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的酒席一座皆歡。


    李誌斌早就發現,一些在公開場合很是言拙的領導私下交流是往往也能妙語連珠,令人捧腹,更不要說那些口才本來就很好的了。今晚的酒席就是這樣,包括江上雲總工,在半酣之際說出的笑話都能笑倒一片。


    兩桌不滿,十七個人幹掉了十五瓶酒。


    李誌斌仔細觀察了,今晚喝的最多的是三個人,陶唐肯定是其中之一,因為幾乎所有人都敬了他酒,十幾次幹杯,半斤就下去了,然後他再逐一回敬,又是差不多半斤,何況還有好幾輪的單練呢。第二個是李珞,李珞算是放開了,喝了多少不知道,但肯定是喝高了。第三個就是呂綺,她的職務最低(除負責服務的朱寧和自己外),但她卻是唯二的女性,當劉秀雲說自己身體處於特殊時期不能多喝時,呂綺便成了火力集中的一個點,但呂主任真是盛名之下無虛士,真是不含糊。


    兩個半小時後,李誌斌把陶唐送回了小招。泡了濃茶,看陶唐一切正常,李誌斌便出來了。走出樓門,迎麵看見呂綺搖搖晃晃過來,“小李,領導沒休息吧?”


    “沒有……我陪您上去?”


    “不用了,想起件事,就幾句話……”呂綺打了幾個酒嗝,上樓了。


    李誌斌目送著呂綺拐過樓梯的那道彎,又改了主意,敲開了值班室的門。


    李誌斌走後,陶唐熱上水,準備泡個澡,房門又被敲響了,他以為是李誌斌又回來了,“我沒事……年輕輕的,這麽囉嗦……”嘟囔著,陶唐開了門,卻是呂綺。


    “咦,怎麽是你?不回家休息瞎跑什麽?”


    “連門都不許進了嗎?”


    “進來吧,剛泡的茶,我一口沒喝呢……等等,燙著呢……”


    “是不是有些憋屈?”呂綺在沙發上坐了,看著站在地當間的陶唐。


    “憋屈什麽?哦,今晚你喝的可真猛,有些傻了吧?連人家逗你的話也聽不出來了……”


    “你是說韓誌勇?”呂綺想起韓誌勇曾敬她酒,祝賀她馬上要高升了……


    “對啊。人家逗你呢,你還傻乎乎地跟人家幹杯呢。”


    “我不是沒回答嘛……厄……”


    “喝點這個吧,”陶唐從冰箱的冷藏室裏取出一瓶礦泉水來,擰開了遞給呂綺,“憋屈嘛,有點。你還是差點火候啊,你要知道,在我這個位子,哪天不憋屈了,離倒黴就不遠了……”


    “妥協?”


    “是的,妥協。在盛東幹了幾年,算是學會了妥協。原來可不會,當時我是集團處級中有名的刺頭……”說罷,似乎想起了什麽,陶唐哈哈笑起來。


    “你笑什麽?”


    “其實仔細想想,大家都有私心,但也都為公司在考慮。大公無私的人怕是難尋,公而忘私就很了不起了。你是不是覺得方案打了折委屈?”


    “我委屈什麽?我是替你委屈。”呂綺咕咚咕咚喝了一氣冰涼的礦泉水,“會不會損害你的威信?嗯,今晚你提出吃飯,是不是想挽回什麽?”


    “你這個腦袋裏都想些什麽呀,妥協不會損害我的威信,恰恰相反,恰到好處的妥協會收到很好的效果。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一下子成立四個分公司,把權力放下去,我還有些擔心呢。現在恰到好處,先搞試點,然後看效果……不說這個了,你來就是談這個?”


    “談別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


    “那,你啥時候解決個人問題呢?”


    “這個不要你管。”


    “我必須管!陶唐,記得你剛來在東湖會館那次吧?”


    “不太記得了……怎麽啦?”


    “你說過一些話,我也說過一些話。我永遠不會忘了那次你對我說的……最近我看了一本書,書名是《愛的三種境界》……”


    “我從來不喝心靈雞湯。”


    “我一定推薦你看看,你一定得看看。一些原來想不透的問題,一下子給了我答案。陶唐,你說實話,我在你心裏,哦,不,你把我定位於什麽人呢?”


    “好朋友。”陶唐毫不遲疑地說,“我的朋友不多,特別是可以說心裏話的朋友不多,你肯定是其中之一。”


    “我也是。我希望我們能做一輩子的好朋友。有人說男女之間不會有真正的友情,但我不信。所以,我有資格關心你的私事,對吧?你一個人孤零零的,我心裏難過,等你有個家,有個伴,我就放心了……”


    “隻有軟弱的人才會孤獨。呂綺,我不孤獨。你信嗎?”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吧……你不會懂我,再婚不是那麽簡單的事。”


    “如果可以,我願意照顧你一輩子。可是不行,我隻能做你的朋友了,好朋友也是朋友,對吧?”


    “咱們不談這個好不好?我送你回家吧。”


    “為什麽要回避這個呢?你才四十三歲,怎麽能一個人過呢……直說吧,你覺得徐德玉如何?”


    “徐德玉?什麽意思?”


    “他們沒跟你說嗎?”


    “誰?說什麽?怎麽把徐德玉扯進來了?”


    “咱倆那幫同學啊。他們覺著德玉挺合適你……我說你不是有方可嗎?你究竟是怎麽考慮的?”


    “這都哪跟哪呀,都是誰在瞎折騰啊。”陶唐搖搖頭,使勁搓著臉。


    “起初我覺得也挺荒唐的。可是最近仔細想了下,德玉真的不錯,或許真是最適合你的一個。你看,年齡般配吧?她比你小三歲。性格我了解,絕對好脾氣。模樣嘛,她其實蠻漂亮的,就是不打扮自己,顯得老了……”


    “打住,打住啊。”陶唐擺擺手,“越來越出格了。”


    “一點也不出格。我希望你一輩子留在紅星,哪兒也不要去了。你有能力,有手腕,紅星在你手裏一定會重振的。這兒就是你的根,還要去哪兒呢?還要再漂泊多久呢?在紅星成個家不是蠻好嗎?我看你對德玉也挺好的啊?”


    “那是我愧疚。知道嗎?愧疚。我沒想到她的日子會搞成這樣,而且,她搞文字還不錯……呂綺,你跟他們說,我估計一定是印玉桃,是吧?別瞎操心了。這是我的私事。懂嗎?私事。”


    “那你跟我說實話。陶唐,現在聽到一句實話真的是太難了,你會再婚嗎?”


    “應該會。”


    “那,你喜歡方可嗎?”


    “什麽叫喜歡?”


    “就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


    “我不知道。我很早就認識她了,可以說我是看著她長大的。”


    “但是方可愛你,我看得出來。要知道,女人的直覺要比男人靈敏的多。方可愛你,但她不一定適合你。適合你的,徐德玉肯定是一個。”


    “為什麽這麽說?我很難處嗎?”


    “是的。你太善於隱藏自己的內心世界了,如果和你比,我是透明的玻璃瓶,而你是漆黑的陶罐。我很想知道你內心都藏著什麽東西,準備怎麽做,但我做不到。我想也沒有人能做到。原因嘛,大概你少年發達,位高權重,工作改變了你吧……別打斷我!所以,你需要一個溫順的女人,一個淡泊權勢的女人,一個隻滿足家庭生活的女人。方可不是這樣的女人,盡管我跟她隻有一麵之緣,但我堅信我的觀察是正確的。徐德玉是,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也不讚同你的話。你把我想太複雜了。其實我不是你說的那樣,我沒那麽深沉,包括工作。隻不過因為位置不同,解決問題的方法也不盡相同。你沒有覺得你也在變化嗎?你當了發規部主任後,說話辦事跟過去不一樣了,這就是工作造成的。我不可能什麽事都搶先表態,那樣就會很麻煩,就會吃苦頭。你再想想你弟弟,是不是覺得他也變了?”


    “你把話題岔哪兒去了?我簡直招架不住這一招。我們說什麽來著?徐德玉和方可,是吧?”


    “你不了解方可,我也不了解徐德玉。”


    “你可以了解她,我可以幫助你。”


    “這種忙你不要幫,會越幫越亂的。剛才你說了徐德玉的性格,按照你說的,她根本就沒有領導的潛質?”


    “什麽意思?你準備提拔?”


    “她行嗎?”


    “你是為了照顧她吧?”呂綺愕然,“我很想她能進入處級,她的日子實在太苦了,最近還背上了她表哥的病……”


    “這個我知道。但我不是因為她經濟拮據,真的。”


    “那你準備就地提拔嗎?”


    “我沒有想好。但我知道,如果上會,既沒人讚成,也不會有人堅決反對。是吧?”


    “你看的真準。是的,應該是這樣的。那麽,成立黨群工作部一開始就是個幌子,對吧?”


    陶唐笑而不言。


    “還說你簡單呢。你可比宋總陰沉多了。”


    “你覺得徐德玉當宣傳部副部長,夠格嗎?”


    “我覺得夠格。正如你所說,她的文字功夫很強……”


    “算了,不聊這個了……你怎麽不問問你家老範的工作?”


    “我幹嘛要問?”


    “也對。問也白問,是吧?在你眼裏,我是黑漆陶罐……”陶唐看了眼手表,“該回家了。呂綺,以後不要喝那麽多酒了。你喝酒不行。”


    “真想跟你拚一次,我不服氣呢。你不是也喝高過?比如在唐一昆那裏?”


    “我有個本事,同樣的錯誤我不會犯第二次。信不信?”


    “喔,吹牛吧,那不成了顏淵了?”


    “曾仔細想過我經曆的事,小的地方不敢說,但大的方麵,我真的做到不二過!”


    “吹牛!那是你沒有遇到真正的誘惑!”


    “是嗎?走著瞧吧。”


    陶唐把呂綺送出小招,轉身上樓了。他沒有想到自己的秘書一直呆在值班室裏看電視,並且記下了呂綺進入和離開的時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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