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箋。


    蕭山潼身影在遠處一起一落,轉眼間又回到了獨孤昭月和江寒硯麵前。


    “前麵沒有什麽異常,隻是一起風,就會聞到一股怪味。”


    江寒硯挑了挑眉,道:“怪味?不會是屍身..............”


    蕭山潼沒好氣地打斷他,道:“呸呸呸!還嫌打的仗不夠多是吧,不要烏鴉嘴。”


    三人繼續朝前走著,通往秘穀的小鎮,人來人往,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熱鬧依舊,似乎王君之死,對他們沒有造成半分影響。


    蕭山潼回想起之前東桃嶺和禪堂的覆滅,僅僅是梵淨園和仙居殿被襲擊,其他勢力就像狗見了骨頭一樣,迫不及待的撲了上去,將還有機會東山再起的東桃嶺和禪堂,所有地界分食殆盡,粉碎了兩國最後一點希望。


    但因為暗箋地界上,有七俠門派,有藍瀟音這尊大佛在此,就算風鶴歸已死,暗箋政權分崩瓦解,各勢力也不敢來搶地界。


    江寒硯站在人潮中,吸了吸鼻子,道:“沒聞到什麽怪味啊。”


    蕭山潼吸了一大口氣,沉默了一陣,不禁也開始懷疑自己,道:“應該是我弄錯了。”


    一名抱著孩子的少婦,原本都走遠了,不知為何又折返回來。


    “哎?我怎麽好像沒見過你們?”


    蕭山潼微微一笑,道:“我們不是這裏的居民,隻是趕路,碰巧路過這裏。”


    那少婦上上下下打量了獨孤昭月一番,不禁嘖嘖稱奇,道:“好標致的姑娘啊,嫁人了沒有?若是沒有的話,我夫君的弟弟就很不錯,他.............”


    獨孤昭月為了堵上她的嘴,隻好撒謊,笑道:“我嫁人了。”


    少婦“噢”了一聲,又問道:“生孩子沒?”


    獨孤昭月愣了一下,道:“呃............沒有。”


    少婦十分自來熟,一聊到孩子,瞬間打開了話匣子,道:“沒生孩子前,我的腰肢也跟你一樣細,這生了幾個孩子後啊,臉都垮了,身材也跟當姑娘的時候沒法比了。哎呀,真羨慕你,我夫君還嫌棄我沒生兒子,不過我看你就是一副好生養的樣子,將來一定能生兒子的。”


    少婦熱情過了頭,拉著獨孤昭月,嘴就停不下來。


    獨孤昭月還是很有耐心,微笑著聽她說完,然後問道:“我聽說王君被軒朝刺殺,如今已經不在人世,但我看,如今的暗箋倒是沒有什麽變化啊。”


    少婦一邊哄孩子,一邊道:“確實,王君死了的消息傳出後,起初大家還擔心其他勢力會打進來,搶我們的東西,但如今看來嘛,卻是杞人憂人了。不過也奇怪,暗箋沒了王君庇護,我們老百姓還能安居立業,可真是奇怪。”


    獨孤昭月從她的話裏,對暗箋的情況也了解了七八分,還想繼續從她口中套出一些關於秘穀和流雲宗的消息,


    可那少婦特別能說,一聊起天來,似乎就停不下來的樣子,而她好像對自己的賴以生存的暗箋不感興趣,又將話題拉到了孩子身上。


    獨孤昭月越聽越無奈,對蕭山潼使了個眼色。


    蕭山潼心領神會,出聲打斷她道:“這位姐姐,我們有些趕時間,下次再跟你聊天。”


    那少婦這才停住嘴,一拍大腿,道:“哎呀,一看你們比較投緣,聊起來都忘了時間了


    ,哎好,你們趕路吧,不過我看天也快黑了,若晚上找不到地方住,就來我家。”


    蕭山潼一邊快步跟上,已經走遠的江寒硯和獨孤昭月,一邊回頭道謝,朗聲道:“多謝姐姐的好意。”


    出了那小鎮,一下變得冷清起來。


    鼎沸的人聲,隨著他們的前行,在身後變得越來越遠。


    三人站在了秘穀穀口,本該直接上山,前往流雲宗,可站在這裏,迎麵吹來的風,使他們都清清楚楚聞到了一股怪味。


    三人對這股怪味倒是一點都不陌生,紛紛警惕了起來。


    蕭山潼歎了口氣,道:“這熟悉又討厭的味道,唉,還真被你這個烏鴉嘴說中了。”


    江寒硯皺眉道:“屍身腐爛的味道,難道其他勢力偷偷對秘穀下手了?”


    獨孤昭月指著前方,沉聲道:“可秘穀平常也沒什麽人值守,風鶴歸又不在,其他勢力若入侵,輕輕鬆鬆就能占領秘穀,又怎會憑空多這麽多屍體?”


    蕭山潼一邊朝前走,一邊疑惑道:“難道是我瞎了嗎,雖然有腐敗的氣味,但我怎麽沒有看到什麽屍體............嗯?!”


    原本一腳深一腳淺的山路,突然在腳下消失了,蕭山潼腳下一軟,仿佛踩到了一團棉花上。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蔓延。


    蕭山潼低頭一看,隻見自己腳下踩著的,竟然是一隻蒼白如紙的人手!


    他連忙退開了去,望著那截露在土地外麵的人手,陷入了沉思。


    這死的到底是哪方哪勢的人?


    他們又為何會死在秘穀?


    蕭山潼毫不猶豫,俯下身,便開始挖蓋在屍身上的泥土。


    隨著塵土散去,那截手的主人,真容也漸漸顯露。


    隻見那具女屍麵目猙獰扭曲,瞪大的雙目中沾滿了塵土,她雙手呈爪狀,直直伸向地麵,想爬上去的樣子。


    女屍的嘴巴張得很大,口鼻中被泥巴堵的嚴嚴實實,似乎是臨死前拚勁全力,試圖吸進最後一口空氣,卻吸進了一嘴的泥巴,在痛苦的窒息中,失去了性命。


    江寒硯俯下身,仔細觀察了一陣女屍,道:“她雙手都是繭,一看就是個莊稼人,為何會死在秘穀?”


    獨孤昭月臉色一沉,指向遠處,道:“你們看那邊。”


    蕭山潼和江寒硯聞言,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隻見秘穀穀口更深處的土地上,一副令人頭皮發麻的畫麵!


    低矮的灌木叢旁,密密麻麻布滿了一隻隻蒼白的人手。


    大樹底下,目之所視,全是半大孩子細小的胳膊,大腿,全都長出了形態各異的屍斑。


    獨孤昭月朝前走了幾步,又看見不遠處,四處散落著粘著泥土的頭發............


    以往秘穀,隻有烏金鳴一人值守,可現在,除了滿目屍體,也沒有其他人了。


    江寒硯又挖出一具屍身。


    死的是一名頭發花白的老人,他的死因跟方才那個女人一樣,都是被埋進土裏,活活憋死的。


    這土坑很淺,就算人掉下去,也不可能爬不起來,一定是有人強行將這些人埋了下去。


    從地麵的慘狀來看,地底下應該還埋著不少人,可是他們也沒有時間,將這些慘死的百姓都挖出來。


    獨孤昭月望著不遠處的天倫山,道:“其他勢力還是偷偷對暗箋百姓下手了,當務之急,先把此事告訴師父。如今暗箋群龍無首,看她如何定奪吧。”


    三人剛到半山腰,就見前路被巨石,泥沙堵了個嚴嚴實實,根本無法通行。


    奇怪,實在是奇怪。


    這些擋路的巨石和泥沙,一看就是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故意堆積在這裏,目的就是為了不讓人上山。


    雖然知道其中有古怪,但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上山是肯定上不了了,三人隻能原路返回,回到了那個小鎮。


    下了山,日頭偏西,家家戶戶炊煙嫋嫋,小攤販也收攤,準備回家吃飯。


    他們又碰到了那個,抱著孩子十分健談的少婦。


    “哎,好巧啊,又見到你們了,我家就是開客棧的,去我家住一晚吧,都打了兩回照麵了,房錢啊,給你們算便宜點。”


    獨孤昭月本想拒絕,但那少婦的熱情簡直超乎她的想象,連拖帶拽,又是連哄帶騙的,將三人帶到了她家開的客棧。


    “夫君啊,有客人來了。”


    正舉著鍋鏟的男人見她拉到了客,喜笑顏開,道:“歡迎,歡迎!各位的到來,真是讓小店蓬蓽生輝啊,快請坐,請坐,我給你們炒幾個小菜嚐嚐。”


    獨孤昭月禮貌一笑,道:“真是麻煩你們了。”


    少婦笑得十分熱情,連連擺手,道:“哎呀,怎會麻煩呢?我夫君做飯可好吃了,你們嚐嚐他的手藝,去美美睡一覺,明天再繼續趕路。”


    獨孤昭月盯著她,忽然開口問道:“你們這裏,最近失蹤之人嗎?”


    雖然這個問題問的很奇怪,但那少婦卻沒有當回事,道:“我們暗箋吧,沒發生過什麽戰亂,但亂世當道,人失蹤也跟吃飯睡覺一樣稀鬆平常,發生的多了,大家也曾動員全小鎮的人去找,但都一無所獲,漸漸的,大家也習以為常,都沒當回事了。”


    少婦一邊回答獨孤昭月,一邊十分急切地擺上飯菜。


    蕭山潼心中隱隱感覺有哪裏不對,四下張望,似乎看到了什麽,對自己的猜疑更是深信不疑。


    “快,趁熱吃吧。”


    江寒硯肚子也餓了,正準備夾起麵前那熱氣騰騰的炒青菜。


    啪---------


    蕭山潼抓住江寒硯的手,那青菜從筷尖滑落,掉在了桌麵上。


    江寒硯莫名其妙,道:“你做什麽?”


    蕭山潼麵色凝重,低聲道:“別碰他們給的飯菜。”


    江寒硯愣了一下,轉而道:“啊?可是他們也吃了............”


    那少婦坐在桌對麵,早已動筷,吞下了幾口紅燒肉,見蕭山潼抓著江寒硯的手,熱情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碧血劍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獨孤十七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獨孤十七城並收藏碧血劍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