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微眯著神色,試探性地問道:“竇二姑娘?”


    阿笙愣了愣,她不知此人為何會認識自己,而後欠了欠身,算是應了這話。


    那人見人沒認錯,點了點頭,複轉身離開了。


    阿笙這才走出來,幫著那女子將老仆扶了起來。


    那老仆身子沉,她一個女子當真是難以搬動的。


    阿笙幫著將人扶回了他們的艙內。


    待將老仆安置了,那青衣女子方才欠了欠身,與阿笙道謝。


    阿笙見她這模樣,開口道:“為何不帶有能力的武仆跟著?”


    能上這艘船的,家裏條件定然都是不錯的。


    雖然沒辦法做到前呼後擁的帶人,但帶幾個武仆自保應當是可以的。


    聽聞阿笙這話,女子方才緩緩道來。


    她自介名為張苒苒,稱家中經營著一處鐵礦場,但她這一脈在族中並不顯赫。


    主要經營的便是熔器再造的生意。


    她為家中次女,前麵有一個哥哥,往下還有弟弟與妹妹。


    因為父親在族中地位不顯,保不得她,這才被族內送到了去往寒州的船上。


    而族中那些武仆都是認人的,哪裏肯跟她來這裏。


    唯有這從小看著她長大的老仆肯跟來。


    阿笙左右看了看,方開口道:“不如這樣,我旁邊的屋子還空著,你與老人家搬過來,也能有個照應。”


    張苒苒未想到,經曆剛才那一幕阿笙居然還敢與自己親近。


    她想了想,搖了搖頭,“這些京機衛都是仗勢欺人,他們如今知曉我這裏軟弱可欺,定然還會來找麻煩。”


    “若是我搬過去,竇姑娘便也不得安寧了。”


    聞此,阿笙笑了笑,道:“無礙,我的武仆善鬥,不懼他們。”


    在阿笙的再三堅持下,張苒苒方帶著老仆搬到了阿笙的旁邊。


    當日夜裏,果真還是出了事。


    阿笙是被打鬧之聲吵醒的,她披了件衣裳附耳在門內聽著。


    聽聞外麵的哀嚎聲,她當即打開了艙門。


    卻見十幾名京機營的兵士圍著幾名青年在內毆打,其中亦有張家的那老仆。


    那群京機衛已經打紅了眼,眼中滿是猙獰的笑,其中一人抽出了刀,如同削肉一般,對著被打的一名青年便削了下去。


    瞬間滿倉都是哀嚎之聲。


    原來是白日那兩人不服氣,回去後又攛掇了他人又來尋張家晦氣,被其餘幾個世家子弟見到便上來幫腔。


    這些人一言不合便動起手來。


    阿笙看著這混亂的場景,神色微沉。


    “阿大。”


    她聲音清冷,一旁打作一團的人卻絲毫沒有感覺到身後的危險。


    其中一人正揍得爽快,卻忽然整個人淩空,而後如廢棄之物一般,被重重摔在地上。


    口中腥味當即彌漫。


    阿大身材高大,身手卻十分靈敏,他抓著一個人便如抓著死物一般往地上砸。


    阿笙第一次見阿大出手,微微一愣,還是開口道:“莫要弄死了。”


    阿大就這般連摔了五個人後,那群人當下再不敢動作,紛紛往後退。


    眾人這才看清楚這武仆。


    他的身量如有兩人高,那滿麵恐怖的黝黑圖騰遍布他的臉上,讓人望而生畏。


    這樣的一個人登了船,他們卻無人察覺。


    幾人紛紛拿出了武器,冷冽的光似乎割破了阿大的一層理智。


    阿笙看著阿大的眼中緩緩浮現出了死寂之色,而後開口道:“諸位若是不想丟了性命,便收了刀,否則會怎麽樣,我也無法擔保。”


    那幾人哪裏會聽,手持長刀當即砍了上去。


    然而,阿大並不躲閃,長刀砍下的瞬間,卻見他側過身子,一把抓住握刀的手,輕輕一捏便聽到骨頭被碾碎的聲音。


    眾人隻見那巨人一般的怪物一手快速抓上那人的頭顱,下一秒,血色四濺。


    那人一整個頭顱被阿大單手擰了下來,而後被丟在地上,一腳踩碎。


    動手之間沒有絲毫的猶豫,仿似他弄死的根本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般凶殘的身手,這群常年在京中過得尚算安逸的人哪裏見過,當即有幾人被嚇得尿了褲子。


    “竇二姑娘,還請手下留情。”


    聞此,阿笙看著不遠處,白日裏那手持長刀之人快步走了過來。


    他掃了一眼那血色翻湧的場景,不由微微蹙眉。


    此次寒州之行在京機營看來可不是什麽好的差事。


    京機營舍不得全部用上正規兵士,所以這裏的多是臨時征召而來。


    其中不乏一些市井混混。


    這些人哪裏經得起這般敲打。


    在場的許多世家子弟看著這場景也開始幹嘔,有兩人直接嚇得暈死了過去。


    “阿大。”


    阿笙的聲音輕靈,她這一聲出,邵子陵便見那高大的武仆收了眼中的殺氣。


    邵子陵看著那群此刻窩囊的不像樣的手下,抿了抿嘴。


    “姑娘的人現下殺的可是京機營的兵士,可知按律當如何處置?”


    阿笙掃了一眼邵子陵,緩聲道:“我殺人了麽?”


    她這話問得輕巧,邵子陵眉目微微一簇,幾分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阿笙依舊語氣輕飄,這京機營的人敢在海上逞凶,憑的不就是大海飄渺,這船上的人孤立無援,又可能有去無回麽。


    但是京機營的人又何嚐不是?


    若阿笙今日下手得徹底,這裏沒一個活人回去,誰又能證明是她動的手?


    他們當真以為這船上,隻有自己一群獵手麽?


    阿笙走到阿大身前,看著他手上的血汙,歎了口氣,反問邵子陵。


    “哎呀,這位大人,你的人弄髒了我武仆的衣裳,這可怎麽賠?”


    邵子陵自認在軍營多年,見過許多生死場麵,但仍舊沒想明白,她這到底是唱的哪出?


    阿笙掃了一眼一旁龜縮著的京機營兵士。


    她的聲音始終輕緩。


    “拿人來賠吧。”


    她說得幾分高興的模樣,被讓那群兵士連連後退,如見羅刹。


    “竇二姑娘,莫要得寸進尺了。”


    邵子陵沉了神色,卻見阿笙依舊端持著謙和的笑,定定地看著自己。


    “大人,你說今日我若是將你這些手下全都丟海裏,回去再與朝廷報是寒州之人動的手,可好?”


    這法子前朝之人用得,阿笙今日也用得。


    這寒州便是那法外之地,是非對錯都由回得去的人說辯。


    聞此,邵子陵不由沉了眉目,他倒是沒想到,一個這般年紀的女娘居然能如此狠辣。


    但他也清楚,阿笙的那名武衛,饒是現下十三艘船的兵士全都上手,也未必能討得好處。


    能有這般武衛跟著,竇氏對她的重視顯然與其餘世族不同。


    見邵子陵再不說話,阿笙方知今日這震懾到位了。


    她收了笑意,看向邵子陵,道:“大人,我今日能在你這船上並不代表我需要你的人才能安全回去。”


    “大人若要與我談律法,我便與你談談。”


    “按央國律,治軍不嚴,騷擾百姓,哪一條都是死罪。”


    她又看了看那群此時窩囊在一起的兵士,眼中多了幾分輕蔑。


    這種酒囊飯袋也能堪稱央國兵士,簡直可笑。


    她看向邵子陵,輕聲問道:“今日我不過是自保,若是來日對簿公堂,這裏的人都可以為我作證。”


    說著又似乎想起了什麽,緩聲道:“當然,也要大家都能平安回去才行。”


    此時,這海上孤舟之上獵手與獵物的角色對調。


    如今阿笙坐上了獵手的位置,邵子陵並不熟悉她的為人,便不敢輕舉妄動。


    阿笙說完又朝邵子陵欠了欠身子,倒是全了禮數。


    邵子陵見她剛走了幾步,又往那群兵士的方向走了過去,嚇得那些人不斷後退著躲。


    阿笙微微彎腰,看著地麵上爬行著躲藏的京機衛,淺笑道:“失禮了。”


    “不不不……不敢,不失禮……”


    阿笙起身掃了那群人一眼,複轉身帶著阿大進了艙內。


    邵子陵咬著牙,握緊了長袍之下的刀柄。


    他看了看地麵之上如喪家之犬的人。


    即便今日阿笙放過他們,為保京機營顏麵,他們也不可能活著回去……


    邵子陵忍了一肚子的火氣,終是不由歎了頗長的一口氣。


    公主府的人可沒說這姑娘是這麽個性子,依他看,這竇二姑娘哪裏需要他人的保護。


    她不動手便已經是萬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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