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桂是像喪家之犬一般逃回貴州的。


    當他帶著殘部進城後,雖然沒有整出負荊請罪這種誇張的戲碼,但還是十分愧疚的前去向洪承疇“告罪”。


    從級別上來看,吳三桂是平西大將軍,而洪承疇是五省經略,總督軍務大臣。


    照理說洪承疇應該是吳三桂的上級。


    但實際上吳三桂手中攥著實打實的兵權,還是特別能打的老關寧軍。


    故而即便這次戰敗,洪承疇也不好過於苛責於他。


    二人原先都是明臣,彼此之間可謂是知根知底。


    見吳三桂演的如此投入,洪承疇自然要配合著搭戲把戲做足。


    兩個戲精你一言我一語,端是把其他清軍將領弄得一頭霧水。


    “洪經略有所不知,明賊不知從哪裏搞來了一批泰西火器。那火炮尤其厲害,炮彈爆炸後還會炸裂許多碎片出來,殺傷力十足。征南將軍便被意外炸死。”


    他臉上一臉悲痛的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趙布泰是他親爹呢。


    洪承疇順著吳三桂的話頭問道:“見狀不對,平西將軍就沒有勸阻征南將軍嗎?”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吳三桂自然要把戲做足。


    隻見他長歎一聲道:“末將見明賊炮火凶猛,當時便向征南將軍提議暫避鋒芒。可征南將軍卻是不聽,說是要一舉克敵。洪經略您也知道,名義上末將和征南將軍是平級,但實際上是唯他老人家馬首是瞻的。末將隻有建議權沒有決定權啊。他老人家執意要猛攻,末將也是無能為力啊。”


    吳三桂表現的悲痛欲絕,卻是絕口不提遭遇明軍象兵襲營,二次落敗而逃的事情。他已經打定主意把罪責都推到趙布泰身上,這樣他最多隻有一個連帶責任。


    洪承疇麵上安慰他一番,心中卻冷笑道此子真是個不知廉恥,臉皮比山海關城牆還厚的家夥。


    如今趙布泰已經死了,把責任推到一個死人身上自然是脫罪的最好方式。


    “平西將軍有心,此戰雖然失敗不過明賊也已經暴露了其手中的新式火器。下一戰隻要我軍準備充分,定能摧城拔寨。”


    吳三桂連忙稱是。


    二人一出雙簧演完,吳三桂的罪責也就撇的差不多了。


    接下來就是給朝廷上奏疏的事情了。


    這麽大的慘敗不可能壓著不報,隻不過筆墨之上可以潤色修飾一二,令其看上去不至於那麽難看。


    吳三桂心裏還是很有底的。


    現在不是滿清剛剛入關的時候。


    那時候八旗的戰鬥力還很強大,便是吳三桂的精銳本家兵也無法與之相比。


    而現在八旗子弟被中原的花花世界迷的眼花繚亂醉生夢死,哪裏還有什麽心思放在習武打仗上。


    趙布泰拉出的那支八旗軍已經是東拚西湊出來的所謂精銳了。


    所以清廷方麵如今多是倚重像吳三桂這樣的降將。


    隻要吳三桂手中的這支本家兵損失不太嚴重,他在清廷心目中的地位就不會動搖。


    至於洪承疇嘛也是不怎麽擔心的。


    在他的大方略下清軍已經一步步的壓縮明廷的空間,如今可謂拿到了勝勢。


    明廷隻是做著困獸之鬥罷了,便是堅持又能夠堅持幾天?


    等到湖廣、陝西的糧食全部調到,清軍大軍隻需要抹過去就能把明軍碾碎。


    就和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雙方的實力對比實在是太懸殊了。


    這麽些年來,洪承疇也算想明白了。


    清取天下是必然之事,再多阻擊者出現也不會改變這點,最多是讓這個過程曲折一些。


    清廷的統治者從皇太極換成多爾袞,又到現在的順治皇帝,對付明廷大的方針是沒有變的,那就是分化拉攏勸降打擊。


    原先明廷不得誌的將領經過勸降搖身一變就成了清廷的得力幹將,攻城拔寨勢不可擋。


    有時洪承疇也在想這是為什麽,思來想去隻能得出一個答案,那就是朱明不得人心啊。


    大清才是順應天時人心的存在,取而代之自然是理所當然了。


    自古新舊交替不都是如此嗎?


    或許在剃發一事上清廷處理的可以再好一些,這樣遭到的抵抗會更小。


    但即便是現在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的國策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


    因為清軍的優勢實在太大了。


    這種絕對的優勢下便是再浪也沒有關係。


    既然已經決定等糧草補齊後再進攻,洪承疇自然便不急了。


    昆明雖然沒能拿下,但好在重慶是守住了。


    這個水陸要衝至關重要,若是丟了整盤棋都會被攪亂。


    “平西將軍且先去休息吧,本督想一個人靜靜。”


    “既如此,末將就不打攪洪經略休息了。”


    說罷,吳三桂抱拳離開。


    吳三桂走後,趙良棟冷冷道:“洪經略真的認為此敗是因為征南將軍輕敵冒進嗎?”


    洪承疇捋著胡須悠悠說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又何必這麽計較呢?”


    “洪經略覺得幾分真幾分假?”


    “五分真五分假。”


    洪承疇不疾不徐的說道。


    “洪經略既然如此清楚,為何袒護吳三桂。


    趙良棟十分不滿。


    在他看來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贏了就是贏了,輸了就是輸了。


    吳三桂卻在這裏顛倒黑白,把責任都推給死人,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本督何時袒護他了。”


    洪承疇倒是不惱,和聲道:“本督乃是為朝廷大計著想。朝廷如今正在用人之計,吳三桂這種猛將自然要好生拉攏。等到以後明廷覆滅,再馬放南山也不遲。”


    洪承疇這些年謀略上的功夫見長,對於人心的把握也已經到了化境。


    趙良棟心裏想的什麽他如何不知道?


    無外乎是想取吳三桂而代之罷了。


    但在眼下這是不可能的。


    畢竟吳三桂的絕對實力擺在這裏,清廷要用吳三桂的“關寧軍”就不能撇開吳三桂。


    至於趙良棟還很年輕。年輕就是資本,就先熬著吧。


    等到吳三桂這些老家夥退下來,不就是趙良棟這些後進之輩上位獨當一麵的時候了嗎?


    可惜洪承疇估計是看不到這一天了。他隻希望有生之年能夠看到大清一統神州,禦宇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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