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山潼看看獨孤昭月,又看看像熟螃蟹的江寒硯,不禁覺得好笑。


    他伸手拍了拍江寒硯的肩膀,嚇得江寒硯一激靈,連桌子都被撞得抖了一抖。


    “豁啊----------------”


    蕭山潼一碰到他的肩膀,便感覺手心一熱,連忙收回了手。


    “撲哧-----------------”


    李修緣忍不住笑出了聲,他捂著臉,盡力讓自己笑的小聲一點。


    蕭山潼嘴角抽搐,道:“不就碰了下手,你至於嗎?”


    江寒硯瞪著他,仿佛失去了組織語言的能力,道:“你..........................你.............................”


    獨孤昭月愣了一下,她略微驚訝地收回了手,道:“你不會是在害羞吧?”


    江寒硯還是說不出話來,道:“我.............................我................................”


    獨孤昭月望向江寒硯的眼神,忽然變得很奇怪,問道:“你不會至今沒娶親吧?”


    江寒硯拚命擺手,連連搖頭,一顆腦袋,兩隻手都晃出了殘影。


    獨孤昭月驚訝又難以置信,然後轉頭看向蕭山潼,道:“那你呢?”


    蕭山潼雙手一攤,道:“我也一樣啊。”


    “撲哧----------------”


    李修緣實在忍不住,大聲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你們又不是出家人,怎麽.......................哈哈哈,怎麽如此恪守清規,不近女色。哈哈哈哈---------------”


    蕭山潼出了會神,回想起之前的遇見的女子,一個是薑啟盛手下的殺手,裝作丟了藥錢的農村少婦接近自己,劃破他的人皮麵具後,去十堰門殺了養父母。


    還有喬夢蘭,在那破廟之時如此獻殷勤,可不想卻是木鋒寒的人,還在背後捅了自己一刀。


    看著笑的東倒西歪的李修緣,蕭山潼是真的笑不出來。


    獨孤昭月吃了一驚,看看蕭山潼,又看看江寒硯,道:“天啊,你們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了,居然...............................”


    獨孤昭月後麵的話沒說出來,她也覺得有些好笑,嘴角抽了抽,轉而若有所思地看向不遠處的婢女。


    蕭山潼感覺無地自容,正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他看向一旁的菊花酒,靈機一動,給獨孤昭月和江寒硯斟了杯酒,又給李修緣倒了杯茶,連忙轉移話題。


    他舉起酒杯,笑道:“祝我們永遠有今朝,曆經再多苦難,也不忘初心。”


    李修緣以茶代酒,舉起茶杯,道:“希望天下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盛世繁華,再無戰亂。”


    江寒硯也舉起酒杯,吞吞吐吐道:“我希望,我和...........................我們都能像現在一樣,一直在一起。”


    眾人一齊看向獨孤昭月,她輕輕一笑,舉起酒杯,道:“祝我們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化險為夷,絕地逢生。”


    四人雙目流轉,笑顏齊綻。


    “哈哈哈哈-----------------”


    “幹杯-------------”


    “話說,你們都老大不小了,難道不準備娶妻生子嗎?”


    “我................................”


    “你看,他又臉紅了。”


    “哈哈哈哈----------------”


    萬物畢城,畢入於戌,陽下入地,陰氣始凝,天氣漸寒始於霜降。


    寒月高掛,秋風陰涼,這蕭條的落冥淵,很快便會迎來令人絕望的凜冬。


    但凜冬將至,春天也不遠了。


    此時的他們,似乎忘記了所有煩心事,與這溫馨快樂的氛圍融為一體。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方才所說的期望,都事與願違,隻有李修緣說出的天下盛世,會在很久很久之後的未來降臨。


    而這在座的四人,下次碰麵,其中一人便與他們陰陽兩隔,再無把酒言歡之日了。


    ............................................


    火紅的朝陽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子,割開了黑暗的天空。


    獨孤昭月,蕭山潼,江寒硯一起送李修緣到了城門。


    李修緣上了馬,回頭望了他們一眼,道:“我走了。”


    “後會有期。”


    “路上小心。”


    獨孤昭月高聲喊道:“等到除夕,春節我們再聚。”


    李修緣一邊笑著,一邊揮動雙手告別,道:“我一定赴約。”


    .................................................


    陰暗的密道裏,夏長侯回想著那日木鋒寒答應各方之王,除掉七俠那胸有成竹的樣子,不禁問道:“如今苗疆,軒朝,東桃嶺派出的三千人已經集結完畢,你真的有把握殺掉所有七俠嗎?”


    木鋒寒仿佛聽到了一個笑話似的,忍不住大笑了起來,道:“當然沒把握,哈哈哈哈哈哈---------------當上玉皇大帝都比殺掉七俠容易。”


    夏長侯吃了一驚,瞪大眼睛,道:“你...........................你.....................你知道欺騙他們,會什麽下場嗎?!”


    木鋒寒雙手枕於腦後,漫不經心道:“我當然知道,但我可不準備承擔他們的怒火。”


    這些天,夏長侯與木鋒寒,還有那借來的三千人,一直蟄伏在這陰暗的密道中。


    但木鋒寒不說,眾人也不知道這密道到底是通往哪裏的,隻是聽從他的安排,在這待了一天一夜。


    木鋒寒忽然站起身,目中閃動著貪婪的殺意,道:“弟兄們,時機到了,跟我衝出去。你們無需多問,見人即殺!”


    “見人就殺,這樣能除掉七俠?”


    “我們這到底是在什麽地方,是殺哪裏的人?”


    “雖然我們是苗疆的人,但現在是為你賣命,總要告訴我們一些情報吧。”


    “就是啊,你什麽都不告訴我們,這................................”


    木鋒寒拔出長劍,凜冽的劍光一閃,他麵前那道堅硬的石牆,便如同蘿卜一般,瞬間被削落一大塊。


    飛濺的石塊砸在前麵幾個人的額頭上,霎時一片殷紅。


    強大的武力是最好的說辭,眾人見狀,紛紛閉上了嘴。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殲滅七俠。我也說過了,時機已到,若是因為你們在這抱怨,而耽誤了時機,你覺得回去之後,你們的主子會放過你們嗎?”


    眾人不敢再多言,隻默默地跟在木鋒寒身後,隨他到了密道出口。


    梵淨園園內,一群方丈正在大雄寶殿內誦經。


    威嚴莊重的佛像,緩緩升起的白煙的香火。


    在此誦經的各位方丈,都是禪堂各大佛寺群的管理者,也是除開禪堂堂主之外,地位最高的僧人。


    他們全神貫注,正為飽受戰爭摧殘的眾生祈福,祈禱這荒誕無情的亂世,能夠早日成為曆史。


    他們心中裝著禪堂,裝著眾生,可唯獨忽視了自己即將麵對的危機。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使,亦複如是................................”


    方丈的鮮血染紅了身上的百衲衣,溫熱的鮮血噴灑在高處的佛像之上!


    隨著方丈的倒地,眾人這才發現,木鋒寒,夏長侯帶著烏泱泱一片勁裝人,不知從何出現。


    噗----------------


    咚---------------


    眾方丈還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呼,便一個接著一個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原本莊重威嚴的大雄寶殿,頃刻間變成了滿是血汙的修羅場。


    眾佛本無相。


    貪,嗔,癡,恨,愛,惡,欲,七情六欲隻不過是人心中執念,幻化為像,便是情緒。


    當你喜悅之時,看著佛像,似乎他也在笑。


    當你憤怒之時,看著佛像,似乎他也在發怒。


    木鋒寒手起劍落,轉眼間便取了數名方丈的性命。


    他站在屍身堆裏,回頭看了佛像一眼。


    隻見沾滿血汙的佛像怒目睜圓,仿佛見證了這殘忍的屠殺,變得勃然大怒。


    “阿彌陀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木鋒寒認識那方丈,當年在禪堂受盡寒蟬禁苦楚,便是他牽著自己,在暴雨中為自己撐傘,還給了一塊糖,如今回想起來,那似乎是自己苦澀人生中,唯一的甜意。


    眨眼間,全殿的方丈盡數倒在了血泊之中。


    木鋒寒握著滴著血的長劍,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玄德方丈,好久不見。”


    玄德方丈沒有跑,也沒有祈求他放過自己,更沒有對他惡語相向,隻是抬起微紅的眼睛,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木鋒寒知道若不殺了他,很難實施下一步的計劃,他苦笑了一聲,舉起了劍,嘶喊道:“我還怎麽回頭!”


    鋒利的劍刃刺穿了玄德方丈的胸膛,生命的倒數時刻,他看著木鋒寒,目中甚至沒有一絲怨恨。


    木鋒寒深吸了一口氣,繼續朝外走去。


    “鋒寒!”


    木鋒寒愣住了,除了童年之時,聽到過父親這樣喚自己,往後十數載,都再無人這樣叫過自己。


    就算強忍著刺穿胸膛的痛苦,見證故友一個一個死在自己麵前,玄德方丈依舊沒有說出一句怨恨的話。


    “鋒寒,放過寺院裏的孩子,就當放過.........................當年的自己。”


    木鋒寒不敢回頭,他握劍的手已經抑製不住地開始發顫,但就算如此,他也依舊選擇往前走。


    六方勢力,禪堂不爭不搶,自成立以來,一直致力修建寺院,收養因戰亂而無家可歸的孩子。


    這裏,原本是這亂世中最後的佛院淨土,但此時,也沾染上了血腥氣。


    當李修緣駕馬抵達禪堂之時,昔日的禪堂梵淨園,卻早已不是當初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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