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寨外左翼是連綿起伏的山包和樹林,而右翼則地麵寬暢開闊,朱明料定,清兵在衝擊營寨的同時,必定會安排部分兵力由此迂回包抄營寨後路,於是安排田誌平與麻凱龍率炮隊十八門弗朗機炮在此伏擊。


    田誌平和麻凱龍率眾炮手推著比較輕便的十八門弗朗機炮,出營門剛列好陣勢安排停當,清兵小軍官托爾圖就率十五個清兵出現在營寨右側。


    這托爾圖是托爾白的弟弟,脾氣暴躁,善使一杆虎槍,作戰勇猛無比,在鬆山戰場上,曾以一人之力,接連砍殺五十多個潰敗的明軍,對漢人曆來看不起,此時出現在營寨的右側,發現對方一群人手忙腳亂正在擺弄著什麽。


    此時,營寨中已響起密集的排銃射擊的聲音,托爾圖估計托爾白等人已在營中大砍大殺了,那些漢狗又在胡亂開銃壯膽而已。


    托爾圖抖了一下虎槍,指著人群,回頭對十五個清兵說:“那些尼堪不知道是不是像剛才那樣要搞一些糾馬繩來攔我們,還是幹什麽其他花招,不管他們,快點衝上去,不要給機會他們逃跑,殺光他們!”


    見眾清兵狂叫著揮舞武器催馬急衝過來,眼看已進入弗朗機炮的射程內,田誌平和麻凱龍喝令眾炮手按預定計劃點火射擊霰彈。


    轟隆轟隆的炮擊聲中,十八門弗朗機炮中有十門開火了,原定是將十八門炮分三輪射擊,每輪六門,但炮手們一緊張,第一輪就有十門炮點火射擊了,第一輪炮擊剛停,第二輪隻有五門炮點火射擊,第三輪則隻剩下三門炮點火射擊,在三輪炮擊中,每門炮的點火射擊有快有慢,沒有形成整齊的齊射。


    這些炮手們都是明軍中多多少少有一定經驗的炮手,麵對清兵的騎兵衝擊,精神一緊張,忙亂中就出錯了。


    麻凱龍頓時大怒,氣得當時就拿起一根木棍要打那些炮手,田誌平歎了口氣一把拉住他:“算了吧!訓練不好……或許根本就沒訓練過……隻能如此了。不過清兵沒多少個了!等我們的騎兵衝過來解決問題吧!趕快收拾大炮和火藥,準備撤退吧!”


    眼前的硝煙散去,馬凱龍才看清,麵前隻剩下四個清兵還騎在馬上,看到同伴被狂風暴雨般的散彈擊中,不敢再衝,而是拉停馬頭,不隻是進還是退好。領頭的托爾圖手持虎槍勇猛地衝在最前頭,最先被幾十顆霰彈擊中,盡管身著重甲,還是被打成蜂窩,連人帶馬一起翻倒在地上死翹翹了。


    剩下的四個清兵互相對視了一下,剛才還信誓旦旦要殺光別人,現在眼看自己人就要被別人殺光了,這個轉變實在太大,他們怎麽也接受不了,但他們都知道,光憑血肉之軀是無法正麵衝擊這些**的火器陣地的。


    此時營寨中密集銃擊聲慘叫聲慢慢停下來,然後是聽到營中傳來驚天動地般的歡呼聲,聽聲音,不是滿洲語,剩下的四個清兵臉色變得灰白——滿清八旗鐵騎幾時吃過這樣的大虧?


    緩緩退出弗朗機炮的射程之外,才有其中一個清兵說:“這些尼堪實在膽小如鼠,不敢衝來真刀真槍地正麵廝殺,隻會躲在那裏用火器轟擊。我們不怕死,但不能這樣死得毫無價值,我留在這裏拖住這些殺不光的尼堪,你們三人快走,向皇上報告這裏的情況,速派大軍前來滅掉這些尼堪!”


    也許覺得這樣逃走實在不夠英雄,其餘三個清兵也爭著說要自己留下來,讓別人走,當先說話的清兵打斷了他們的話語:“不要爭了,你們快走吧……咦……尼堪騎兵來了,快走……”


    這個清兵的話音未落,發現眼前出現了兩三百個騎兵,跟剛才在營門口疑惑清兵的騎兵一樣,服飾武器雜亂,以包抄的隊形衝過來,卷起漫天的雪花。


    跟剛才嘲笑對方的心態不同,清兵再也沒有心情嘲笑對方不會騎馬、隊形雜亂了,眼中充滿了對死亡的恐懼,此時隻想著如何跑出一兩人去報信,招來大隊清兵報複。


    “媽的!隻有四個清兵,麻凱龍那小子,太不夠意思了,下手也太狠了,隻給我們騎兵四百多人留下四個清兵!”


    大胡子胡天雄衝在前頭,看到隻剩下四個清兵,大為失望。


    王闊雄緊緊跟隨,趁胡天雄說話時,一下子衝在前頭,回了胡天雄一句:“別廢話了,快點上啊!等下一個清兵都沒有了!殺啊!”


    朱明在寨牆上,眼看著幾百騎兵衝上淹沒了剩下的區區幾個清兵,那幾個企圖逃跑出去報信的清兵的確非常悍勇,但哪裏是上百倍的敵人的對手,隻一個衝鋒,就被亂刀砍死了,連人帶馬的屍首都變成了肉醬,死的不能再死。


    此戰,五個戰士被清兵的亂箭射中戰死,一人重傷,十七人輕傷,但不管戰士們表現怎麽樣,這次戰鬥都算大勝結束了。


    不待興奮的眾人過多興高彩烈,朱明命令處理好陣亡戰士的後事,全軍立即分兩路撤退:一路是用來迷惑清軍的,胡天雄率兩百騎兵,攜帶五十輛馬車,向沈陽方向急進,在路上如遇哨卡、小隊清兵,格殺勿論,如遇大隊清兵,則快速閃避,在天色黑下來後在轉頭趕上大隊,一起奔向梁房口;另一路則是大隊人馬,直接向梁房口進發,要星夜兼程,盡快趕到梁房口,奪取船隻渡海南下。


    一路上,騎兵速度快,遠遠跑在前頭,為後麵大隊開路,大隊人馬中有運送物資的大車、步兵、傷員,人人心急如焚,但道路狹窄,滿地冰雪,速度怎麽也快不起來。


    最著急的劉德化急的上火,一路上來回跑著罵娘催大家快些再快些很多次了,根本沒有起到什麽作用,一路上跌跌撞撞很快就天黑了,速度更慢了。


    朱明命令點起火把照明,繼續前進。


    半夜時分,後麵白天停留的敵營方向,傳來震天的爆炸聲,火光染紅了背後半邊天。


    朱明喜上眉頭,對田誌平說:“老田,你布置的爆炸裝置奏效了,上萬斤炸藥夠滿清喝一壺!”


    此時,三岔口的軍營,發生猛烈的爆炸,再次屍橫遍野。


    原來,最先趕到這裏的,是離此地最近的漢八旗孔有德手下的部將曹紹中。


    曹紹中,一個粗豪的大漢,他本來是明軍中的一名猛將,跟隨孔有德在吳橋兵變後,也跟著投降清軍,與李政明不同,他在清軍中立功無數,官職遠遠超過李政明,他所部在錦州大戰中傷亡慘重,在離三岔口百餘裏的地方休整,最先得到信息,立即點起本部的全部騎兵五百餘人,疾馳而來,終於在半夜時分趕到三岔口軍營。


    見到三岔口屍橫遍野,曹紹中心中猛的一沉:這些奴隸俘虜中竟有如此了得的強悍人物,率眾屠戮了幾百漢軍八旗就算了,連正黃旗的七八十個滿洲騎兵都被殺個幹淨,這還得了!皇上一定不會放過他們這支叛軍的!


    因有了李政明的教訓在前,曹紹中對此頗為忌憚,再三思量,謹慎地除了派出二十騎斥候哨探跟蹤“叛軍”蹤跡外,不敢縱兵大隊在黑暗中追擊,下令先清理三岔口軍營,待天明後再作打算。


    這一清理,發現還有幾十個被綁著手腳、塞住嘴巴的漢軍旗被俘的士兵,曹紹中命令繼續清理營寨,在營寨中找了塊地方,他要親自審問這次曾被俘的漢軍旗士兵。


    見那幾十個士兵押到,曹紹中跳下馬來準備審問。突然,隻見眼前火光一閃,當其他人還沒明白什麽回事,曹紹中啪的一聲,一頭趴在地下,並大叫:“有埋伏!快趴下……”


    曹紹中與火藥打交道近三十年,白天黑夜的大爆炸經曆過無數次,火光一閃,他不知道對方如何實施點火爆炸的,但憑感覺知道是在營寨中身邊不遠地方發生了大爆炸,當他一伏下,驚天動地的爆炸聲蓋過了他的叫聲,灼熱的火球吞沒了眼前的一切,猛烈的氣浪翻卷過來,把地麵上豎立的營帳、人員、馬匹拋向空中,然後又重重落下來。


    猛烈的連鎖爆炸持續了整整小半個時辰,整個三岔口被火苗照亮得如同白晝,濃濃的硝煙味足以熏死沒被炸死的人馬。當耳朵已被震聾的曹紹中用眼睛看不到有爆炸時才敢站起來,曹紹中感覺到五腑六髒被震得碎裂般疼痛,一看自己外表,更是狼狽,全身衣服盔甲已被爆炸氣浪撕碎,幾乎赤身*,全身毛發皆被燒焦。


    營寨中因爆炸燃起的大火還在持續,不知是馬匹還是人的肢體、器官灑落一地,口鼻中聞到都是*、衣物、木頭燒焦的味道,一些沒死的漢軍旗士兵和馬匹在地上或**著或大聲哀嚎著翻滾掙紮。


    曹紹中明白,他、漢軍旗、甚至滿洲八旗,都算是遇上了強悍的對手,對方非常善於使用火藥火器,其手段遠遠超過自己這些明朝登萊巡撫孫元化聘請弗朗機人訓練起來的火器軍隊,而自己所部五百餘騎兵,算是完了。


    呆立良久,受因爆炸導致體內各器官受重創的曹紹中大叫一聲,口鼻出血,當場翻倒在地上。


    其實田誌平隻是用了一顆子彈的底火做起火材料,清兵在清理現場搬動埋藏的物品時,觸動了相關機關彈簧撞擊子彈底火,從而引燃了了上萬斤火藥產生一場猛烈的大爆炸。


    熊熊的火苗直衝雲霄,遠在幾十裏外的朱明清楚不但自己在看到了聽到了這場大爆炸,恐怕附近百餘裏的清兵都看到了聽到了,黑夜中,不知會有多少滿清八旗的步兵、騎兵正往三岔口軍營蜂擁奔去,劉德化說的對,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得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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