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在此時。


    奉天殿外,有腳步聲響起。


    聲音在這深夜總是矚目,詹徽和傅友文望過去,就發現是太子朱標來了。


    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孩子。


    細細看去,是皇孫朱允炆。


    “太子殿下,允炆殿下。”詹徽和傅友文齊齊行禮。


    朱標“嗯”了一聲,隨後抱有歉意道:“兩位,深夜打擾將你們請來,抱歉了,不過犬子有解決蓉城危機辦法。”


    “情況緊急,隻能是深夜叨擾。”


    雖然朱標不知道朱雄英的辦法是什麽,管不管用,但在外人麵前,總歸還是要給自己兒子說好話的。


    內部不能亂。


    詹徽行禮道:“太子殿下,能第一時間聽到蓉城危機解決之法,此乃我等榮幸,怎會因此怪罪太孫殿下。”


    “您說是吧,傅侍郎。”


    傅友文微微一愣。


    而後猛的反應過來,這老狐狸,急中生智真快。


    “沒錯,此乃我等榮幸。”


    傅友文附和。


    官場之上,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在一件事上自己的主意不重要,重要的是領頭人怎麽想的,若不是太離譜,都可以附和。


    朱標笑了一聲,接著道:“雄英呢,兩位可看到他了?”


    詹徽和傅友文接連搖頭。


    朱標吐出口氣:“那就麻煩兩位多等一會,允炆,去叫人來給兩位先生沏茶,咱們邊喝邊等雄英到來。”


    朱允炆應允,快速走出。


    一刻鍾後。


    詹徽和傅友文都喝上茶了,和朱標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都不是什麽重要問題,他們的心神,都在朱雄英的方法上呢。


    朱標心裏無奈。


    這大兒子咋回事?說好聚人結果自己人不見了。


    再仔細想想,大兒子的方法靠譜嗎?


    連待人處事都不靠譜,方法真靠譜?


    朱標起了懷疑。


    “父親!兩位大人!”


    這時,幾人盼的望眼欲穿的朱雄英,終於快速走來。


    在他身旁還跟著一個人,他的四叔朱棣。


    “我讓人也去請四叔了,剛在外麵等到他來,就和他一起過來了。”


    “你們,沒等太久吧?”


    朱雄英問道。


    詹徽和傅友文相互對視一眼,眼神交錯後,確定某種想法,誰也不敢開口說這話。


    朱標隨口道:“還好吧。”


    想了想,繼續道:“雄英呐,怎麽把你四叔也給請來了,他對朝廷的事情,不太了解吧?”


    朱棣兩年前受封去了北平,當了他的王爺,兩年都沒踏足應天府了。


    這次來還是因為朱雄英死去消息,他來了後還沒離開。


    “大哥,話不能這麽說。”


    朱棣笑了一聲:“我離開應天府太久,的確不懂朝廷運作,但就這沒糧,我那北平可是沒少經曆啊。”


    “畢竟北平那地方,又是邊境又是不好種糧食,特別是冬天,又冷又潮,我在那最愁的不是怎麽打蒙古人,而是怎麽搞糧食。”


    “大侄子把我喊來,是有這一層考慮吧?”


    朱棣看向朱雄英。


    朱雄英笑著點頭:“不錯,四叔,您老對弄糧這塊有經驗,所以我等會說出的辦法,妥不妥當,您老的意見很重要。”


    話音落下。


    朱標,詹徽和傅友文三人麵色微變。


    朱棣搞糧食專業戶這事情,他們都沒想到,中午蓉城之變,群臣討論也沒找朱棣來。


    而雄英卻想到了.…


    下意識的,朱標三人都認為朱雄英有些靠譜,對接下來他要說的辦法,也開始期待起來。


    “咳咳。”


    朱標咳嗽一聲:“既然人都到了,雄英,你說說你的辦法吧。”


    “好!”朱雄英不卑不亢,領著一行人入堂。


    待眾人坐定後,如山的氣勢便陡然壓過來。


    朱允炆坐在最後麵,他平常威武的很,可這突然見到這些老一輩大官,要麽是身居高位如傅友文詹徽,要麽是震蒙古許久、自帶殺氣的朱棣,要麽是平時就怕的父親。


    他還是有些怯場了,小心翼翼站了起來,跑去找個角落安靜的坐著。


    朱標看在眼裏。


    他不動聲色的盯著朱雄英,見他表情平淡,不卑不亢,絲毫沒有怯場的樣子。


    朱標點點頭,心中滿意極了。


    別的不說,就說這股不怯生的勁頭,難得!


    平常這大兒子和他有時候,是胡吹海吹,甚至大談治國之道,每一件事都說的頭頭是道有模有樣。


    可那隻是父子私下交談,也沒外人,朱雄英當然隨意自然。


    但在大場麵上,朱雄英會怎麽應對,朱標一直心中存疑。


    朱標深知,想要做一個好的領導者,單單有智慧是不行的!


    除了才學,智慧,手腕之外,還要有膽量,有氣質!


    現在這廳堂內,可是聚集了大明中樞最有權力的兩個官吏,以及最有殺伐氣的王爺。


    普通皇子皇孫,好比朱允炆,這個場合不心怯已是難得,朱雄英不但不怯,而且說話不卑不亢,擲地有聲,更難得。


    這才是,大明未來君王的料!


    “諸位,我也不謙虛了。”


    “蓉城之困,我不多說,想必諸位也了然於胸。”


    “我給的解決方案很簡單,朝廷出麵,抬高糧價!”


    言畢,鴉雀無聲。


    眾人麵色怪異。


    傅友文和詹徽古怪的看著朱標,表情變幻莫測。


    就連朱棣都犯起嘀咕,大侄子這確定不是來搗亂?


    噗….


    角落裏的朱允炆,擔心半天老大會說出什麽驚人言論,卻沒想到是這逆天言論。


    心裏都樂壞了。


    奉天殿一度出現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半晌,詹徽便笑著道:“嗬嗬,太孫殿下的意思是,朝廷送糧過去是嗎?”


    “是啊,送糧也行,不過要分批送,一點點送,隻要扛到秋收,就能解決蓉城之困,太孫殿下這個提議也倒是可行。”


    作為太子朱標嫡係,詹徽當然要維護朱雄英,這是不動聲色的在提醒朱雄英,同時那雙眼睛死死盯著朱雄英,希望他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他已經將解決方案,話裏話外都透露給朱雄英了,這樣做雖然會死一些百姓,但無疑是最穩妥的。


    殿下,順著本官的話朝下說,快啊!


    不要讓太子殿下,對您失望!


    詹徽雙手握著拳,心跳到極致。


    朱雄英看著詹徽,淡淡笑道:“詹大人,我說的,是朝廷抬高蓉城府的糧價!”


    詹徽麵皮抽了抽,臉上笑容也開始僵硬起來,不過很快強鎮定住心神。


    “是啊,蓉城府缺糧,糧價一定會上漲,這沒錯,太孫殿下理解的很對。”


    頓了頓,


    他繼續道:“現如今朝廷還有二十萬石糧食,不能像上次一樣,一次性調撥十五萬石過去。”


    “要分批調,第一次調過去五萬石,五萬石糧食,就算煮了稀粥,隻要讓百姓看到希望,再加上蓉城附近城池,總計也有二十萬石餘糧,如法炮製此方法,就能有很大一部分度過此次危機。”


    “雖然會有一部分百姓餓死,但朝廷能做的隻能如此了,哎….”


    詹徽在提醒朱雄英,甚至都恨不得將自己的應對之策和盤托出告訴朱雄英。


    朱標閉目沉思,抬眸看著詹徽,道:“詹大人就不要打擾雄英說話了,說好的來聽雄英講方法,我們聽著就好。”


    詹徽不敢多言,隻能給朱雄英微微使了眼色。


    朱雄英看到了,但….視若無睹。


    他站起來,讓一名太監抬了長桌過來,示意眾人圍過來。


    朱雄英不慌不忙,站在長桌的最前方,他手中拿著三個杯子,然後擺放身前的長桌上。


    眾人不動聲色圍在一旁,雖然心裏萬般古怪,但誰也沒去打擾朱雄英。


    朱雄英先拿出一個杯子,對眾人道:“各位大人請看,假若這代表朝廷餘糧。”


    然後又分別指著另外兩個杯子,開口道:“這一個我們暫定是壽州府糧食散戶,另外一個則是壽州府糧食大戶。”


    朱雄英拿出朱砂大筆,在三個杯子外畫一個大圈。


    “這個大圈,我們叫它經濟市場。”


    朱標錯愕,好奇的道:“經濟市場?”


    朱雄英點頭,並沒有多過解釋,他指著蓉城府糧食散戶和壽州府糧食大戶,道:“這兩個,我們叫它經濟杠杆。”


    “而朝廷的餘糧,是經濟杠杆的支點。”


    涉及到後世的經濟學,朱標和一眾官吏都聽的似懂非懂。


    朱雄英看在眼裏,懂他們的感受,當時他聽師尊說也是一臉懵圈,但經過師尊解釋,也慢慢明白了過來。


    朱雄英相信,自己都能理解,那麽這群集結大明最有智慧的人,肯定比自己能更快參透。


    朱雄英繼續道:“現在蓉城府大戶不肯放糧,散戶偷摸在高價販賣,情況就是這個情況。”


    “假如我們的經濟支點,也就是朝廷的太倉糧,如果我們偏向糧食散戶,會導致什麽結果?”


    朱棣若有所思,道:“大侄子,依我看,如此….蓉城府內所有的糧食都會瘋狂抬價?”


    朱雄英看了一眼朱棣,心裏有些佩服他的智慧。


    就這段話,他當時聽師尊講解了六次才聽懂。


    朱雄英點頭道:“不錯,商人驅利,一旦散戶市場糧食多了起來,而市場需求過旺,那麽導致的結果就是整個壽州府糧食瘋狂抬價。”


    朱雄英沒有賣關子,繼續道:“一旦經濟杠杆偏向壽州府糧食散戶,那麽那麽囤積糧食的大戶商賈,勢必要朝散戶靠攏。”


    朱標點頭,開始閉目沉思。


    朝廷投入二十萬石糧食到蓉城府,這批糧食如果價格持續走高,那麽散戶一定為了利益,也會出麵拋糧。


    當糧價被抬高到一定程度,那麽蓉城府那些大富賈想不放糧都不可能!


    這麽大一盤利益,他們不可能不吃!


    朱標漸漸開始有些明白,眼中散發精光:“雄英,繼續說下去。”


    朱雄英點頭,繼續道:“爺爺他曾經說過,商人可恨,商人驅利,商人無德,其實這些,都是朝廷宏觀調控的結果。”


    “宏觀調控?”詹徽蹙眉。


    朱雄英解釋道:“簡單點說,就是咱們大明對商人的態度,既然他們已經是社會底層了,那這些德行、禮儀、和廉恥,相對於錢財來說,都不值一提,所以這次蓉城危機,也是商賈無聲在反抗朝廷罷了。”


    朱標眯著眼:“有膽!”


    世人以及後人都說朱標仁慈,可那隻是對比朱元璋而言。


    真正的朱標,洪武開國四大案,胡淮庸案,李善長案,空印案。


    四大案有三個,是他一手督辦。


    死在他命令下的人,不在少數。


    最後一案是藍玉那波人,而那是因為他死了,若是朱標沒死,也就沒有這起案子。


    朱雄英笑道:“父親,這無可厚非,孩兒認為現在不是憤怒的時候,遇到問題,首先要想的該是什麽擊敗他們!”


    朱標投以讚許目光:“說的好!你繼續說!”


    朱雄英笑了笑,繼續道:“大發國難財的,可不止蓉城那些糧食散戶,真正的大富賈們,手裏糧食一定多到令人發指,即便朝廷去借糧,甚至買糧,他們不敢給,也不會賣!”


    “這是為什麽?因為借給或者賣給朝廷了,就算按照九出十三歸的利息來算,他們還是虧。”


    “可如果蓉城百姓餓到一定程度了,他們在高價拋糧,這賺的可就不是朝廷這點微薄利息可以相提並論的。”


    “可是現在,我將朝廷糧食加到經濟市場,價格方麵我給他做高,甚至做到天價上去!那麽這些大戶會怎麽辦?”


    傅友文是戶部侍郎,他自然清楚,忙著回道:“朝廷都主動‘發國難財’了,他們一定會跟著下水拋糧!”


    詹徽蹙眉道:“如果這樣,蓉城糧食倒是不缺了,可如此天價,豈不是讓百姓死?他們怎麽負擔的起?”


    朱雄英道:“詹大人問的好,那詹大人你有沒有想過,當糧食多到一定程度,甚至開始冗餘之後,會怎麽樣?”


    嘶!


    詹徽麵色有些僵硬,倒吸涼氣道:“會….開始降價!”


    朱雄英攤攤手:“對,會降價,即便還高於尋常市場的糧價,不過那個時候百姓應該也能接受了。”


    “再不濟,等糧食大戶壓價的時候,朝廷花錢都將糧食買了,再二次販賣或者無償贈送給災民,這些都可以的。”


    “這就是我的辦法,全看你們怎麽權衡。”


    朱雄英的道理,不….或者說朱長夜的道理很簡單。


    蓉城其實不缺糧。


    糧食都握在大豪紳士族手裏,他們都在待價而沽,不願意拿出來罷了。


    可一旦販賣糧食,有大筆利益可賺。


    誰會傻傻的把糧食囤積在手裏。


    說白了。


    所有人都在等著糧食漲價,漲到拋物線最高點,再開始使勁搜刮百姓利益。


    一旦市場經濟達到這個最高峰。


    所有人就會把糧食,全拿出來販賣。


    這個時候,蓉城市場的糧食會陡然多起來。


    隨之而來的,就是糧食價格開始攀比壓價售賣。


    靜!


    一片寂靜!


    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驚恐的看著朱雄英。


    這種建議,雖然冒險,但無疑偉大到極點的!


    這皇長孫,這思維真的逆天了!


    朱雄英倒也無懼諸位目光,甚至還端著茶咕隆咕隆的喝著。


    “不過我還要提醒下,這有些冒險,前期朝廷抬高糧價,怕會讓蓉城百姓謾罵朝廷或者是爺爺,這有風險,餘下的事我認為諸位大人更懂,還是伱們自己權衡吧。”


    朱標瞥了朱雄英一眼,這事兒.…確實有風險!


    確實,朝廷要真這麽做了,短期內蓉城百姓,一定會罵父皇朱元璋缺德到祖墳冒煙。


    可朱標認為,父皇他不會在乎的,他呀,隻要百姓能活,都不在乎!


    朱標還在沉思的時候,詹徽已經激動的快要溢於言表了。


    他抬眸直勾勾盯著朱雄英,眼中冒著精光,激動的道:“好!太孫殿下,您此策若成,將會拯救萬民於水火!”


    “我替蓉城蒼生,先感謝太孫殿下此大恩!”


    詹徽都這麽做了,傅友文也緊隨其後,彎腰行禮:“我也替蓉城百姓,感謝太孫殿下不吝賜教,蓉城此危若過,太孫當列為史冊,名傳千秋!”


    這兩人都表態吹馬屁了,朱棣還在坐著,都感覺屁股紮的很。


    他吧,去北平當王兩年了,平常都是人奉承他,也沒他奉承別人啊。


    也就老爹老大值得他如此行禮,可那是從小養成的尊重和習慣。


    讓他現在對大侄子這麽做,這….


    朱棣著實下不來身份。


    想了想,最終是站起來。


    話也不說,向朱雄英拱拱手,算是表態了。


    而這一刻,


    角落裏的朱允炆都驚呆了。


    什麽情況?


    這方法真的有用嗎?


    都還沒用呢,兩位大人外加一位殺伐決絕的叔叔,就先道謝老大了?


    朱允炆整個人都懵了。


    最後,朱標笑著站起來表態。


    “雄英,你這方法不錯,有風險,但收益也是極大。”


    “風險與收益成正比,值得賭!明日我便和父皇商討此事!”


    朱雄英喜形於色:“多謝父親!”


    夜太深了,明日還要上早朝,詹徽和傅友文也不敢在奉天殿這多待,這件事確定下來後,便是告辭。


    朱雄英跑了出去,拉住詹徽。


    詹徽有些驚愕的看著朱雄英,不解的道:“太孫殿下,怎麽了?”


    朱雄英微微行禮:“詹大人,師尊教過我要感謝幫助自己之人,方才詹大人苦心,雄英明白,謝謝詹大人提點。”


    剛才詹徽給自己的提示,朱雄英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他的用心良苦。


    詹徽愣了愣,隨即釋然,然後攆須笑道:“不,是下官謝太孫殿下慷慨施計。”


    笑聲起,越笑越大聲。


    也,越走越遠。


    朱雄英依舊注視著詹徽背影,等詹徽消失視野中後,就也往東宮而去。


    天色不早了,他明天還要去天雲觀修煉,是時候回去睡個覺。


    不過。


    這次,變成他被拉住了。


    朱雄英回頭看去,些許驚訝:“四叔,你有事兒?”


    朱棣笑著看向他:“大侄子,問你個事,那方法你想出來的?”


    朱雄英笑道:“你很好奇?”


    朱棣捋著胡子:“何止好奇啊,簡直是相逢恨晚,你這法子絕了。”


    “我在北平為了弄糧,就每天呐,頭都想炸了,要是早知道你這個法子,你四叔我啊,還能多留點頭發。”


    朱棣開玩笑般扯到頭發上,還順手去摸了摸。


    明明那頭發,還是濃密。


    卻說的仿佛頭發都要愁光了。


    “噗….”


    朱雄英止不住笑了出來,翻白眼道:“您老頭發多著呢。”


    “這個法子,是我師尊想出來的。”


    朱雄英直言不諱。


    朱棣愣了愣,驚訝道:“師尊?那個….仙人?”


    朱雄英點點頭。


    朱棣瞪大眼睛,一臉不敢置信:“這仙人,還能知道咱們凡間利益爭鬥之事?”


    朱雄英聞言,不由自主昂首挺胸,驕傲道:“四叔,我師尊他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朱棣笑道:“確實,若不是無所不能,也不能把你從鬼門關拉回來。”


    “哎~大侄子,我記得你是在天雲觀隨仙人學法吧?”


    朱雄英點頭:“咋了四叔,你也想學法?若想學法沒問題啊,早上師尊才收了十二叔為徒呢。”


    “老十二?”朱棣錯愕,而後氣笑道:“那臭小子,什麽事都摸得快。”


    “四叔也想學法,不過北平還要看著呢,那些蒙古人咱可不放心,就不學了,四叔就是想問問你,去趟天雲觀燒燒香沒問題吧?”


    朱雄英笑道:“當然可以,隻是四叔,您以前不是不信鬼神嘛?”


    朱棣聞言,摸了摸腦袋:“不信歸不信,拜下也不損失什麽。”


    “上次和蒙古人大戰,有一隻箭,就那麽差一點刺中四叔,就那麽一點,四叔就落傷了,四叔運氣好躲過去了。”


    “運氣啊,這東西虛無縹緲但又真實存在,說不定是老天給的,那這四叔得去拜拜啊,你師尊那麽神,四叔求個保佑心安些。”


    朱雄英點頭:“好,那趕明咱叔侄倆一起去。”


    “成,就這樣辦!不過話說回來,大侄子,今夜你怎麽沒把爹給喊起來?”朱棣有些不理解。


    這種的決定一城定局方法,直接把老爺子找來討論,不更好嗎?


    朱雄英笑道:“爺爺他都一把年紀了,身子骨不比以前,晚上睡著就不吵醒他了。”


    “而且事先我是這樣想的,這方法得不到你們同意,那爺爺要把他給吵醒來聽,多不好啊。”


    “得到你們同意了,明天再和他說也不遲啊,反正明天底下那些機構也才運轉起來。”


    朱棣眼眸明亮:“對,對頭!爹他一把年紀,是該好好養下身體,大侄子,你有心了。”


    叔侄倆繼續邊走邊說。


    朱雄英在侃侃而談,介紹著師尊朱長夜種種傳奇,引得朱棣各種瞠目結舌。


    而朱棣也講著一些北平的事情和戰事,也讓朱雄英大感好奇。


    叔侄倆,仿佛無話不談。


    與此同時…..


    ….…….….….….


    坤寧宮。


    大半夜了,朱雄英不舍得打擾老爺子,想讓老爺子睡個好覺。


    但今夜,


    老爺子壓根沒睡著,或者說是睡不著,


    自打下午聽了馬皇後說老爹的事情,朱元璋心中很是激動,今夜更是輾轉反側,怎麽睡也睡不著。


    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


    不斷縈繞。


    娘說的沒錯,爹他,活得好好的!!


    沒病沒傷而且就在應天府,就在自己眼前!


    得到爹安康的消息,讓朱元璋真的高興和激動。


    “重八。”


    旁邊,枕邊人馬皇後今夜也實在受不了,沒好氣道:“我困了,你能不能睡踏實點,不然明天我起不來了,你也是起不來。”


    “你這把年紀了不睡個好覺,明天早朝受得了嗎?”


    朱元璋笑道:“妹子,這咱激動嘛。”


    “哎,既然你沒睡,你再說說,下午老爹怎麽和你說我的?”


    馬皇後翻了翻白眼:“這事兒,你都問八百遍了。”


    朱元璋瞪大眼睛:“有嗎?我怎麽感覺才剛問!”


    “好好好。”馬皇後一臉被打敗模樣:“是剛問,爹他啊,下午說不生你氣,而且我想去都可以去看他老人家,這是好消息。”


    “壞消息是,爹暫時還不想見你,但我感覺不是不想,聽爹的語氣,他是不敢,至於怎麽個不敢,這我還真不知道。”


    朱元璋想了想,笑道:“哎.~妹子,你別說,你說的這些話這咱還真聽過,還挺耳熟,的確是講很多遍了。”


    馬皇後再次翻白眼,沒理這老活寶。


    “妹子啊,既然你不知道爹為啥不敢,明天你去的話再問問唄。”


    “反正爹說了,你隨時可以去。”


    朱元璋笑著建議。


    馬皇後點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


    “今天和爹第一次見麵,有好多話我都不敢說,而且做的事也沒尋常麻利果決,就感覺….就感覺魂都丟了,很怕很怕,一直在想爹會不會討厭我。”


    “哎,重八,我也是頭疼,咱都快入土的人了,還怕爹呢,怕的有些想說的話都不敢說,這說出去我都沒臉見人了。”


    朱元璋大笑:“哈哈哈!沒事….哈哈哈,妹子,沒事啊,這咱不和別人說,咱藏心裏。”


    朱元璋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你還笑我呢。”馬皇後別過一頭,賭氣的扯過被子:“不知道是誰下午,都不敢去見爹,得我陪著。”


    朱元璋愣了下,隨後咳嗽一聲:“咱….咱那是不敢見嗎?咱不怕爹,咱就沒怕過的事情!”


    “貪官,元庭人,妹子你是知道的,咱砍起來都不帶怕,還怕老爹?笑話!”


    朱元璋話是硬氣的,但那語氣卻色厲內荏。


    馬皇後再次轉身看向他,認真的看著:“是嗎?”


    “咱不怕!”


    “重八,說實話。”


    “咱….咱,好吧,怕一點。”


    “就一點?”


    “嗯,一點,哎….妹子,實話和你說吧,咱沒你陪著壓根不敢去,咱確實很怕爹。”


    馬皇後聞言,笑了起來:“是吧,那你還笑我,你也是半斤八兩。”


    朱元璋錯愕,而後大笑:“哈哈哈,對!半斤八兩,咱都怕爹,都半斤八兩!”


    “妹子,咱….”


    朱元璋繼續說著。


    他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但老爹確認是活著,而且還很中意他找的夫人馬皇後,他高興,雙重高興!


    再加上爹沒生自己氣,三重高興!


    再加上是爹救了雄英,四重!


    爹又救了自家妹子,五重!


    爹又….六重,七重,八重,九重,無窮無盡的高興!


    今夜的洪武大帝,或許….比他當年稱帝時,還要更高興。


    畢竟他是一個孝子,甚至還製定國法,大明以孝治天下。


    爹娘在他心中的比重,很大很大。


    這一夜,


    見老朱越說越亢奮,一點睡覺意思也沒有,馬皇後索性也不睡了,舍命陪君子。


    就陪著老朱,在議論老爹。


    .


    ….…….….….….


    翌日。


    昨夜得老朱是高興的,今早起來的老朱是難受的。


    一夜沒睡,使得他整個人無精打采。


    但還是有值得提起精神來高興的事情,就是朱標早上向他提議,有關蓉城解困的方法。


    當時朱元璋聽朱標說出方法,眼睛都亮了,當場拍板用這方法!


    這方法是豪賭,隻要成功就是大勝!


    他賭!


    他也敢賭!


    朱元璋從一介乞丐爬到帝王,靠的是什麽?


    就是這股敢賭的豪氣!


    早朝退下後,朱元璋就找到了朱雄英。


    “臭小子,你行啊你,腦子那麽活絡,知道這事去找你師尊問話。”


    朱元璋一見麵,就罵罵咧咧說了起來。


    朱雄英笑了起來。


    他知道爺爺這麽說,是真的在說自己行。


    “爺爺,那可不!”


    “昨夜我可是第一時間去找師尊,那大半夜啊我都去,你說我有沒有替咱大明考慮?”


    朱雄英滿眼笑意。


    朱元璋點頭:“有!咱沒白疼你!往後遇事兒,你就該多和你師尊商量商量。”


    “咱沒幾年能走動了,到時候咱到了地府,就沒法教你東西,你師尊可以,就該找他!”


    朱雄英聞言,笑臉瞬間變得落寞:“爺爺,您身體可好著呢,您….還要看著我坐到那個位置。”


    “要是看不到,我就當個昏君把大明給謔謔了!您要是看到了,那我就好好治理大明。”


    朱元璋瞪大眼睛,溫怒道:“臭小子,這話你也敢亂說?”


    朱雄英縮了縮脖子:“那您….也別說您身體不好這些啊,您身體好著呢。”


    朱元璋語氣一滯。


    他原本想訓訓大孫的,說話沒輕沒重,大明這江山社稷,多少人的喜怒哀樂在這裏,這話也敢亂說?


    可聽大孫那孝順話,這氣啊,就生不起來了。


    “好,咱不說,你也別說那些氣人的話。”


    朱元璋答應下來。


    “中!”


    朱雄英笑著應允。


    隨後,爺倆開始在花園裏散步。


    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朱雄英看著時間呢,再過不久他就要離開皇宮了,前去天雲觀。


    也在此時。


    爺倆拐了個角後,前方有幾個人圍在一起,身前壓著洪武通寶,場子中央還有幾隻大公雞鬥的毛唰唰掉。


    他們在鬥雞。


    叫聲宏大,都在為自己的鬥雞喊著給力點之類的打氣話語。


    他們全身心投入,並沒有看到朱元璋爺倆,不然哪怕給他們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在爺倆麵前鬥雞。


    朱雄英看著,若有所思道:“爺爺,您不是說朝廷一直缺銀麽,或許這是個機會。”


    朱元璋不解的看著朱雄英:“啥意思?給咱說說。”


    朱雄英想了想,對朱元璋道:“何不朝廷出麵,建設出一個賭注坊子。”


    “譬如如眼前這樣,找出一些鬥雞,朝廷將這些鬥雞示眾,讓百姓們和商賈們自由選擇進行賭注,隻要買對了,便可獲取高額報酬。”


    “買錯的,那自然….是朝廷的了。”


    “我們賭注可以設置少點,譬如兩文錢,爭取全民參加。”


    “積少成多,別看兩文錢少,但買的人多了,財富很快就能聚攏到了朝廷,朝廷缺錢危機也會迎刃而解。”


    朱雄英說著,笑了笑,繼續道:“我也就是剛才看到他們在鬥雞,靈光一現,給您這麽一提。”


    朱元璋鼓勵的看了一眼朱雄英,然後搖頭道:“臭小子,你的設想是好的,但你記住,如果現在要讓你治理國家,千萬不應該存有這種投機取巧歪門邪道的心思。”


    朱雄英有些不理解:“為啥?這個法子難道不好麽?”


    朱元璋道:“或許在盛世的時候,你這個法子應當沒有問題。”


    “但現在不行!”


    朱元璋目光有些深邃,苦惱的道:“你知道咱,為啥要嚴格控製住賭坊,一經查到之後就嚴加處理嗎?”


    朱雄英搖搖頭。


    朱元璋望向那鬥雞的幾人,雙手負後,平靜道:“賭博這種東西,是沒有下限的,人性貪婪,誰會隻買兩文錢?”


    “固然朝廷設立初衷是兩文錢,但人的欲望最不可控,在這斂財的巨大誘惑下,朝廷官員會不會中飽私囊?百姓會不會不止於隻賭兩文錢?”


    “欲望這事兒,別說百姓控製不住,咱帝王家也控製不住,不能用人的欲望來斂財,斂財是快,但咱也控製不住後果。”


    “況且,咱大明立國堂堂正正,治國也要堂堂正正,若是不能引百姓上正途,不能讓他們安居樂業,而是要從勾搭他們從兜裏掏出銀子,那這個朝廷成什麽了?咱這個帝王又成什麽了?”


    “現在百姓還有許多食不果腹,是的,你設想的賭博,投入的錢財很少,誘惑很大,可你知道,一兩文錢足夠他們吃三頓白麵饅頭了嗎?”


    “大明的貧農還很多,你在應天府,看到的自然少,因為這是京師,可其他地方呢?”


    “臭小子,你是不知道的,但咱知道,咱自小就是這樣苦過來的,沒人會比咱更了解底下人過得咋樣。”


    “如果咱現在還是宋朝的時候,你說的這個辦法完全可行,而且還會令人眼前一亮。”


    “因為宋朝藏富於民,朝廷卻沒錢,這麽個法子,確實可以最快累計財富入朝廷。”


    “可那是宋朝的經濟體製在那裏擺著的,他們的百姓就是有錢,他們可以引導百姓將錢納入朝廷,由朝廷分配管理。”


    “可咱大明呢?咱沒錢,如今有的人吃不飽飯呢都!”


    “臭小子。”朱元璋語重心長的道:“拋開任何朝代的當下體製,去想問題,那都是假大空,都是不切實際的。”


    “尤其賭博這條道路,更加不可取。”


    “開始兩文錢是不值錢,可總有人盼著靠他發財,開始投入兩文,漸漸的加大到二十、二百,最後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那麽我且問你,到那個時候,百姓會怎麽看待咱這個大明皇帝?怎麽看待咱朱家?”


    說到最後,朱元璋的語氣已經開始加重起來。


    朱雄英頓時醍醐灌頂,他知道,自己想問題想的太簡單了。


    朱雄英深吸口氣,認真道:“爺爺,我錯了。”


    “主要一開始,我沒想到那麽多,就是….就是看來錢快提了一嘴。”


    朱元璋對朱雄英的期待很高,自然不能讓這大孫思想長歪了,所以剛才語氣加重了不小。


    看到朱雄英這認錯的樣子,朱元璋又好氣又好笑。


    “隻許一次,下次,提也不準提!”


    朱元璋厲聲道。


    朱雄英點頭:“好,不提,堅決不提!”


    朱元璋歎口氣:“你啊你!咱也不是責怪你的意思。”


    他有些心軟下去,然後語重心長的對朱雄英道:“咱要讓你明白一個道理,想提高朝廷財富,這沒錯,但咱要走正道,要讓老百姓心甘情願的覺得你是在合理範圍內,去收取他們的錢,任何法子都可以,唯獨賭博不行!”


    “你將爺爺這話,要給刻在心裏!同時,咱也不允許各地方出現賭坊這種行當來!明白麽?”


    朱雄英反問道:“那他們,還敢光明正大的鬥雞。”


    朱元璋氣笑了,“問這些屁話!鬥雞是貴人們玩的遊戲,日子苦哈哈誰能玩的起?”


    “那些人他們要玩隨他們玩,隻要不動咱大明百姓的利益,他們家破人亡也好,妻離子散也罷,咱都不管!”


    “哎,等等,你這臭小子是偷換概念是吧?咱和你說的是鬥雞的事嗎?咱和你說的是賭坊!他們敢開個賭坊試試?”


    “他們今天開了賭坊,咱看他明天還能留得住腦袋不。”


    事關未來治國大事,朱元璋不得不重視,隨著自己年紀一天天增長,這權力遲早會一天天的給下一代人,下一代人必須早點學會如何用正氣治理國家。


    朱標他是不愁了,打小他就教他。


    該教的基本都交了。


    現在呐,就教教雄英這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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