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爭吵
話音落地，整個實驗室有片刻的安靜，呼吸聲都能聽見。
就連雪茭也有些愣神，眼神變得茫然。
什麽？陳省身數學獎？沒開玩笑？
譚教授繼續笑道：“我也剛接到消息不久，還沒來得及公布呢，另一個拿獎的是北大數學係的教授。你們這一屆數學獎，開出了兩朵金花的驚喜。”
“真……真真的嗎？”雪茭有些結巴。
譚教授點頭，嘴角高揚，又努力克製著。
“是的！”
雪茭還是覺得有些不可置信，陳省身數學獎她是知道的，雖說是一個青年獎，但學生時代就要拿到這個獎，卻是很難很難的。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譚教授解釋……
“顧雪茭，能夠用另一種方法證出費馬大定理，這在數學史上，是值得被載入史冊的。你或許還不夠厲害，但你這個論證卻是足以讓你對得起這個獎項。隻是數學無涯，這個獎雖然給了你，但你在數學上的研究卻不能因此而止步，拿到這個榮譽，就要對得起這個榮譽。”
雪茭有片刻的晃神，隨即堅定地點點頭：“嗯！我會更加努力的！”
譚教授慈愛的笑了笑。
旁邊，靳教授臉白了又黑，黑了又白。
作為清華第一個拿到這個獎的學生，他其實應該開心的，畢竟這也是學校的榮耀。
然而……
有這種事譚中英為什麽不提前說？非要等到他在這邊吹噓完了，才假裝淡定的說出來。
這不就是刺激人麽？
不就是想打他的臉嗎？
這個王八蛋！
靳教授磨了磨牙，忍住想要咬死譚中英的衝動。
“靳老師，你看，顧雪茭還是適合繼續讀數學係的，你呀，就不要白費功夫了。”譚教授笑著看向靳教授。
靳教授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句：“譚中英！”
“嗯？靳教授還有什麽話要說？”譚教授看向他。
“沒事！再見！”他說完，轉身大跨步走了。
費馬大定理在靳教授讀書時期就知道的，但當時沒在意，畢業以後繼續從事物理研究，知道費馬大定理含金量高，卻沒有想到，可以高到直接拿到數學大獎。
如果他早知道顧雪茭能拿到這個獎，打死也不會過來引誘顧雪茭轉到物理係！
這可是數學界的好苗子呀，這要是因為他而被耽誤了……
他自己都想掐死自己！
還怎麽可能誘拐她進物理係！
靳教授帶著對譚教授的憤恨走了，辦公室隻剩下譚教授和雪茭三人。
譚教授笑著看向雪茭：“顧雪茭中午的時候來我辦公室一趟，我們聊聊關於頒獎的問題。”
“好……好的……”雪茭忙點頭，整個人還有點飄。
譚教授點點頭，笑著走出來，腳步輕快，一點也看不出一大把年紀了。
雪茭是他的學生，她的成就越高，他就越開心。
誠然今年能夠拿到這個大獎也有一定的偶然因素，但雪茭的努力和實力，也是不可忽視的一部分！
譚教授哼著歌，心情很好的走了。
雪茭的心情很複雜。一方麵自然是很激動，另一方卻依稀有些慌亂，總覺得自己配不上這份榮譽。
這種飄忽不定的心情讓整個人變得浮躁，但這卻是必須克服的情緒，此時儲盛走過來，在雪茭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好樣的！啊啊啊啊啊那可是陳省身！顧雪茭，你怎麽這麽厲害呀！”
鄭甲坤也麵帶笑容，豎起兩根大拇指，隨即笑道：“顧雪茭，你真棒，我也要努力向你追過去了！”
雪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輕聲說：“我們開始吧。”
鄭甲坤挑眉：“這麽大的驚喜，你還有時間琢磨物理？”
“那總還是要開工的。”她頓了一下，“也不能因為拿了獎就什麽都不做了。”
雪茭咧嘴笑著，兩排齊整潔白的牙齒露了出來，雙目光芒閃爍。
鄭甲坤不自覺跟著笑了笑，然後心裏默默為小師妹點了個讚。
年輕氣盛的時候很少想得長遠，現在看著輝煌，但一時的榮譽不能靠一輩子，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她有這個品質，哪怕榮耀加身，也還記得身上的責任，記得此時此刻，珍惜著分分秒秒。
這是一種難得的品質，也是人生這座山峰登頂的必要條件。
鄭甲坤走近，和他們說著話……
“磁場測量儀在哪兒來著？”
“在你右手邊下麵的櫃子裏，你找找。”
“哦哦好的，我看見了。”
“對了，昨天章寒師姐說……”
……
實驗室裏，工作繼續開始。
……
拿獎這件事對雪茭的影響大概是回頭率更高了，也在廣播裏聽到了好多次自己的名字。
另外就是采訪的媒體更多了，雪茭一貫不怎麽接受采訪，隻在譚老師的安排下，接受了學校的采訪，然後讓她拿著證書去校門口拍了好些照片。
大概因為期末了，又加之項目還一頭霧水，雪茭每天都是腳步匆匆，並沒有怎麽被“名譽”影響到。
“昨天數學係的師姐師兄又找我了，非要加進來……”儲盛歎口氣，一邊畫圖一邊說。
雪茭微微疑惑：“葛冬琳和曾彬？”
“嗯，就是他們，這次比上次意願還要強。”
鄭甲坤搖搖頭：“沒必要，咱們項目現在人夠了，物理可以，數學係我和顧雪茭就可以了，其他人不行。”
他說不行，隻是單純指不適合這個項目。
儲盛點點頭，相當讚同，他已經被那兩個人纏得不行，但到底是數學係的，還是來聽聽鄭甲坤和雪茭的意見。
見兩人沒有要他們加入的意思，他鬆口氣道：“行，那我下次直接拒絕他們。”
旁邊，顧雪茭喊了句：“儲盛，師兄，過來看看這個！”
“來了！”兩人趕緊走到她旁邊去。
……
雪茭很忙，要忙著期末複習，還要忙著做項目，恨不得把一個時間掰成兩個用。
程明澤和她差不多的情況，程朔又每天要上班。
家庭主婦李思桐一下子就閑了下來，開始有心思和新認識的夫人們約了。
“思桐！快點快點，今天徐姐要帶我們去一個大場合！”
李思桐一邊整理頭發，一邊疑惑問：“路姐，我們不是去做美容嗎？怎麽和徐姐又扯上關係了？”
路鈴拉住她，語速很快：“本來是想著就一起去做美容的，但是徐姐在群裏說她們馬上要和上層圈那些太太們喝下午茶，還願意帶上我們！”
路鈴聲音帶著驚喜，像是什麽大好事。
李思桐有些不好意思，原本在c市她還算不錯，但是現在來了京市，可以說頓時就不一樣了，天翻地覆。
現在充其量算作一個中層，上層富人們的圈子她還真沒接觸過。
“不太好吧……”
“怎麽不好？”路鈴瞪眼，“你也就是你家程總疼你，咱們這些做老婆的，哪個不是在男人後麵幫著撐場麵？幫著男人們結交？關係網關係網，你得拉上點關係了，才能鋪成網！”
李思桐頓時心態就變得，她是做大家閨秀教養的，根本不懂商業上的問題，但她也是很想能幫到程朔的！
於是李思桐腳步加快，坐上路鈴的車，“都有哪些人呀？”
路鈴搖搖頭，回複：“不知道都去不去，反正有區長夫人，華明老板的妻子羅夫人，還有一夏老板的妻子，其他的人都是誰還沒聽說，據說人不少，在秦姐開的會所裏喝下午茶。”
“啊？這種場合啊？我們去好嗎？”李思桐就是怕自己硬蹭到那種場合，反而引得其他夫人反感。
路鈴捂著嘴輕笑：“思桐，你也不想想，如果不能帶我們去，徐姐會同意帶我們？”
李思桐愣了一下，一想也是，徐姐是個八麵玲瓏的女人，她的交際能力是真的強，從不與人交惡，但是沒什麽利用價值的，她也不會多熱情。
程朔說過，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強了，會有更多人待你熱情真摯，但是弱了，就會體驗冷漠和人生百態。
也因此，程朔說，如果李思桐不願意和那些夫人們社交，也就罷了，他又不追求什麽，縱使追求什麽，他也可以自己打拚。
但越是這樣，李思桐越想要做一個對程朔有幫助的人，不想拖他後腿。
“好……”
路鈴靠近她，壓低聲音：“說起來，徐姐其實挺愛炫耀的，也很勢利……”
“是嗎？我不是很熟，感覺也還好吧。”李思桐打著馬虎眼，徐姐勢利這事她也看得出來。
但李思桐自己智商不高，不敢說人是非。
程朔說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在說人是非的時候，很容易一激動嘴巴不把門。
但這也很容易埋下禍端，管得住自己的嘴，就能少很多的麻煩。
“你呀，就是太單純，你老公對你太好了。你看徐姐，也是個家世不行的家庭主婦，但就是這交際能力，硬是坐著焦總夫人這麽多年，她能沒點心眼？尤其是焦總還是個花心的。”
路鈴撇著嘴說，李思桐麵上盡量不表露什麽，心裏卻有些說不出來的感受。
也是個家世不行的家庭主婦？
這是說她家世不行？
她牽強笑了笑：“徐姐是挺聰明的。”
“那哪是聰明，那是勢利！焦總的實力沒比我們家那口氣好多少，你看看她，不僅在我們這個圈子吃得開，就連上層圈子都能搭上話！”路鈴話音一轉，“不過太過勢利眼了也不行，你看餘家現在的場景，真是令人唏噓。”
“餘家……也是該……”李思桐忍不住說了一句。
她想到了雪茭的同學，那個年輕乖巧的小姑娘，笑起來很溫柔嫻靜。
李思桐很喜歡這樣的姑娘，刻苦努力，自己靠實力考上了清華，可惜最後……
餘家不說負全部責任，也確實是他們一家折騰出來的！
“餘家不一直這樣？你看現在餘家兒子瘋了，拚命舔著別人掙錢為了什麽？據說他們兒子現在瘋得很嚴重，他們家準備把公司賣了，帶兒子出國，離開傷心地。”路鈴搖搖頭，一臉的感歎。
李思桐感慨：“孩子喜歡什麽就喜歡什麽，喜歡誰就喜歡誰吧，我以前也喜歡強製要求孩子，現在倒是覺得還不如隨了她的心，反而可能更好。”
她和茭茭不就是這樣？當初她們天天爭吵，茭茭的事她都想摻一腳，最後才發現，倒不如都心平氣和的說話，隨著茭茭自己決定。
幸好她和茭茭都醒悟的早，沒有釀成不可挽回的可怕後果。
“咱們這樣的家庭還好，但是你看那些上層的，有幾個小輩真的娶了灰姑娘？就是咱們的女兒想要嫁進更好的家庭，那也是不太容易。”路鈴擺擺手。
李思桐沒說話了，她想到了茭茭和藺之華。
那個男人能護住茭茭，讓別人說不出閑話嗎？
“對了！”路鈴像是想到什麽，假裝不在意的問，“聽說你們去年給女兒辦的升學宴，藺之華來了？”
李思桐點點頭：“嗯。”
“你這就不夠意思了，你們怎麽和藺之華認識的？他好像一貫不愛參與這些事，你們一來京市他就出席了？”路鈴這個問題其實也是幫她老公問的，雖然事情已經過了很久，也沒有見他們合作過。
但謹慎的問問，多掌握一些信息也是好的。
李思桐摸了摸鬢角，輕聲道：“我們都是c市來的……”
“哦！”路鈴一臉恍然大悟，“藺氏進步太快，藺之華出手也快，我都差點以為藺氏是京市土生土長的大公司了！他們也是幾年前才搬來的……”
李思桐笑了笑，沒說話。
兩人聊著，慢慢就到了會所門口。
路鈴給徐姐打電話，很快，另一個中年女人走了出來，眉頭皺著。
路鈴一改剛才的模樣，笑嘻嘻上前握著女人的手：“向姐！好久不見了！”
這個所謂的向姐看了眼路鈴和後麵的李思桐，隻是皮笑肉的說了一句：“要來也不快點，區長夫人和榮姐都在了！”
“不好意思呀，路上有點堵車！”路鈴說著，跟著向姐直接進去了。
李思桐在門口站了片刻，硬著頭皮跟著進去。
裏麵正熱鬧，李思桐本來準備隨便坐的，但是她剛剛進去，就被一個人叫住了。
“妹子……”
李思桐一愣，抬頭，對上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快來快來，坐我旁邊！”那人伸手，李思桐硬著頭皮上前。
“您是……”她試探著問。
“我們在超市見過，你忘了？”那人眨眨眼睛，李思桐想了好久，才想起那個在超市偶遇，要買菜卻什麽都不會的大姐。
見到熟人，李思桐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大姐，是你呀！”
正在努力搭話的路鈴忍不住驚道：“思桐，你和藺氏老板的媽媽榮姐認識呀！”
“嗯？藺氏？”李思桐一愣。
旁邊，藺母笑著說：“妹子，我是之華的媽媽！”
藺之華的母親！
李思桐可以說相當驚詫了，眼睛瞪圓，一時竟然不知道怎麽說話。
徐姐在旁邊笑眯眯的說：“原來榮姐竟然和思桐認識呀！”
藺母笑容燦爛，說出一句將所有人驚呆的話……
“當然認識呀，還是未來親家。”
“什麽？”路鈴道行最淺，當即忍不住拔高聲音。
藺母拉著李思桐的手，笑道：“是呀，之華和茭茭正在戀愛呢，之華以前眼光高，什麽樣的人都不找，現在遇見了思桐家的茭茭，終於動心了，可是讓我放心了！”
其他人瞠目結舌的看著兩人，藺之華……不是不能接觸女人嗎？
“就是茭茭年紀還小，等明年茭茭二十歲，讓他們把婚結了，我和他爸年紀也不小了，到時候早點生個孫子我們帶著！我這個老年生活有個孩子，就知足了，哈哈哈！”藺母笑得開懷。
其他人的眼神漸漸變得疑惑，生孩子？莫非藺之華……沒什麽問題了？
李思桐有那麽一瞬間，臉色變得很難看，她深深吸氣，讓自己語氣平緩一點：“他們這才剛戀愛呢，茭茭也還在讀書，不急，至少等茭茭大學畢業再說，結婚的事咱們也定不了。”
藺母一臉憂愁地拍了拍李思桐的手：“這個我也知道，但是之華年紀不小了，他以前不願意戀愛，以至於外麵有些難聽的傳言，早點結婚生個孩子可以堵住悠悠眾口，而且茭茭也可以不要那麽辛苦。”
李思桐忍不住抽回手，笑著說：“我和她爸都做不了她的主，這個要看她自己，而且那些謠傳都是假的，早晚會不攻自破，用不著急著證明。”
她氣得肝疼，這是什麽話？
為了給藺之華正名，茭茭二十歲就得和藺之華結婚？
李思桐的態度讓藺母的臉變了一下，不太好看。
徐姐趕緊圓場：“外麵那些傳言都當不得真，之華早晚會結婚的，倒是不用在意。”
“是呀是呀，不用在意的。”
“那些傳言怎麽可能聽得！”
“可不是。”
……
藺母心裏冷笑，你們不也一樣傳得可狠了。
她今天是一定要把麵子找回來的！
“我們之華真的是什麽都好，就是有些冷漠，現在總算有看中的姑娘了，正巧了，思桐家的茭茭，我也很喜歡呢！早點結婚也挺好的，茭茭畢業還有三年，那時候之華都31了！”藺母看著李思桐一臉憂愁。
李思桐嘴角努力才扯出一點弧度：“茭茭年紀太小了，結婚的事不急，之華也不算大，現在年輕人結婚晚。”
“我很喜歡茭茭的，但是現在年輕人變數太多了。茭茭畢業還有三年呢，她天天在學校，之華又在上班，要是他再看上個我不喜歡的姑娘，那可就糟心了！我太喜歡茭茭了，還是早點定下來我也放心，茭茭明年8月滿20，到時候我們好好大辦一場！”藺母又笑了起來，轉了轉手上的鐲子。
李思桐重重呼吸：“我不做孩子們的主，而且明年結婚是真的有些早了。”
藺母臉冷了些，片刻，她站起來，笑著說：“思桐，對了，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就是忘在車上了，我們一起去拿吧。”
李思桐站起來，應了：“好。”
她也不想待在裏麵。
兩人走出去，幾乎是剛剛走出大門，藺母就嚴厲地看著李思桐：“思桐，我也是很喜歡你的，我和他爸沒有什麽門戶之見，之華喜歡茭茭，我們就支持。但是你不知道現在外麵怎麽傳之華嗎？隻有把婚定下來，才可以正名！你剛剛直接拒絕我，會讓別人覺得之華是真的有問題，不然你為什麽閃躲！”
李思桐深深吸氣：“這不是之華有沒有問題的事情，在沒有經過茭茭和之華的同意，我們怎麽能擅自給他們把婚定下來？而且茭茭今年才大一！明年8月，也都還沒上大三！”
“你這是覺得之華非你家茭茭不可嗎？你不能光站在茭茭的立場上，也要站在之華的立場上想想！”藺母臉徹底冷下來。
李思桐不甘示弱：“藺之華從未告訴我想要明年娶茭茭。”
“之華身體沒問題，他不是非你們顧雪茭不可。”藺母眼睛半眯。
“那你和藺之華說吧。”
李思桐說完，轉身就走。
她很生氣，但也知道自己今天得罪藺母了。
李思桐打車前往程朔的公司，直奔程朔辦公室，把所有事都告訴了他。
“我得罪藺母了……但是我真的不想茭茭這麽早就結婚……”
程朔額頭青筋跳了跳，倏的站起來，將桌上所有東西推到在地……
“你做的沒錯！她什麽意思？為了證明藺之華沒問題，就讓茭茭和他結婚給大家看？這能證明嗎？下一步是不是要茭茭給藺之華生個孩子才能證明？”
李思桐一愣，剛剛她隻顧著明年結婚生氣，沒仔細想。
要是明年結婚了，是不是還要妥協著明年懷個孩子？
“我之前說過，茭茭現在年紀還小，和他談戀愛的事就暫時不要說出去，這個藺母實在是欺人太甚！”
程朔看向李思桐……
“思桐，給茭茭發消息，今晚不許坐藺之華的車回來，我去接她！”
話音落地，整個實驗室有片刻的安靜，呼吸聲都能聽見。
就連雪茭也有些愣神，眼神變得茫然。
什麽？陳省身數學獎？沒開玩笑？
譚教授繼續笑道：“我也剛接到消息不久，還沒來得及公布呢，另一個拿獎的是北大數學係的教授。你們這一屆數學獎，開出了兩朵金花的驚喜。”
“真……真真的嗎？”雪茭有些結巴。
譚教授點頭，嘴角高揚，又努力克製著。
“是的！”
雪茭還是覺得有些不可置信，陳省身數學獎她是知道的，雖說是一個青年獎，但學生時代就要拿到這個獎，卻是很難很難的。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譚教授解釋……
“顧雪茭，能夠用另一種方法證出費馬大定理，這在數學史上，是值得被載入史冊的。你或許還不夠厲害，但你這個論證卻是足以讓你對得起這個獎項。隻是數學無涯，這個獎雖然給了你，但你在數學上的研究卻不能因此而止步，拿到這個榮譽，就要對得起這個榮譽。”
雪茭有片刻的晃神，隨即堅定地點點頭：“嗯！我會更加努力的！”
譚教授慈愛的笑了笑。
旁邊，靳教授臉白了又黑，黑了又白。
作為清華第一個拿到這個獎的學生，他其實應該開心的，畢竟這也是學校的榮耀。
然而……
有這種事譚中英為什麽不提前說？非要等到他在這邊吹噓完了，才假裝淡定的說出來。
這不就是刺激人麽？
不就是想打他的臉嗎？
這個王八蛋！
靳教授磨了磨牙，忍住想要咬死譚中英的衝動。
“靳老師，你看，顧雪茭還是適合繼續讀數學係的，你呀，就不要白費功夫了。”譚教授笑著看向靳教授。
靳教授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句：“譚中英！”
“嗯？靳教授還有什麽話要說？”譚教授看向他。
“沒事！再見！”他說完，轉身大跨步走了。
費馬大定理在靳教授讀書時期就知道的，但當時沒在意，畢業以後繼續從事物理研究，知道費馬大定理含金量高，卻沒有想到，可以高到直接拿到數學大獎。
如果他早知道顧雪茭能拿到這個獎，打死也不會過來引誘顧雪茭轉到物理係！
這可是數學界的好苗子呀，這要是因為他而被耽誤了……
他自己都想掐死自己！
還怎麽可能誘拐她進物理係！
靳教授帶著對譚教授的憤恨走了，辦公室隻剩下譚教授和雪茭三人。
譚教授笑著看向雪茭：“顧雪茭中午的時候來我辦公室一趟，我們聊聊關於頒獎的問題。”
“好……好的……”雪茭忙點頭，整個人還有點飄。
譚教授點點頭，笑著走出來，腳步輕快，一點也看不出一大把年紀了。
雪茭是他的學生，她的成就越高，他就越開心。
誠然今年能夠拿到這個大獎也有一定的偶然因素，但雪茭的努力和實力，也是不可忽視的一部分！
譚教授哼著歌，心情很好的走了。
雪茭的心情很複雜。一方麵自然是很激動，另一方卻依稀有些慌亂，總覺得自己配不上這份榮譽。
這種飄忽不定的心情讓整個人變得浮躁，但這卻是必須克服的情緒，此時儲盛走過來，在雪茭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好樣的！啊啊啊啊啊那可是陳省身！顧雪茭，你怎麽這麽厲害呀！”
鄭甲坤也麵帶笑容，豎起兩根大拇指，隨即笑道：“顧雪茭，你真棒，我也要努力向你追過去了！”
雪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輕聲說：“我們開始吧。”
鄭甲坤挑眉：“這麽大的驚喜，你還有時間琢磨物理？”
“那總還是要開工的。”她頓了一下，“也不能因為拿了獎就什麽都不做了。”
雪茭咧嘴笑著，兩排齊整潔白的牙齒露了出來，雙目光芒閃爍。
鄭甲坤不自覺跟著笑了笑，然後心裏默默為小師妹點了個讚。
年輕氣盛的時候很少想得長遠，現在看著輝煌，但一時的榮譽不能靠一輩子，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她有這個品質，哪怕榮耀加身，也還記得身上的責任，記得此時此刻，珍惜著分分秒秒。
這是一種難得的品質，也是人生這座山峰登頂的必要條件。
鄭甲坤走近，和他們說著話……
“磁場測量儀在哪兒來著？”
“在你右手邊下麵的櫃子裏，你找找。”
“哦哦好的，我看見了。”
“對了，昨天章寒師姐說……”
……
實驗室裏，工作繼續開始。
……
拿獎這件事對雪茭的影響大概是回頭率更高了，也在廣播裏聽到了好多次自己的名字。
另外就是采訪的媒體更多了，雪茭一貫不怎麽接受采訪，隻在譚老師的安排下，接受了學校的采訪，然後讓她拿著證書去校門口拍了好些照片。
大概因為期末了，又加之項目還一頭霧水，雪茭每天都是腳步匆匆，並沒有怎麽被“名譽”影響到。
“昨天數學係的師姐師兄又找我了，非要加進來……”儲盛歎口氣，一邊畫圖一邊說。
雪茭微微疑惑：“葛冬琳和曾彬？”
“嗯，就是他們，這次比上次意願還要強。”
鄭甲坤搖搖頭：“沒必要，咱們項目現在人夠了，物理可以，數學係我和顧雪茭就可以了，其他人不行。”
他說不行，隻是單純指不適合這個項目。
儲盛點點頭，相當讚同，他已經被那兩個人纏得不行，但到底是數學係的，還是來聽聽鄭甲坤和雪茭的意見。
見兩人沒有要他們加入的意思，他鬆口氣道：“行，那我下次直接拒絕他們。”
旁邊，顧雪茭喊了句：“儲盛，師兄，過來看看這個！”
“來了！”兩人趕緊走到她旁邊去。
……
雪茭很忙，要忙著期末複習，還要忙著做項目，恨不得把一個時間掰成兩個用。
程明澤和她差不多的情況，程朔又每天要上班。
家庭主婦李思桐一下子就閑了下來，開始有心思和新認識的夫人們約了。
“思桐！快點快點，今天徐姐要帶我們去一個大場合！”
李思桐一邊整理頭發，一邊疑惑問：“路姐，我們不是去做美容嗎？怎麽和徐姐又扯上關係了？”
路鈴拉住她，語速很快：“本來是想著就一起去做美容的，但是徐姐在群裏說她們馬上要和上層圈那些太太們喝下午茶，還願意帶上我們！”
路鈴聲音帶著驚喜，像是什麽大好事。
李思桐有些不好意思，原本在c市她還算不錯，但是現在來了京市，可以說頓時就不一樣了，天翻地覆。
現在充其量算作一個中層，上層富人們的圈子她還真沒接觸過。
“不太好吧……”
“怎麽不好？”路鈴瞪眼，“你也就是你家程總疼你，咱們這些做老婆的，哪個不是在男人後麵幫著撐場麵？幫著男人們結交？關係網關係網，你得拉上點關係了，才能鋪成網！”
李思桐頓時心態就變得，她是做大家閨秀教養的，根本不懂商業上的問題，但她也是很想能幫到程朔的！
於是李思桐腳步加快，坐上路鈴的車，“都有哪些人呀？”
路鈴搖搖頭，回複：“不知道都去不去，反正有區長夫人，華明老板的妻子羅夫人，還有一夏老板的妻子，其他的人都是誰還沒聽說，據說人不少，在秦姐開的會所裏喝下午茶。”
“啊？這種場合啊？我們去好嗎？”李思桐就是怕自己硬蹭到那種場合，反而引得其他夫人反感。
路鈴捂著嘴輕笑：“思桐，你也不想想，如果不能帶我們去，徐姐會同意帶我們？”
李思桐愣了一下，一想也是，徐姐是個八麵玲瓏的女人，她的交際能力是真的強，從不與人交惡，但是沒什麽利用價值的，她也不會多熱情。
程朔說過，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強了，會有更多人待你熱情真摯，但是弱了，就會體驗冷漠和人生百態。
也因此，程朔說，如果李思桐不願意和那些夫人們社交，也就罷了，他又不追求什麽，縱使追求什麽，他也可以自己打拚。
但越是這樣，李思桐越想要做一個對程朔有幫助的人，不想拖他後腿。
“好……”
路鈴靠近她，壓低聲音：“說起來，徐姐其實挺愛炫耀的，也很勢利……”
“是嗎？我不是很熟，感覺也還好吧。”李思桐打著馬虎眼，徐姐勢利這事她也看得出來。
但李思桐自己智商不高，不敢說人是非。
程朔說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在說人是非的時候，很容易一激動嘴巴不把門。
但這也很容易埋下禍端，管得住自己的嘴，就能少很多的麻煩。
“你呀，就是太單純，你老公對你太好了。你看徐姐，也是個家世不行的家庭主婦，但就是這交際能力，硬是坐著焦總夫人這麽多年，她能沒點心眼？尤其是焦總還是個花心的。”
路鈴撇著嘴說，李思桐麵上盡量不表露什麽，心裏卻有些說不出來的感受。
也是個家世不行的家庭主婦？
這是說她家世不行？
她牽強笑了笑：“徐姐是挺聰明的。”
“那哪是聰明，那是勢利！焦總的實力沒比我們家那口氣好多少，你看看她，不僅在我們這個圈子吃得開，就連上層圈子都能搭上話！”路鈴話音一轉，“不過太過勢利眼了也不行，你看餘家現在的場景，真是令人唏噓。”
“餘家……也是該……”李思桐忍不住說了一句。
她想到了雪茭的同學，那個年輕乖巧的小姑娘，笑起來很溫柔嫻靜。
李思桐很喜歡這樣的姑娘，刻苦努力，自己靠實力考上了清華，可惜最後……
餘家不說負全部責任，也確實是他們一家折騰出來的！
“餘家不一直這樣？你看現在餘家兒子瘋了，拚命舔著別人掙錢為了什麽？據說他們兒子現在瘋得很嚴重，他們家準備把公司賣了，帶兒子出國，離開傷心地。”路鈴搖搖頭，一臉的感歎。
李思桐感慨：“孩子喜歡什麽就喜歡什麽，喜歡誰就喜歡誰吧，我以前也喜歡強製要求孩子，現在倒是覺得還不如隨了她的心，反而可能更好。”
她和茭茭不就是這樣？當初她們天天爭吵，茭茭的事她都想摻一腳，最後才發現，倒不如都心平氣和的說話，隨著茭茭自己決定。
幸好她和茭茭都醒悟的早，沒有釀成不可挽回的可怕後果。
“咱們這樣的家庭還好，但是你看那些上層的，有幾個小輩真的娶了灰姑娘？就是咱們的女兒想要嫁進更好的家庭，那也是不太容易。”路鈴擺擺手。
李思桐沒說話了，她想到了茭茭和藺之華。
那個男人能護住茭茭，讓別人說不出閑話嗎？
“對了！”路鈴像是想到什麽，假裝不在意的問，“聽說你們去年給女兒辦的升學宴，藺之華來了？”
李思桐點點頭：“嗯。”
“你這就不夠意思了，你們怎麽和藺之華認識的？他好像一貫不愛參與這些事，你們一來京市他就出席了？”路鈴這個問題其實也是幫她老公問的，雖然事情已經過了很久，也沒有見他們合作過。
但謹慎的問問，多掌握一些信息也是好的。
李思桐摸了摸鬢角，輕聲道：“我們都是c市來的……”
“哦！”路鈴一臉恍然大悟，“藺氏進步太快，藺之華出手也快，我都差點以為藺氏是京市土生土長的大公司了！他們也是幾年前才搬來的……”
李思桐笑了笑，沒說話。
兩人聊著，慢慢就到了會所門口。
路鈴給徐姐打電話，很快，另一個中年女人走了出來，眉頭皺著。
路鈴一改剛才的模樣，笑嘻嘻上前握著女人的手：“向姐！好久不見了！”
這個所謂的向姐看了眼路鈴和後麵的李思桐，隻是皮笑肉的說了一句：“要來也不快點，區長夫人和榮姐都在了！”
“不好意思呀，路上有點堵車！”路鈴說著，跟著向姐直接進去了。
李思桐在門口站了片刻，硬著頭皮跟著進去。
裏麵正熱鬧，李思桐本來準備隨便坐的，但是她剛剛進去，就被一個人叫住了。
“妹子……”
李思桐一愣，抬頭，對上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快來快來，坐我旁邊！”那人伸手，李思桐硬著頭皮上前。
“您是……”她試探著問。
“我們在超市見過，你忘了？”那人眨眨眼睛，李思桐想了好久，才想起那個在超市偶遇，要買菜卻什麽都不會的大姐。
見到熟人，李思桐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大姐，是你呀！”
正在努力搭話的路鈴忍不住驚道：“思桐，你和藺氏老板的媽媽榮姐認識呀！”
“嗯？藺氏？”李思桐一愣。
旁邊，藺母笑著說：“妹子，我是之華的媽媽！”
藺之華的母親！
李思桐可以說相當驚詫了，眼睛瞪圓，一時竟然不知道怎麽說話。
徐姐在旁邊笑眯眯的說：“原來榮姐竟然和思桐認識呀！”
藺母笑容燦爛，說出一句將所有人驚呆的話……
“當然認識呀，還是未來親家。”
“什麽？”路鈴道行最淺，當即忍不住拔高聲音。
藺母拉著李思桐的手，笑道：“是呀，之華和茭茭正在戀愛呢，之華以前眼光高，什麽樣的人都不找，現在遇見了思桐家的茭茭，終於動心了，可是讓我放心了！”
其他人瞠目結舌的看著兩人，藺之華……不是不能接觸女人嗎？
“就是茭茭年紀還小，等明年茭茭二十歲，讓他們把婚結了，我和他爸年紀也不小了，到時候早點生個孫子我們帶著！我這個老年生活有個孩子，就知足了，哈哈哈！”藺母笑得開懷。
其他人的眼神漸漸變得疑惑，生孩子？莫非藺之華……沒什麽問題了？
李思桐有那麽一瞬間，臉色變得很難看，她深深吸氣，讓自己語氣平緩一點：“他們這才剛戀愛呢，茭茭也還在讀書，不急，至少等茭茭大學畢業再說，結婚的事咱們也定不了。”
藺母一臉憂愁地拍了拍李思桐的手：“這個我也知道，但是之華年紀不小了，他以前不願意戀愛，以至於外麵有些難聽的傳言，早點結婚生個孩子可以堵住悠悠眾口，而且茭茭也可以不要那麽辛苦。”
李思桐忍不住抽回手，笑著說：“我和她爸都做不了她的主，這個要看她自己，而且那些謠傳都是假的，早晚會不攻自破，用不著急著證明。”
她氣得肝疼，這是什麽話？
為了給藺之華正名，茭茭二十歲就得和藺之華結婚？
李思桐的態度讓藺母的臉變了一下，不太好看。
徐姐趕緊圓場：“外麵那些傳言都當不得真，之華早晚會結婚的，倒是不用在意。”
“是呀是呀，不用在意的。”
“那些傳言怎麽可能聽得！”
“可不是。”
……
藺母心裏冷笑，你們不也一樣傳得可狠了。
她今天是一定要把麵子找回來的！
“我們之華真的是什麽都好，就是有些冷漠，現在總算有看中的姑娘了，正巧了，思桐家的茭茭，我也很喜歡呢！早點結婚也挺好的，茭茭畢業還有三年，那時候之華都31了！”藺母看著李思桐一臉憂愁。
李思桐嘴角努力才扯出一點弧度：“茭茭年紀太小了，結婚的事不急，之華也不算大，現在年輕人結婚晚。”
“我很喜歡茭茭的，但是現在年輕人變數太多了。茭茭畢業還有三年呢，她天天在學校，之華又在上班，要是他再看上個我不喜歡的姑娘，那可就糟心了！我太喜歡茭茭了，還是早點定下來我也放心，茭茭明年8月滿20，到時候我們好好大辦一場！”藺母又笑了起來，轉了轉手上的鐲子。
李思桐重重呼吸：“我不做孩子們的主，而且明年結婚是真的有些早了。”
藺母臉冷了些，片刻，她站起來，笑著說：“思桐，對了，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就是忘在車上了，我們一起去拿吧。”
李思桐站起來，應了：“好。”
她也不想待在裏麵。
兩人走出去，幾乎是剛剛走出大門，藺母就嚴厲地看著李思桐：“思桐，我也是很喜歡你的，我和他爸沒有什麽門戶之見，之華喜歡茭茭，我們就支持。但是你不知道現在外麵怎麽傳之華嗎？隻有把婚定下來，才可以正名！你剛剛直接拒絕我，會讓別人覺得之華是真的有問題，不然你為什麽閃躲！”
李思桐深深吸氣：“這不是之華有沒有問題的事情，在沒有經過茭茭和之華的同意，我們怎麽能擅自給他們把婚定下來？而且茭茭今年才大一！明年8月，也都還沒上大三！”
“你這是覺得之華非你家茭茭不可嗎？你不能光站在茭茭的立場上，也要站在之華的立場上想想！”藺母臉徹底冷下來。
李思桐不甘示弱：“藺之華從未告訴我想要明年娶茭茭。”
“之華身體沒問題，他不是非你們顧雪茭不可。”藺母眼睛半眯。
“那你和藺之華說吧。”
李思桐說完，轉身就走。
她很生氣，但也知道自己今天得罪藺母了。
李思桐打車前往程朔的公司，直奔程朔辦公室，把所有事都告訴了他。
“我得罪藺母了……但是我真的不想茭茭這麽早就結婚……”
程朔額頭青筋跳了跳，倏的站起來，將桌上所有東西推到在地……
“你做的沒錯！她什麽意思？為了證明藺之華沒問題，就讓茭茭和他結婚給大家看？這能證明嗎？下一步是不是要茭茭給藺之華生個孩子才能證明？”
李思桐一愣，剛剛她隻顧著明年結婚生氣，沒仔細想。
要是明年結婚了，是不是還要妥協著明年懷個孩子？
“我之前說過，茭茭現在年紀還小，和他談戀愛的事就暫時不要說出去，這個藺母實在是欺人太甚！”
程朔看向李思桐……
“思桐，給茭茭發消息，今晚不許坐藺之華的車回來，我去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