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的會議一直到六點四十才結束。二組和三組的討論中出現的異常,李珞馬上得到了反饋。隨後,劉書林和連福宇聯袂跑到李珞家裏,匯報了農機和車輛配件兩組的異常情況。


    確實很反常。就李珞的記憶,紅星從來沒有發生過此類事件。下麵鼓搗從未斷絕,但當麵做就沒有了。這也是一種文化,背後搞是免不了的,但當麵撕下臉皮地整,以後還怎麽共事?


    聽了劉書林和連福宇的匯報,李珞許久沒說話。熟悉李珞的連福宇知道,李珞已動了真怒了。


    李珞生氣的時候並不像某些領導大叫大嚷甚至拍桌子摔杯子,他看上去是沒有明顯的症候,身子可以稱得上喜怒不形於色。但有一個他自己都不察覺的特征會出賣他真實的心情,那就是他手腕處的汗毛會立起來。李珞毛發較重,但格外注重儀表的他總是將臉刮的幹幹淨淨,卻不會去處理他手背和手腕的汗毛。這個特征,早就被細心的老部下連福宇察覺了。每當看到那圈立起來的汗毛,連福宇便格外小心,唯恐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就這些?”李珞平靜地問。


    “這些還不夠嗎?”劉書林道,“左雲肯定受到某些人的指使,否則她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和我們對著幹!”


    “什麽叫明目張膽地和我們對著幹?”李珞的聲音尖利起來,“我們是誰?你倆和我?告訴你們,別把我和你們弄在一起!雷雲講的問題有沒有,我不知道,但你倆知道!誰種的果子誰吃,我跟你們說清楚!”


    “讓他們查嘛。”劉書林憤憤不平道。“有問題讓他們處理嘛。我就不信了,辛辛苦苦沒日沒夜地賣命,還有罪了。”


    李珞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對兩位老部下說,“讓人家說話,天也塌不下來。明天的會議照常開。人家提意見,就硬著頭皮聽,不要急著辯白!”


    趕走劉書林和連福宇後,李珞已徹底冷靜下來。他把自己關在了書房裏。情況大致是真的,營銷部肯定存在一個反對自己的“集團”,陶唐上任後掀起了反腐和整頓作風的風暴給了這些人暗示,他們利用這次會議跳了出來……現在令李珞困惑的是,左雲和雷雲的發難,是自發的呢。還是有組織的行動?左雲從營銷部的人事問題入手,算是而雷龍則直接把營銷部和**掛上了鉤。


    誰站在他們後麵?韓誌勇?郭濤?還是陶唐?李珞費心思索著,拒絕了老伴叫他吃晚飯,一直待在書房裏思索著。


    韓誌勇是自己的老對手了,他肯定樂於看到自己後院起火甚至被扯入**的泥沼。郭濤那個笨蛋早就看自己不順眼了,宋悅主政時就幫著宋悅整自己,還美其名曰維護班子的團結和威信。但這兩個人都不足為慮,郭濤是個拙劣的政客。沒有頭腦,唯上是從。他沒有自己的班底,更不會把營銷部的“叛徒”們收入麾下,所以肯定不是郭濤。


    韓誌勇是有可能的,左雲雷雲他們在營銷口失寵後改投“明主”是有可能的,但可能性不大,因為韓誌勇自視甚高。不屑於招降納叛,而且,李珞從未聽說過左雲和韓誌勇有什麽工作外的來往。所以,李珞很快否定了韓誌勇。


    最可慮的是左雲們背後站著陶唐。證據是明顯的,陶唐來廠第一次出門是到東湖洽談因價格擱淺的合同就帶著左雲。之後去置州又點了雷雲的將,顯然,有人向陶唐推薦了他們。不過,李珞並沒有太過在意,陶唐從未向他提出過左雲們的使用問題,一向注重人事問題的李珞注意到,陶唐對於人事布局並無成算,毫無章法,像明筱月一類人的提拔,顯然是失分的。不過,對於紅星這樣的企業,個把副處級無足輕重。


    曾有人說是呂綺向陶唐推薦的,但李珞不信。呂綺給他的印象是很好的,認為是紅星公司難得的女幹部,業務嫻熟,人品出眾,從無負麵新聞。沒錯,呂綺是陶唐曾經的同學,那又能說明什麽問題?對於帶了顏色的傳聞,李珞更是不屑一顧。大概李珞自己這方麵過的硬,他很討厭拿子虛烏有的男女關係說事兒。退一步講,就算呂綺向陶唐推薦了左雲和雷雲,那又能怎麽樣?除非陶唐把左雲們調出營銷口,否則他就不可能繞過自己去重用他們。李珞曾設想過那種局麵的出現,他絕不做韓誌勇,一定要守住這條紅線——隻要自己分管營銷,營銷口的幹部升黜就必須征得自己同意!


    當然,調出自己分管的一畝三分地就另當別論了。可是,他們的價值唯在營銷,調出營銷口,這些人還有什麽用處?


    這是一個月前的想法。但現在李珞的想法變了。其實,在楊開河出事前,李珞就改弦更張了。一個相處多年知心換命的總部領導提醒他,千萬不要因年輕而輕視陶唐,此人背景深厚無比,非你所能撼動。而且,形勢不一樣啦。


    陶唐肯定有背景。如果沒有背景,彼豈能在四十出頭便高居此位?李珞已經從馮世釗親自送其赴任看出了端倪。但平泉市委書記陸耀祖甫一上任便**裸地位為其撐腰不惜損害其在政府的形象更證明了總部那位老友所言非虛。宋悅比起他來顯然差遠了,別看宋悅叫喚的高,總是巧妙地抓住一切場合吹噓跟馮董如何如何,結果證明不過是虛張聲勢,該拿下時毫不留情便拿下了,總部根本就沒有任何保他的意思。陶唐從不表露其背景,這才是有背景的派頭呢。


    背景很重要,但老友最後一句話更重要。形勢確實不一樣了,隻要擎起反腐大旗,誰敢攖其鋒?陶唐上任後的施政手腕顯然是得了高人指點,顯然以反腐作為掌控公司的突破口,反腐好啊,誰也不敢說不該做。關鍵是自楊文歡宋悅之後,紅星出現了一種反腐文化,或者叫思潮,總覺得還有大老鼠沒有被挖出來。果然,兩三個月裏,不斷有發現線索的傳聞。現在的經濟案子,突破一點就是一片,牽連多少人誰能說得清?關鍵是以現在的搞法,誰敢保證自己沒問題?李珞自認自己在經濟上是過得硬的,但他也不敢保證自己的部下幹淨,即便是自己,也未必沒問題,因為解釋權不在你,每年經手那麽多的業務招待費使用,誰敢說一點不合規定的東西都沒有?


    所以李珞采取了與陶唐主動合作的態度。實踐證明是有效的,陶唐把目標轉向了其他人,特別是駱衝成為他打擊的對象了,楊開河真是蠢啊,這個時候搞這麽一出,不是害人害己嗎?


    如果陶唐真的站在左雲們後麵,唆使左雲們利用營銷大會發難,又是什麽意思?他不要今年的銷售業績了嗎?李珞嚴重懷疑自己的判斷。可是,如果沒有後台,左雲們敢這麽幹嗎?


    想來想去,李珞決定鎮之以靜。他怕劉書林特別是連福宇沉不住氣,又給倆人打了電話,反複交代了明天會議應有的態度,那就是沉著,不要管別人說什麽,不解釋,不爭辯,隻討論指標問題。


    呂綺是參加李珞那一組(農機組)討論來著,二組和三組鬧出新聞還是老範提供的,老範眉飛色舞地講了一氣雷雲對姚壽年的發難,呂綺愕然,這是鬧的哪一出?雷雲不想在營銷部混了嗎?然後,呂綺便接到了陶唐的電話,這是她業餘時間第一次接到陶唐電話。


    呂綺對老範做了個手勢,示意其安靜,電話裏,陶唐的聲音帶著壓製不住的憤怒,“你問問左雲雷雲他們究竟要幹什麽?是誰指使他們這樣做的?在這個時候搞亂營銷對他們有什麽好處?嗯?”


    陶唐從來沒有如此峻急地對呂綺發火。本來這事跟呂綺八竿子打不著,但呂綺迅速理解了陶唐打電話給自己的用意,因為左雲和雷雲都是自己“推薦”給陶唐的,現在她必須為自己的推薦埋單了。


    “是,我立即給他們打電話……陶總,我對此一無所知……”承受了陶唐的怒火,呂綺覺得事態嚴重了。


    “我知道。”陶唐的聲音平緩下來,“要有大局觀!我們的首要目的是把紅星搞活!經濟搞不上去,抓再多的貪腐分子有什麽用!”


    “我得去找下左雲了……”呂綺對範永誠說。


    “不能去!你就在電話裏說吧。”範永誠已經聽清了陶唐的來電,“省得有心人說你串聯。”


    “有這麽嚴重嗎?”呂綺嘴上說的輕鬆,但心裏卻讚同老公的意見,現在找左雲和雷雲肯定不合適,說不定真有人盯著呢。不過,呂綺可以肯定,左雲肯定不是要給陶唐添亂,但他們顯然踩錯了點,拍馬屁拍到馬腳上了……


    “這就是政治。陶總顯然不準備動營銷……也是,楊開河的案子還懸在那兒呢,這個時候揭營銷的蓋子……左雲頭腦發昏了。”


    呂綺已躲回臥房打電話了,範永誠獨自坐在餐廳,不停地搖著頭。(未完待續。。)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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