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河岸歸來,阿笙便想著去沈府看看。


    雖她心裏知曉那人不會白白送上去,但萬一真傷了呢?


    念著此事,阿笙便讓馬夫繞了路,往沈府而去。


    竇晨曦莫名,卻聽阿笙道:“聽聞沈大人受傷了,順道去看看。”


    竇晨曦掀了掀簾幕,這馬車繞過了大半個東城,順道貌似順得有些遠。


    她唇邊勾起了笑,卻又輕咳了一聲,並未點破阿笙的心思。


    車馬在距離沈府不遠的地方便被迫停了下來。


    這巷子狹窄,難容兩輛馬車齊驅,而此時,沈府的門前正好停了一輛馬車,遲遲未有移動。


    阿笙聽得馬夫之言遂下了馬車,又對竇晨曦道稍候。


    她走到沈府門前,見那刻著“喜迎”、“惠顧”的獅子已經被換了下去,大門亦換成了正經的柚木門。


    阿笙抬眼看了看那寬大的馬車,雖是素色的裝扮,但馬車用木卻是矜貴的香木,駕車的馬夫神色淡漠,見有人來也並未給予眼神。


    “這位師傅,你擋著道了。”


    阿笙看了看因他這馬車而堵了的巷子,卻聽聞那馬夫道:


    “主人家吩咐在此等候,不敢違逆。”


    聞此,阿笙微微歎了口氣,那馬夫即便在說這話時,也不肯抬眼看人。


    看來這“主人家”是個了不得的。


    她又看了看沈府的門庭,那這人應當不是來尋出身貧寒的“沈自軫”的。


    阿笙看了看沈府門前如今僅剩的那幾寸地方,眉目微挑。


    她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了台階之上,隨手便抄起一旁撿來的棍子朝那馬屁股上抽了上去。


    馬驚馳走,帶著那錯愕的馬夫不過片刻功夫便跑得不見了影,這巷子一下寬敞了不少。


    一番動靜驚動了府內的人。


    阿四來開門,便正巧對上阿笙手裏的棍子,不由驚愕地看著她。


    “姑娘這是……”


    阿笙見來了人,當即將那棍子提溜給了阿四,也免了亂扔。


    “聽聞你們家大人受傷了,我來探病。”


    她一麵說著,一麵彈了彈手中的灰塵。


    “我家大人……”


    “別跟我說你家大人不在。”


    阿笙睇了睇那跑遠了的另一輛馬車,對阿四道:“還請報與你家大人,竇長笙來探病。”


    阿四這才正經得聞阿笙之名,這個名諱主子有交待過。


    他當即開了府門,將人請了進去。


    阿笙看著這滿院的簡陋陳設,不由蹙眉,合著這沈府當真不止外麵看著破,它是真的破。


    然而阿四卻帶著人並未往內院走,而是穿過連廊往側院而去。


    阿笙跟著他一路穿過一片幽暗的竹林,方才發現這沈府是別有洞天。


    她見著眼前的山水景致與沈府全然不同,不由回頭看了看。


    阿四見此,低身道:“這若蘭別院與沈府相連,平日裏大人……主子都住在這。”


    阿笙這才省得,她原還在奇怪,裴鈺養尊處優慣了,難道還真的住都下那沈府?


    不過片刻,她又想起來了什麽,不由蹙眉。


    “既然你們主子不住那,你還誆我兩千兩?”


    阿四聞此,嘿嘿地笑,“那不是您主動要給的麽?”


    說著也不敢看阿笙的神情,加快了步伐,想著趕緊將人丟給主子,免得再受盤問。


    阿笙跟著走了許久,在連廊轉角,阿四停了下來。


    阿笙掃了阿四一眼,自他身旁走了過去。


    這一路阿四如有芒刺在背,根本不敢與身後的人對視,眼見著人走了,這才呼了一口氣。


    阿笙步行至一片潛淵花叢,遂聽得一個女聲自院內傳來。


    “阿九哥哥,你就答應我吧。”


    這一聲呼得親昵,裴鈺在裴氏族中排第九,這一聲便是在喚他。


    阿笙刻意放緩了腳步,豎著耳朵往內聽著。


    “我父親都將我送來了,我就這麽回去,多丟人啊。”


    那人似有些無奈般歎了口氣,“帝京如今風波詭譎,你在此不甚安全。”


    聽著這柔和的語調,阿笙斂了斂眉目,原本準備抬起的步伐又停了下來,就站在了原地。


    她的目光穿過繁茂的枝葉,看到院內,那人輕靠在軟榻上,正曬著太陽。


    他就這麽披了一件雅白色的長袍,以玉骨束法,


    他的身旁,一名年歲與阿笙差不多的女娘帶著討好的笑看著他。


    這女娘的眼眸帶著柔光似水,就這麽淒淒地看著那人。


    他今日並未著沈自軫的那身皮囊。


    “我保證,我不給你跟五叔添麻煩。”


    這乖巧討好的語氣聽得阿笙挑了挑眉。


    “阿九哥哥……”


    裴鈺知謝琳琅的性子不會這麽簡單罷休,正想著說辭,卻見不遠處的潛淵花旁阿笙帶著莫名的笑意朝自己走來。


    她微挑的眉目仿似在說,被抓個正著吧?


    一旁的謝琳琅當即站得端正了些。


    她打量了一眼走來的女娘,又見裴鈺眉目帶笑地看著她,不由有些好奇。


    “怎麽來了?”


    裴鈺朝阿笙伸過手去,去見她將順手摘的一朵潛淵花塞到了他的手上。


    “聽聞你受傷,順道來看看。”


    阿笙對謝琳郎視若無睹,掃了一眼裴鈺的身上,道:“真傷假傷?”


    聞此,裴鈺撈起了長袖,露出一段包紮的紗布。


    見阿笙終是蹙上了眉,他勾了勾唇,複才緩緩開口道:“不過是做的傷口。”


    得聞這話,阿笙才舒了口氣,而後便對上裴鈺帶笑的眉眼。


    這溫潤的笑在阿笙眼中便是帶上了幾分刻意。


    阿笙並非不知禮數之人,但進來至今卻連一眼都不肯給謝琳琅,裴鈺便知她是帶著脾氣來的,所以才故意嚇了嚇她。


    此刻有人在,裴鈺也不鬧她了,遂問道:“什麽時候到的?”


    阿笙聽聞這話,倒似來了興致,又帶上了笑。


    她看了看謝琳琅,學著幾分甜膩的嗓音。


    “在你們說到,‘阿九哥哥,我保證定然不會給你跟五叔找麻煩。’的時候到的。”


    她前後語氣變得太明顯,讓一旁的謝琳琅瞬間紅了臉。


    裴鈺聞此幾分無奈,遂介紹道:“這是謝家妹妹,小時候也在裴氏住過一段時日。”


    謝家與裴家是世交,江淮那一片的世族當中,謝家亦是數一數二的望族。


    謝琳琅兒時曾在裴氏受教,與裴鈺是自小相識。


    她原也是裴氏族內自小定下,裴氏主母的人選之一。


    不過彼時裴鈺年幼,見她在學識之上笨拙不堪,便親自否決了她。


    謝琳琅那時候得知自己被裴鈺嫌棄笨,還哭了好久。


    待裴鈺長大些便覺自己兒時過於無禮,對於謝琳琅的態度也好了不少,二人這才走得近了些。


    “這位是……”


    裴鈺正要為謝琳琅介紹阿笙,卻見她搶先一步,答道:


    “我是你阿九哥哥的妹妹。”


    謝琳琅聞此,略有些驚訝,不由道:“倒是未見過妹妹。”


    這聲“妹妹”叫的過於順口,阿笙一時也愣在了那。


    這女娘反應怎麽這般慢?她二人年歲一眼即明,阿笙哪裏該是她的妹妹?


    她看著謝琳琅一雙澄澈的眼眸,又看了看裴鈺眼中斂著的笑,知自己怕是看錯了這女娘,胡亂吃這飛醋。


    這才起身,正經與謝琳琅見禮。


    “竇氏竇長笙,讓姑娘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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