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馮雙禮來說,和王賀年的這次談話很有意義。


    這讓他從抵達南京後最初的迷茫之中跳了出來。


    雖然等待的過程很是煎熬,但至少有了個盼頭。


    馮雙禮也很想知道天子會如何處置他,他這個罪名可大可小,就看天子如何權衡了。


    但天子顯然想要晾著他,直到馮雙禮在錦衣衛衙署被關押十日之後,天子才召集他入宮。


    不過這個舉動確實在馮雙禮的預料之外。


    在他看來天子即便要見他也會在錦衣衛衙署,怎麽也不會在宮中。


    畢竟他現在是個罪臣,大明可沒有召見罪臣入宮的先例。


    即便是那些時候被證明有罪的臣子,至少在被皇帝召見的時候還不是戴罪之身。


    這是不是代表了一個信號,那就是天子並不覺得他的罪行大到不可饒恕?


    不然天子在錦衣衛見他就是,何必要召他入宮呢?


    當然一切都得入宮之後才能見分曉。


    馮雙禮被關押在錦衣衛後雖然沒有穿囚服,但原先的衣裳自然是沒有再穿了。


    此次入宮他穿了一身布衣。


    這意思再明白不過,那就是馮雙禮表示自己是個罪臣,跟普通老百姓沒有任何的區別,任憑皇帝陛下發落。


    這至少是把態度表露了出來,至於天子會如何決斷那就是天子的事情了。


    馮雙禮現在的心態倒是放得很平和,他至少可以肯定天子不會殺他。不然也不會繞這麽大一圈。


    老實說,這是馮雙禮第一次來到南京。


    當年大西軍並沒有攻克南京城,後來韃子入主中原,西軍也退守到了四川、雲南。


    第一次來到南京見到雄壯的紫禁城,馮雙禮直是被震撼到了。


    這紫禁城比四川、雲南的行宮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甚至光是一座紫禁城就能抵得上昆明城了吧?


    馮雙禮沒有進行具體的估算,但他覺得肯定差不多!


    從進宮的第一刻起,他就跟在內侍的身後,生怕走錯了位置。


    他現在畢竟是罪臣,如果再因為犯了宮中的忌諱,衝撞了貴人那可就真的神仙難救了。


    起初來南京時馮雙禮覺得自己必死無疑,所以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態,倒也沒有覺得有何不可。


    可現在得知有活下去的希望,馮雙禮自然謹小慎微,每一步都苛求走對。


    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乎人呢。


    這紫禁城實在是太大了,馮雙禮隻覺得雙腳都走到酸痛無比,內侍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他實在忍不住了,便催步上前問道:“敢問公公,還要多久啊。”


    “慶陽王莫急,就快到了。”


    那內侍顯然知道天子的意思,對馮雙禮的態度還算是不錯。


    “再繞過前麵的那座大殿就是乾清宮了。”


    馮雙禮哦了一聲便不再多說。


    他現在隻想早些見到天子,在禦前親自承認錯誤,懇求天子的原諒。


    大約一盞茶的工夫後,馮雙禮被帶到了乾清宮前。


    望著巍峨的宮殿,馮雙禮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慶陽王且稍候片刻,咱家先去通稟一聲。”


    馮雙禮連稱不敢。


    內侍前去通稟的時候,馮雙禮仔細打量著這乾清宮。


    西營的將領不像闖營的將領那樣有福氣,沒有親眼見過北京的紫禁城。


    所以當馮雙禮看到南京紫禁城時完全是一種新奇的心態。


    換做是劉體純等人就不會有這種感覺了。


    馮雙禮並沒有等太久,很快那內侍便去而複返。


    “慶陽王,陛下宣你覲見。”


    內侍的聲音很是溫和,讓人聽了十分舒服。


    “多謝公公。”


    馮雙禮抱拳謝過,便跟著內侍拔階而上。


    等到上了乾清宮的台基,看到那一麵麵朱漆大門時,馮雙禮整理了一番袍服。


    雖然他現在穿的隻是布衣,還是盡量要將儀容整理的妥帖一些。


    畢竟這是麵聖,且會決定馮雙禮接下來的命運,絲毫馬虎不得。


    天子決定在乾清宮暖閣召見馮雙禮,故而內侍直接將他引領至東暖閣。


    繞過一麵麵屏風,馮雙禮終於被引到了朱由榔的所在。


    看到皇帝的那一刻,馮雙禮推金山倒玉柱跪倒在地行禮道:“罪臣馮雙禮叩見陛下。”


    朱由榔淡淡道:“平身吧。”


    朱由榔之所以沒有選擇立即召見馮雙禮,就是沒有想好怎麽處置他。


    馮雙禮所作所為確實有些欠考慮了。


    雖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但馮雙禮也沒有跟其他人商量啊。


    白文選、沐天波這兩人身份資曆都不在馮雙禮之下。


    馮雙禮卻絲毫不給他們麵子,一意孤行率部北上攻打漢中。


    這若是打下來還好說,朱由榔至少有個台階下。


    但漢中沒有打下來,那朱由榔就必須治馮雙禮的罪了。


    如果他不治罪馮雙禮,即便言官不說什麽,也會給今後埋下隱患。


    大將們個個擁兵自重無所顧忌,豈不是又回到了崇禎末年的情況?


    好不容易朱由榔才把局勢搬回來一些,自然不希望前功盡棄。


    馮雙禮自然是不能殺的。


    這固然是因為馮雙禮罪不至死,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朱由榔怕寒了將士們的心。


    畢竟馮雙禮的身份是原西營將領,若是朱由榔處死了馮雙禮肯定會引起一陣連鎖反應。


    但又不能處罰的太輕,不然起不到震懾作用。


    朱由榔很難啊。


    思來想去也隻有廷杖最合適了。


    “慶陽王,你可知罪?”


    朱由榔也沒有想著跟馮雙禮繞圈子,開門見山的問道。


    “罪臣知罪,罪臣不該擅自領兵攻打漢中。”


    “知道就好。”


    朱由榔歎了一聲道:“出了這種事情,朕即便不想責罰你也不行了。朕如果不罰你,不足以堵住百官之口,不足以堵住天下人之口。”


    “罪臣懇請陛下嚴懲。”


    “朕意已決,命錦衣衛將你廷杖五十,罰俸一年。去慶陽王封號,改為安國公。你可有異議?”


    馮雙禮其實已經做好了發配充軍的準備。有道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充軍已經是他能想到最好的結果了。


    卻不曾想陛下還是在保他,隻是對他降職處分。


    一時間馮雙禮竟然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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