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約的這一路,林乙柒覺得時間維度都被無限拉長。


    她拖著沉重的腳步,停在嶽言別墅的院門外時,仿佛自己走了一個世紀那麽久。


    她抬起手,指尖在密碼鎖前逗留了許久,最後,還是選擇按響來訪門鈴。


    佯裝保持上次分離時的心情,語氣淡淡地對話筒說道:“是我。”


    小小的一方喇叭裏,傳出嶽言的埋怨聲:“知道密碼怎麽不直接進來?非要我來接是嗎?”


    屋內的嶽言丟下手中的黑色西裝,嘴上雖然碎碎念,但身體還是很誠實,踩著拖鞋就走到院子裏去接她。


    林乙柒適時也走了進來,勉為其難擠出個笑容,打量到他身上正式的著裝,詢問道:“要出去?”


    嶽言從褲袋裏抽出一隻手來拉她,開心的笑容洋溢在臉上,牽著她就想往屋裏走,“嗯!我帶你去個地方!”


    林乙柒卻像頭牛似的定住不動,她不假思索地從他手裏抽離,嶽言低頭望向自己空空的手心,笑容旋即化為尷尬。


    “怎麽了?……氣還沒消呢?”


    嶽言斟酌著小心問道,林乙柒不答,隻死死盯住他的臉,眼裏的恨意不知不覺就流露出來。


    嶽言看得心頭直發慌,急忙安慰道:“孤兒院的事我已經查得差不多了,善後我也想到辦法了,我們晚一些再說,好嗎?現在先跟我進去換衣服。”


    林乙柒不由得在心裏發笑,笑得淒涼無比。


    親手摧毀一切的是你,現在在我麵前裝好人的也是你嗎?這就是你慣用的伎倆?那我也不妨看看,你到底要怎麽收場。


    林乙柒用力眨了下眼,拂去所有真實的情緒,變回往日那個與他嬉笑怒罵的小學妹。


    她眼含期待,問道:“去哪兒?”


    嶽言見她恢複如常,並無深想,一邊把她帶進屋,一邊用孩子邀功時特有的驕傲口吻回答說:“嶽家的祭祖大典。”


    林乙柒全然不解,“為什麽要帶我去?”


    “嘿~說好的做我緋聞女友,就要負責到底!你難道打算眼睜睜看我娶甄鈺那種女人?”


    林乙柒驀地想起方束說過的話,甄鈺對嶽言來說,應該是除了沈安穎外最佳的結婚對象。


    於是乎拋開過往的恩怨,認真評價道:“她……不是挺好的嗎?家族顯赫,長得也漂亮,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嶽言聽了一臉震驚地看著她,“欸!趕緊打住!你說什麽呢?腦子燒壞了?”


    林乙柒這才見識到嶽言超凡的演技,她發現,原來自己完全看不穿麵前這個人,他在想什麽,想得到什麽,想利用她再去做什麽,她都一無所知。


    林乙柒歎口氣,整個人看來沒了生機。


    “嶽言,其實退一萬步講,這種場合也不該我去!對了,你不是有正兒八經的心儀對象嗎?你該趁此機會,把恬恬正式介紹給家裏人認識啊!多難得機會啊……”


    林乙柒停頓了一秒,細察嶽言的表情,沒想到他突然就冷下臉來,她下意識用玩笑的語氣補救,“……你說是不是?”


    嶽言不予回應,直接走到自己的床腳凳旁,拿起一套黑色的鬥篷連衣裙遞給她,眼神茫然,但擲地有聲:“恬恬?我怎麽不記得有這個人,是誰啊?”


    林乙柒如遭當頭棒喝,她緊接著痛聲質問,“你在騙我?”


    嶽言的嘴微微張合,仿佛有什麽難言的苦衷。


    思慮之後,他沒有著急回答,而是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眼神真誠地說,“對不起!我確實騙了你。但我有我的理由,時候到了,我會告訴你一切的,再等等!”


    這個曾經再自然不過的動作,此刻感受起來,竟然會有些犯惡心。


    林乙柒巧妙地躲開,裝作無事般,點頭道:“好,正好祭祖結束之後,我也有話要對你說。”


    兩人各懷心事,開始為今天的裝束忙碌起來。


    每年的冬至時節,嶽家都要舉行一次祭祖大典。


    嶽家的祖屋原址在嶽家村,距離市中心隻有一個小時的路程,建國之後,嶽家的家族根基就轉移了出來,隻有每逢春節和祭祖大典,才會舉家返回嶽家村。


    嶽家當今最德高望重的則是嶽老爺子那一輩,共有三兄弟兩姊妹,嶽老爺子年輕時就以陰狠毒辣出了名,奪到家權後沒有他人敢造次,娶了兩房,可惜正室一脈沒有繼承到嶽老的基因,直到現在也沒創出過可人的成績。


    倒是二房這一脈非同一般,無論是子輩還是孫輩,個個都能獨當一麵。


    因而嶽老對嶽言的婚事也是格外關心,二房一脈的所有人也心中有數,隻要嶽言能娶回甄鈺,那麽嶽家的大權遲早能落入嶽朝手裏,所以對於這樁婚事,除了秦韻佩和嶽明朗外,沒人會有異議。


    可想而知,當嶽言將林乙柒大大方方帶到這麽莊重的家族場合時,嶽家眾人一個個會掛上多麽難看的表情。


    他們並肩走進嶽府大門,散落站立的人群中,已有人開始交頭接耳。


    “那女的誰啊?有點眼熟……”


    “這你都記不得?是方束的未婚妻呀!”


    “不是吧?……咦?好像真的很像!”


    “就是她!我見過她好幾次!奇怪,她怎麽來這兒了?”


    “是嶽言帶來的吧!嗯……我好像聞到了八卦的味道!我剛看到甄鈺也在裏麵,他們要是遇到了……”


    “嘖嘖嘖!快!跟過去看看!”


    已然成為全場焦點的兩人目不斜視,徑直走過長廊,還沒邁下通往宗祠宴席的階梯,就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甄鈺擋住了去路。


    她怒發衝冠,指著林乙柒的鼻子斥道:“你來這兒幹什麽?滾!”


    林乙柒漠然別開頭去,嶽言突然摟住她的後腰,給她無聲的支持,同時還拍掉了甄鈺的手,眉頭深鎖,毫不掩飾對她的厭惡之感。


    “我才要問你來這裏幹嘛,我說過的話你都當耳邊風了?”


    甄鈺氣得牙癢癢,堅持辯駁說:“我是你未來要明媒正娶的老婆,這種場合我不來難道還讓小三登堂入室?傳出去我甄鈺的顏麵何在?”


    林乙柒覺得耳邊聒噪得很,不為了誰,就為了自己之前受過的氣,也要回敬她一次。


    然後,安靜的院子裏就響起她清脆的聲音,婉轉玲瓏,動聽得很。


    “甄大小姐,未來的嶽夫人,登堂入室這個成語可不是你這麽用的,除非你是想當眾誇我勾引人的本事爐火純青,不然我建議你換個別的詞,免得旁人聽了說你沒文化,配不上嶽夫人這個稱號。”


    “你!”甄鈺羞愧難當,當即紅了臉。


    甄鈺看到嶽言嘴角的嘲諷,看到眾人笑話她的嘴臉,忍不住揚手想要教訓林乙柒。


    誰知打人的幅度尚未形成,就被嶽言快速擒住了手腕,林乙柒不經意地一瞥,竟看到她的手腕上那串熟悉的光芒。


    這不是方束送她的求婚手鏈嗎?怎麽會在她手上?


    林乙柒把思緒拉回被趕出嶽言家的那天,她明明帶走了盒子,難道說……那個盒子是空的?


    她在心裏咒罵了甄鈺幾句,這條手鏈,她就算扔進臭水溝裏,也不允許戴在別的女人手上!


    她的身體當下做出反應,上前一步就從嶽言手裏扯過甄鈺的手腕,威嚴宣告:“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偷偷留意著此處的人都被這急轉的矛頭繞暈了,就連嶽言也不例外。


    隻有甄鈺心知肚明,卻要揣著明白裝糊塗,一邊掙脫一邊怒罵:“還什麽東西啊?神經病!我什麽時候拿你東西了?!”


    “嗬~沒想到甄大小姐家大業大,卻從小養成了偷雞摸狗的毛病。”林乙柒表現出令在場人都驚訝的冷酷,吐字清晰的話語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裏。


    甄鈺聽她指控自己品行不端,急得直跺腳。


    要知道,如果在嶽家這種鐵麵無私的官宦家庭裏留下不好的名聲,就等於成了眾矢之的。


    她決不能讓任何人毀掉她嫁進嶽家的計劃!


    甄鈺思及此,突然發力擺脫掉林乙柒,又很快換上一副我見猶憐的委屈模樣,揉著手腕,眼角含淚地麵對她。


    “林乙柒,我不知道我哪兒得罪過你,讓你非要當眾唱衰我。這種場合,我本來就該跟嶽言出席,你平時鳩占鵲巢就算了,為什麽還要跟到這裏來羞辱我?你這個小三,當得也太狂妄了吧?”


    甄鈺的音量不高,卻足以被周圍的閑人聽到,林乙柒無語地笑了,由衷感歎,怎麽大家演技都這麽好,她都要自愧不如了。


    她以為,左右逢源、麵孔萬千這種本事隻有底層人民才有,原來處於食物鏈頂端的他們,也很喜歡玩弄小把戲啊!


    嶽言此時站出來解圍說:“走吧,不要跟她一般見識。有的人,就是像牛皮糖一樣,粘上了你,就甩也甩不掉,何必惡心了自己。”


    林乙柒對他的話置若罔聞,繼續聲討道:“你手上的鏈子,是我的,拿來!”


    林乙柒在甄鈺麵前攤開手,甄鈺更加委屈,皺成了八字眉,帶著哭腔說:


    “你的?嗬嗬~你才是搶東西的慣犯吧?搶了我的男人不說,還要肖想我的財物?你看清楚,這可是價值上千萬的寶石手鏈,怎麽可能屬於你這種窮人?它明明是我爸爸送給我的二十歲生日禮物,你想騙財也該做個事先調查吧?”


    林乙柒聽得她這番無恥的說辭,氣得手腳都蜷縮起來,一旁的嶽言這才弄清楚她們爭吵的焦點。


    原來是那條紅寶石手鏈啊……他認識。


    從他第一次見到那條手鏈,他就知道,這是方束送給林乙柒的東西。


    但是,今天……他的私心在胸腔裏瘋狂作祟,他真的不想再看到這條手鏈戴在林乙柒手上了。


    所以,他選擇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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