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長。


    很快穩婆和縣令夫人帶著方萍從內室走了出來。


    方萍手中拿著白帕,臉色通紅,一邊抽泣一邊擦拭著流下的淚水。


    見到三人出來,公堂內外眾人一齊看去。


    宋滄傑出聲詢問穩婆:“情況如何?”


    穩婆看了一眼方萍又看了一眼縣令夫人。


    她搖搖頭,聲音蒼老嘶啞道:“老身驗過了。”


    “並無行過房事的痕跡。”


    “嘩!”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一齊怒目看向方寸陽。


    “打死這個惡賊!”


    “天哪,楊縣令這麽好的一個人,你怎麽忍心下得去手啊!”


    “打死他,一定要打死他!”


    公堂外的百姓激動不已。


    楊伯雲六年前上任,這六年來一直愛民如子,清正廉明。


    縣裏百姓對其滿是讚揚。


    如此好的一個好官,就這麽死了。


    百姓們憤怒不已。


    日後再繼任的官員,很難再做到楊伯雲那樣了。


    宋滄傑喝道:“肅靜!”


    “咚咚咚……”


    捕快們一齊敲動水火棍。


    十幾息後,百姓們才停止謾罵。


    宋滄傑收回目光,看向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的方寸陽。


    很顯然。


    方萍說的是真的,方寸陽說的是假的。


    楊縣令生前並沒有行過房。


    真相已經展露。


    但是……


    宋滄傑眉頭微皺。


    他總感覺哪裏好像有問題。


    到底是哪裏?


    宋滄傑盯著方寸陽。


    方寸陽倒在地上,聽到自己被判為殺人凶手,頓時情緒激動。


    “不是老子!”


    “老子是冤枉的!”


    方寸陽雙眼赤紅,一臉悲憤。


    他死死的咬著牙,神態不似作假。


    宋滄傑眉頭緊鎖,他辦案多年的直覺告訴他。


    這件事恐怕沒那麽簡單……


    這時。


    公堂外傳來一道高喝聲。


    “兩人證詞已出,事實也擺在大家麵前,本官宣布結案。”


    “來人,帶走方寸陽,押入大牢。”


    圍在外麵的百姓紛紛扭頭看去,隻見一個身穿青袍的中年人大步走了進來。


    “張主簿!”


    公堂內負責記錄的師爺見到對方,趕忙放下筆迎了過去。


    張姓主簿走了進來,他臉上帶著一抹倨傲之色。


    “縣丞呢?”張主薄看到宋滄傑在主持案件,不由皺眉問道。


    師爺趕忙說道:“回主簿,楊縣令被刺身亡,王縣丞快馬加鞭去臨安府報信了。”


    “剛剛小的派人去尋您,沒尋到,楊縣令被刺之事,事關重大,隻好先讓宋捕頭開堂審理。”


    聽到這話,張主薄也沒說什麽。


    他看向方寸陽,冷聲道:“來人,把這個刺殺楊縣令的惡徒打入大牢。”


    “事情已經明了,不用再審了。”


    說著,張主薄一揮手,示意捕快拿下方寸陽。


    就在這時,方寸陽突然爬起來,紅著眼睛,“呸”的一聲,一口痰吐在了張主薄的臉上。


    他怒罵道:“你個狗官!”


    “人不是老子殺的,老子是冤枉的!”


    “你他媽的瞎眼東西!”


    張主薄被吐了一臉。


    他當場僵住。


    當著餘杭百姓的麵,被方寸陽吐了一臉。


    張主薄頓時大怒。


    他氣得身體顫抖,趕忙用袖子抹去臉上的濃痰。


    “無禮之徒!”


    “無禮之徒!”


    張主薄氣得發狂。


    方寸陽惡狠狠的盯著他,嘴一張,沒等他繼續吐,一旁的捕快就將他押住。


    “老子是冤枉的!”


    “人不是老子殺的!”


    “啊啊啊啊啊……”


    方寸陽雙眼通紅,拚命掙紮,一副蒙受冤屈的樣子。


    公堂外,百姓冷眼看著這幕。


    就在這時。


    人群中突然擠過來一對老夫婦。


    “兒啊……”


    “你怎麽做下這等錯事啊?”


    一個身穿粗布麻衣,發絲灰白的老婦眼睛通紅,撲入公堂。


    老婦旁邊站著一個老漢,方寸陽的相貌和老漢有八九成相似。


    老漢也是老淚縱橫,身體顫抖。


    見到父母。


    原本惡狠狠的方寸陽愣了一下,隨後如同被抽走骨頭般,整個人軟了下來。


    他眼中湧出淚水,痛哭起來:“爹!娘!”


    方寸陽身子一軟,兩旁押著他的捕快趕忙加大手上力氣,這才沒讓他倒在地上。


    “爹!娘!”


    “人真不是我殺的。”


    “孩兒是無辜的……”


    方寸陽咬著牙,眼中含淚。


    哪怕他在公堂上如何狠厲,在父母麵前,他永遠是個孩子。


    老婦撲在方寸陽身上,淒聲道:“二位官爺,我兒雖說平日爭勇鬥狠,但他真不是會殺人的人啊……”


    “還請官爺還我兒清白!”


    公堂上頓時一陣大亂。


    張主薄怒道:“拉開!”


    “這裏是公堂,當是你們自己家嗎?”


    他被吐了一臉,脾氣自然好不到哪去。


    其他捕快不敢得罪張主薄,紛紛過來拉開老婦和老漢。


    “帶走!”


    “本官說了已經結案了,凶手就是方寸陽!”


    張主薄慍怒道。


    “不對!”


    忽然一道嬌憨中帶著堅定的清脆童聲響起。


    眾人下意識扭頭看去。


    一襲紅衣的小福抬著小腦袋,臉上寫滿認真。


    “小福……”


    旁邊的捕快老五趕忙拉住小福。


    小福一側身,便躲過老五的手。


    她走到公堂中央,嬌聲道:“方寸陽不是凶手。”


    聽到這話,宋滄傑眼睛微睜。


    他也覺得凶手不是方寸陽。


    方寸陽的表現不像是凶手。


    隻不過證詞衝突,證據也指向方寸陽。


    難道小福看出了什麽?


    “小福,公堂之上不可妄言。”


    “方寸陽不是凶手,難道方萍是凶手嗎?”宋滄傑有意讓小福順著說,特意這麽問。


    一旁哭哭啼啼的方萍身子一顫,眼中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怎麽兜兜轉轉又回她身上了?


    小福搖了搖頭:“也不是她。”


    “不是方寸陽,也不是方萍,那是誰?”宋滄傑說道。


    小福眨眨眼,瞅了瞅方寸陽和方萍,想了想,囁嚅道:“反正我覺得不是他們兩個。”


    “凶手另有其人。”


    宋滄傑以為小福是有什麽發現,聽了這話,他本就黑的臉更黑了。


    “這是誰家孩子!”張主薄突然皺眉道:“這裏是公堂!”


    “來人,把她給我帶出去。”


    他又看向押著方寸陽的捕快:“還有你們!”


    “沒聽到本官的話嗎?”


    “把方寸陽押入大牢。”


    小福快走兩步,攔在方寸陽身前。


    人雖小,但聲音卻很堅定。


    她一身紅衣,小眉毛微皺,對張主薄說道:“捕快辦案,不能放過一個壞人,也不能錯抓一個好人。”


    “我覺得他不是凶手。”


    聽了這話,張主薄眉頭一皺。


    他強壓著心中的火氣:“真是胡鬧,趕緊把她給我帶出公堂。”


    捕快老五趕忙過來,拉住了小福。


    “小福,這是張主薄,案子已經決斷,證詞衝突,證據確鑿,就是方寸陽做的。”


    “不對……”


    小福掙紮著,有些急了。


    “凶手明明就不是他,你們為什麽要抓他?”


    “我們不能冤枉好人的……”


    公堂外的百姓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搖了搖頭。


    果然還是個孩子啊。


    證據確鑿,怎容方寸陽抵賴。


    宋滄傑盯著方寸陽,眉頭緊鎖。


    就在這時。


    公堂外忽然有人高聲喊道:“邵半仙來了!”


    “嘩!”


    這句話,如同巨石墜入湖中,瞬間激起千層浪。”


    “什麽?”


    “邵半仙來了!”


    “太好了,有邵半仙,這下方寸陽可抵不了賴了!”


    百姓們振奮起來。


    眾人主動散開,從中讓出一條路。


    一個滿頭白發,精神矍鑠的老者手中拿著一根烏木拐杖,走了進來。


    見到老人,公堂內外所有人都是一驚。


    這位邵半仙可是餘杭有名的神算子。


    每日隻算三卦,卦卦神異,精準無比。


    出攤前會在攤位上擺三件東西,對應今日的三位有緣人。


    邵半仙在餘杭居住多年,造福無數。


    幫助了不少人,在百姓中極有威望。


    就連宋滄傑的兒子,宋兆虎這個名字,都是邵半仙取的。


    “咳咳……”邵半仙站在公堂外,輕咳幾聲。


    見到邵半仙出現,所有人都看向他。


    “老夫本不應該來的。”


    邵半仙緩緩說道:“但是,此事事關縣令大人,老夫隻好出麵說上幾句。”


    宋滄傑略微拱了拱手:“邵先生,公堂辦案,占卜這種東西,可當不得證據。”


    “凡事要講究真憑實據。”


    邵半仙點了點頭:“這點老夫自然知道。”


    他看向被捕快押著的方寸陽,盯著他的麵相看了片刻,歎道:“方寸陽……”


    “你命中本無此劫,但你這個陽字取的不好,因此招至災禍。”


    方寸陽聽到這話,身子突然抖了一下。


    他臉上露出驚恐之色,一臉懼怕的看向邵半仙,仿佛看到了惡鬼一般。


    邵半仙對方寸陽說道:“你可認罪?”


    聽到這話,方寸陽瞬間回過神來,咬牙道:“人不是老子殺的,老子憑什麽要認罪?”


    “好。”邵半仙點了點頭。


    他看向方萍、縣令夫人,淡淡道:“那老夫今日便占上一卦讓你心服口服。”


    方寸陽咬著牙,看向邵半仙的目光有些閃爍,眼底帶著驚懼。


    聽到這話,周圍百姓心中一驚。


    邵半仙竟然要占卦了!


    邵半仙占卦十分精準,若是用卦象斷案,這件事恐怕能寫進縣誌裏,流傳數百年!


    宋滄傑眉頭一皺剛想製止,但他轉念一想,又閉上了嘴。


    張主薄盯了邵半仙兩眼,他剛想說些什麽。


    邵半仙輕飄飄的說了一句:“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聽到這話,張主薄身子一顫,臉色忽然陰沉下來。


    他咬了咬牙,也沒敢多說什麽,任由邵半仙行占卜之事。


    邵半仙抬頭看了一眼站在公堂中央的宋滄傑,喃喃道:“公門人,公門案。”


    “上卦當為乾卦。”


    說完,邵半仙又心有所感看了一眼方寸陽哭泣的老母。


    他心中有數,喃喃道:“天地否……”


    “天地隔閡不能交感,萬物咽窒不能暢釜。”


    邵半仙微微眯眼。


    幾息後,他睜開眼,眼中閃過一抹了然。


    邵半仙看了一眼楊縣令的屍體,歎息一聲。


    眾人緊盯著邵半仙,想看他會說出什麽樣的話來。


    邵半仙沒有說話,他眼神閃爍,心中盤算了半晌。


    這才緩緩開口。


    “方萍、方寸陽,公堂之上,你二人竟然還敢撒謊……”


    邵半仙輕歎一聲。


    聽到這話,方萍和方寸陽身子同時一顫。


    邵半仙看向方萍,思索再三,這才緩緩說道:“楊縣令生前與你行過房事。”


    “這一點上你不該撒謊。”


    “你胡說!”方萍頓時臉色一紅,有些急切道:“穩婆和老夫人已經驗過了。”


    “你這個江湖騙子,怎麽亂說!”


    聽到這話,周圍眾人一臉疑惑的看向邵半仙。


    這件事明明證據確鑿,為何邵半仙還要這麽說?


    一些深信邵半仙的人,看向方萍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微妙起來。


    如果此事是假,那楊縣令豈不就是方萍殺的!


    邵半仙抬手製止方萍,說道:“此事之玄奧,就在楊縣令身上。”


    他看向五十多歲的縣令夫人,淡淡道:“老夫人多年無法生育。”


    “實非老夫人之過也。”


    “而是楊縣令有隱疾。”


    聽到這話,縣令夫人忽然身體一振,臉上露出恐懼之色。


    “你……你不要說了!”


    縣令夫人聲音急促,神態驚恐。


    仿佛自己隱藏多年的秘密被人挖了出來。


    縣令夫人說完,忽然反應過來。


    她趕忙補充道:“你這純屬是子虛烏有之事。”


    “先夫在天之靈,你怎敢如此誹謗他。”


    雖然縣令夫人改口極快。


    但在場的百姓、捕快全都聽出了縣令夫人隱藏的深意。


    難道楊縣令真的有隱疾?


    邵半仙繼續說道:“方萍與楊縣令確實行過房事,不過因為楊縣令的身體不佳,所以未能完成房事。”


    “這些都能從卦象上看出來。”


    此話一出。


    方萍頓時臉色大變。


    “你胡說!”


    “你胡說!”


    方萍臉色驚懼,聲音發顫。


    她這副樣子,一下子讓周圍百姓起了疑心。


    難道楊縣令真是方萍殺的?


    邵半仙輕歎一聲:“老夫有沒有算錯,諸位心中自然有數。”


    “這些事,老夫不想說得太清楚。”


    “隻是……”


    “楊縣令高風亮節,雖然有些小汙點,但罪不至死啊。”


    邵半仙看向方寸陽:“你還要我繼續說嗎?”


    方寸陽身子一顫,猛得抬起頭,眼中含淚。


    “我承認!”


    “就是我殺的楊伯雲!”


    “我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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