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落金,映照靜湖,隨著氣候漸寒,再過不久東湖便要結冰了。


    這個時候出航的畫船還是有一些,不少寄情山水的畫師們都尋著這最後的時機,在封湖之前再看看重山入眠的景致。


    這三三兩兩的畫船當中便有一艘大船,不慢不緊地跟在眾人身後,一眼便知那是哪個大戶人家的遊船。


    這船的旁邊還跟隨著一艘快船,似乎是有客登船。


    遊船之上,船夫拉開艙底活動的隔層,將炭盆放了進去,這樣足以保得船艙之內依舊暖和。


    艙內,渚奕持盞品茗,卻久不開口。


    坐於他對麵的男子亦不著急,靜候他將這一口茶喝定了,將事情想明白了,再與其詳談。


    “你的意思是,你主家欲與我合作?”


    渚奕三日前收到一封邀貼,約的便是今日東湖一遊,來得這名男子聲稱自己是替人走這一趟。


    男子得聞他開口,點了點頭。


    “是,我家主子誠意與您合作。”


    渚奕將手裏的茶盞放下,不由微凝著目。


    “那你主家可清楚我要的是什麽便要與我合作?”


    麵對質疑,男子笑得依舊輕鬆。


    “當然。”


    男子的聲音和緩,“您要的是北境的一場勝仗。”


    渚奕不由嗤笑,“你央國之人便如此不此事當一回事?”


    男子依舊帶著謙和的笑。


    “我家主子道,戰場之上有輸贏是常事,您身後的貴人打這場仗也不是為了拓展疆土,雙方如今僵持不下不過是誰都不肯讓那一步。”


    這話說得清淺,讓渚奕頗為意外,雖說這一場仗輸了不輸疆土,但據他所知鎮北軍乃是央國鎮國之器,若是在自己的地盤附近輸了仗,可當真是有損國威的。


    早聞央國之人不服天家,卻不曾想已然到了這個地步。


    渚奕並非央國之人,倒也不在意他們的心思究竟向著誰。


    “你能怎麽幫我?”


    男子聞此淺笑道:“我家主子知曉您在商行司安插了人手,但如今卻因為易家三公子接手糧貿行的事,施展不開,故而想直接從那竇二姑娘身上下手。”


    渚奕聞此,不由微微凝目。


    “你家主子連這個都能知曉?”


    男子淺淺笑了笑,“敢在這裏跟您談條件,自然是得有些能力的。”


    “不過,也勸您還是放棄竇二姑娘這一條路得好。”


    見渚奕略有些疑惑,男子繼續道:“這個二姑娘跟裴氏關係匪淺,在萬象頗受讚許,她身旁又有厲害的武衛,從她個人身上下手,怕是難成事。”


    渚奕對這話不置可否,他派去接觸竇長笙的人就連她身旁三裏地都未近到,便被人莫名處理了,不過這般丟人臉皮的事,他自然不會承認。


    “這麽說,你家主子是有妙計?”


    男子笑著默認,“我本就是為了獻計而來,但若是三爺不願與我家主子合作,這份計劃亦可獻給二爺。”


    聽聞這話,渚奕的神色當即沉了沉。


    看來這男子身後之人,不僅知道他的來意,更知曉此事涉及渚家產業的爭奪。


    渚奕看著男子始終端持著謙和而疏離的笑,開口問道:


    “那你們要的是什麽?”


    見他終於問到了點子上,男子緩聲道:


    “隻要您將竇氏拉下馬,我家主子的目的就達到了。”


    渚奕聽聞這話,方才省起,“你們要的是糧貿行的總事權?”


    聞此,男子笑而不語,便是默認了。


    “原來如此。”


    渚奕是商人,買賣便是要清楚對方與自己所要是否平等,太便宜的買賣多半有貓膩。


    “可糧貿行的總事不是朝廷欽封的麽,還能改?”


    男子聽聞這話,笑了笑。


    “如今糧貿行還在與民商交接,一切事情都未徹底落定。”


    他話說到這裏便也未再繼續,但足以聽出他主家的底氣。


    如今對糧貿行虎視眈眈的人不少,而他主家卻有這個自信,隻要能將竇氏拉下來,便能穩坐其位,這可不是單憑一家之力能做到的。


    “你主家的身後還有別的人吧。”


    男子笑了笑,“主人家的事,我不敢妄言。”


    渚奕罷了罷手,“行吧,你們的事我不管,你且將計劃告知於我。”


    話說到這一步,男子卻並未如渚奕預期的那般和盤托出。


    他拱了拱手,道:“三爺,這計劃得一步步地來,少了我主人家的人脈這事您是辦不成的。”


    顯然,這男子是看出了渚奕有了空手套白狼的心思,便在這個點上忽然三緘其口。


    渚奕笑了笑,“好,但我是商人,不願意做賠本的買賣。”


    “我須得看到些許的成效,才能決定要不要與你主家合作。”


    聽聞這話,男子卻是起身,躬身拱手。


    “抱歉,三爺,做生意講究的也是個疑人勿用,既然您懷疑了,那咱們這生意便不是最佳的選擇了。”


    渚奕微微一愣,沒成想這人竟然說罷手便罷手。


    “唉,你……”


    男子又是拱手見禮,此後未再置一言,拂袖離去。


    待到男子離去,渚奕往後靠了靠,他睨了一言內艙的方向,道:“出來吧,人走了。”


    隨即便見一個微胖的身影自內艙走了出來,此人正是易瀾山。


    “你聽到了。”


    渚奕攤了攤手,整個人瞬間懶散了不少。


    “我是對那些繁重的家業沒什麽興趣,不過來小打小鬧意思一下,但二哥可是來真的。”


    “我本是想看能不能套出些什麽來,但那人的嘴是真嚴。”


    “現下,人該是去了二哥那了。”


    易瀾山聞此深深歎了一口氣,阿笙將他從一堆閑事中調來協理糧貿行的事,便與他說清楚了其中的厲害,欲借他的身份擋一擋。


    但她不知道的是,渚家這三兄弟,老三還好,本就是個閑散的性子,老二自小便與老大不對付,什麽都要爭。


    此次因易瀾山姑姑的關係,他姑丈不參與央國之事。


    老二便欲在老爺子麵前得臉,借此爭一爭渚家在南邊的產業,哪裏會給他這個遠親麵子。


    “憑二哥的手段,你這個小師妹怕是要遭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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