    附近原本很常見的低階荒獸,皆是消失無蹤,各自回到了地下洞穴之內,準備進入漫長的冬眠期,以減少自身的能量損耗。


    空中燥熱之意逐漸開始消弭,刮來的風,不再帶著酷烈的熱意,而是多了一絲溫和。


    天地間的氣氛都悄然發生了變化,望山部落中的每一個人,神色都變得極為嚴肅,開始逐漸向著地下轉移。


    直至此刻,楚政才知曉,整個望山部落的地下千丈,早已被挖空,甬道錯綜複雜,如同蛛網一般蔓延開來,開辟了很多石室,引下了靈泉,儲備了很多靈藥。


    對於一些尚且處在幼年以及青年期的族人而言,在寒潮的環境之下,那些地表的石殿木屋,是根本無法生存的,隻能轉入地下。


    而且,暴露在地表,很容易便會被一些頂尖掠食者嗅到氣息,以致招來大禍。


    即便是一些大部落,在寒潮的環境之下,也要躲藏進入地下,否則很容易就會被荒獸襲擾,遭遇大難。


    在烈的勸阻之下,楚政已不再出門,留在了望山部落地下的一間石室之中,潛心閉關。


    隨著修為提升,他對於天運的存在,感受愈發清晰,在東源界修煉炁法,與在蒼雲界時,截然不同。


    天運沒有給他造成太多影響,但也並未給他很多助力,東源界的天運,是極為散亂的,四處漂移不定,根本沒有道統存在過的痕跡。


    圖騰之道,嚴格來說,並不是一條完整的修行路,更像是給人族披上了一層天地靈物的外衣,從而自圖騰中,汲取到了這片天地的力量。


    力量是圖騰的,而並非屬於人族自身。


    楚政甚至於懷疑,圖騰的力量在離開了這片天地後,是否還能存續下去。


    這樣的路,對於整個世界而言,無疑是好的,死後一切盡歸於天地,不會對世界產生任何影響。


    但對於修行者而言,這其中的意義,或許就要考量一二了。


    不過,就這種完全靠著圖騰自主修行的方式而言,很難將這些東源人族,稱之為修行人。


    在未曾解決種族存續的問題之前,這些圖騰修士,隻怕也沒有精力來思考這些。


    一年多的時間,孩童體內的先天之炁未曾散盡,加上有大量的靈藥滋養,楚政的修為穩步踏入了靈變境圓滿,即將修成玉骨。


    修為的增長,讓楚政的體魄成長了很多,胃口變大了很多,能消化的獸血更多。


    每日喝下的大量獸血,讓他的體魄,發生了驚人的蛻變,一身氣力已破二十萬斤,即便不靠煉炁修為,他現在殺二階的荒獸,也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


    …………


    地下看不見日月,無法分辨時間,楚政隻能以運轉大周天的此處,來記錄時間。


    身處地下,看不見太陽,給他的修行造成了一些麻煩,速度減緩了不少。


    進入地宮後,大約半年,楚政修成了玉骨。


    自此,他來到東源界,已有兩年有餘,這個成長速度,已不算慢了。


    嗡——


    烈徑直推門,踏進了石室,他刮去了滿臉的絡腮胡,看上去年輕了不少,不過三旬上下,身軀如金鋼澆築而成的神塔,此刻麵色有些許凝肅:


    “正初,跟我來。”


    言罷,他徑直轉身,向著地宮深處行去。


    楚政略微有些疑惑,起身跟上。


    走在甬道中時,他很快便察覺到了不對勁。


    原先地下的溫度很高,熔煉靈礦的熱氣,短時間內無法散去,聚攏在此地,加上不透風,就如同蒸籠。


    隨便走上幾步,身上就是大汗淋漓,根本止不住水分的流失。


    現如今,四周的溫度已恢複了常溫,甚至於有些發冷,甬道的壁上,都結了一層寒霜。


    “烈叔,這是去何處?”


    見烈一直埋頭前進,楚政不免有些疑惑。


    “跟上便是。”


    烈沒有明確回答,左拐右繞,進入了地宮的最深處。


    很快,兩人便進入了一片穹頂撐起的大殿之內。


    殿內燈火通明,溫暖如春,巫帶著穎,正等候在殿中。


    巫的身前,擺放著一張玉案,案上有些不知名的藥粉,陶罐、短刀,以及那一塊他帶回來的圖騰石板。


    【圖騰石板:出自紅熊部落,刻印著一等圖騰的刻畫之法,圖騰具備神通:汲靈、巨力、移山、避水火、金剛不壞。】


    自帶五個神通的圖騰,已是一等一的強大圖騰。


    楚政看了看巫,心中已有幾分猜測。


    “上次遇險之後,我傷了命脈,原本未曾打算冒險更換圖騰,誰能料到,竟然能恢複如初。”


    烈沉聲開口,而後緩步行至巫麵前,褪去上身獸皮,顯出了寬厚的脊背,席地而坐,不動如山:


    “正初,今日帶你來,隻是讓你好生看著,你年歲尚小,貿然更替圖騰,容易牽動命脈,傷你前路,我此次先行為你蹚路。”


    聞言,楚政呼吸微緊,如今他對於圖騰之道的理解,已不似此前那般一知半解,烙印的圖騰雖然可以更替,但是卻極為凶險,等於是在過鬼門關。


    尤其是巫,是第一次刻下等級這般高的圖騰,也存在極大的風險。


    更重要的是,巫的身體狀況,已經相當糟糕了。


    刻畫等級高的圖騰,極為耗費精力,現在巫壽元將近,也不知能否支撐到最後。


    “看好了,穎,我此生可能隻能畫這一次了,將這一次給我刻進腦海深處,烙印在神魂中。”巫沉聲道。


    站在一旁的穎,小臉緊繃,重重點了點頭。


    這段時日,穎的壓力,肉眼可見的在增加,小小年紀,總是眉關緊鎖,以往的燦爛笑意,不見了分毫蹤跡。


    此刻,她不敢將視線移開分毫,甚至未曾看楚政一眼。


    巫拋開手中的拐杖,拿起玉案上的短刀,刀刃之上,頓時泛起銀白的光:


    “忍著些。”


    隨著刀刃逐漸接近烈的脊背,那一條形似蛟龍的異獸圖騰,仿佛感受到了危機,開始四處遊動掙紮。


    咕——


    刀刃入肉,發出一聲輕響,劃出一道帶著銀光的刀痕,沒有滲出絲毫血跡。


    烈一聲悶哼,麵龐之上汗如雨下,顯然這並非簡單的刀傷,以他的忍耐力,都有些無法承受。


    在刀刃的逼迫之下,異獸圖騰很快便退至烈的肩側。


    巫抓住了一閃即逝的時機,雷霆之間,手起刀落,劃出了一片區域,徹底截斷了圖騰的後路。


    嗞——


    彈指間,巫便再度出手,將烈肩側的一整塊皮肉,撕了下來。


    伴隨了烈數百年之久的圖騰,就此從他的身上剝離。


    下一瞬,烈的整具身體都開始抽搐,一股股鮮血自刀口以及七竅之中噴湧而出,即便他牙關死咬,唇齒緊閉,依舊止不住噴湧而出的精血。


    他的生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流逝。


    楚政在一旁看的心驚,有心上前保住烈的命,但看著巫臉上平靜的神色,又不敢貿然打擾。


    穎雙目通紅,但卻不敢眨眼,將巫的每一個動作,死死記下,全部映入了腦海深處。


    巫抓起陶罐,自其中倒出一股股充斥著異香的靈液,自烈的頭頂倒下,很快便止住了他噴湧而出的精血。


    隨即,她取來藥粉,均勻的塗抹在烈的身軀之上,此前留下的刀痕,很快便開始逐漸合攏。


    她沒有浪費絲毫的時間喘息,以短刀劃開自己的眉心,沾上其中滲出的點點鮮血,開始在烈的脊背之上,刻下一道道神秘符紋。


    楚政心頭一寒,察覺到了一股恐怖至極的神念,自那具蒼老衰敗的身體之內暴起,如同一片汪洋大海,不可揣測其深淺。


    巫畫出的符紋並無絲毫規律,但落在烈的脊背之上後,卻是自主的開始糾纏交織,逐漸組成了一副圖案。


    一頭身姿魁梧的巨熊,逐漸凝聚成形。


    此時,巫的動作變得很慢,似是有意讓穎兒能夠看清,特意放慢了節奏。


    但這對於她自身而言,無疑是極為沉重的負荷,大汗如雨下,混雜著其眉心湧出的鮮血,顯得猙獰而又可怖。


    小半個時辰之後,一頭完整的巨熊,方才徹底成形。


    烈低垂著頭,已然昏死了過去。


    巫踉蹌著止不住的後退,顯然已經脫力,根本穩不住身形。


    穎飛身上前,一把扶住了她,眼中滿是焦急:“巫……”


    楚政匆匆上前,查看了烈的狀態,好在隻是精血流失過多,並無性命之危,安靜休養,日後不會有大礙。


    烙印下的圖騰,此刻已然在運轉,汲取四周的天地靈氣,恢複他的傷勢。


    楚政將烈的傷勢修複好了大半,抬頭看了一眼巫,心頭驟然一沉。


    【鸞:通神境大巫,神魂之力大損,命元枯竭,回天乏術,不可修複。】


    這是神魂本源上的衰竭,即便是修複麵板,此刻也是無能為力了。


    巫的生命,已然快要走到了盡頭,她的這具身體,早已進入了黃泉,全靠強大的神魂在支撐,強行留在了世間。


    本就是風燭殘年之軀,又強行刻畫了如此強大的圖騰,若非執念未散,她甚至會當場命喪黃泉。


    修複麵板,沒有辦法彌補壽元上的流逝,這一點,在他當初第一見到耿儀陽時,就已然知曉了。


    “嗬…嗬……”


    大殿之內,回蕩著巫沉重的喘息聲,她平複了片刻,望向一旁的穎,眼含希冀:“都記住了麽?”


    “全部記下了,一瞬也未曾遺漏。”


    穎連連點頭,方才的一些畫麵,她已然全部記錄在了神魂中,隨時都能找出翻閱。


    這便是巫獨有的強大神魂所帶來的好處,過目不忘。


    “記得往後要常常翻出來看,現在不懂的,日後便都懂了。”


    巫鬆了口氣,有些無力的坐倒在地,盯著眼前的虛空,眸光渙散,一陣出神。


    半晌後,她偏頭望向楚政:“正初,你先回去。”


    楚政略微猶豫,頷首應下:


    “好,您保重身體。”


    直至楚政的背影消失在殿內,巫偏頭望向穎:


    “去把你父親叫醒。”


    穎小跑至烈的身側,花了小半刻功夫,方才將其喚醒。


    睜開眼的一瞬,烈眼中驟然閃過一絲神光,身後圖騰微亮,泛起一層血光,被徹底激活。


    他已然能夠感受到身後圖騰的強大,遠比他此前的那塊圖騰,強出數十倍不止。


    “烈。”


    聽到巫的呼喚,烈壓抑住心中的震動,抬頭望去。


    “關於正初……我有一件事想交代你。”


    巫深吸了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此前我一直覺得熟悉,直至方才為伱刻下圖騰,神魂動蕩,我才想起了很多……


    “這個孩子,很不簡單,我在之前見過一樣的人……”


    “一樣的人?”烈愣了一瞬,而後追問道:“這是何意?”


    “在近千年之前,我見過一個滿身不祥之氣的人,他給我的感覺,跟正初……很像。”


    巫的神色,愈發凝重:“那是異域的邪鬼,不是東源界的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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