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是那蟲子?”


    “它在體內。”


    “快割開手臂挑出來!”


    此前隋炘就被傷到了手指,當時以為是防護服因為摔下來的時候破開了,現在看來是被這蟲子給腐蝕鑽進去的。


    可要說體內還有一條,她覺得不可思議。


    不可能啊,她第一個醒來,當時防護服沒有其他破損,手指上的傷口纏著的紅蝕鐵線也被她甩開了,難道裏麵已經爬進去一條了?


    體外的紅蝕鐵線都那麽嚇人,在體內的殺傷力可想而知,基本生死都是它說了算。


    頭盔下的小臉臉色變了。


    其他人一樣要破開皮肉把蟲子挑出,但它轉眼就在皮下消失了,根據痛感,好像遊動到了肩膀....


    啊!


    基本所有人都痛苦倒地,捂著各處不同的內髒痛苦掙紮。


    池子裏的屍體差不多都被紅蟲覆蓋了,池邊的人原以為逃過一劫,此刻卻也都倒下了。


    不過不一樣的是隋炘在痛到倒下之前,已經迅速抽下綁頭發的皮筋,閃電紮環了小臂,用力繞了好幾圈,好在這東西韌性足,死死勒住了手臂,也阻礙了血管的血液流通。


    她知道紅蝕鐵線是水生生物,需要水分才能生存,那血液就是它們的生存土壤,肯定要走血液,隻要紮住血管就能暫時將它固定在左手小臂以下部位。


    果然,她看到這紅蟲筋紋在皮下遊動了幾下後,無法往上臂遊動,隻能在小臂下麵範圍生存。


    劇痛一直都在,但起碼沒有危及五髒六腑。


    在保證暫時的清醒狀態後,隋炘的手指撫摸到了蠕動的紅蟲筋紋,力道很輕,大概感應了下它在皮下的深度。


    它沒有直接腐蝕皮肉或者啃食,卻好像在鑽研什麽一樣,所過之處都有劇痛,算是酸刺感,並非之前手指被咬時的腐蝕灼燒以及被吸血的乏力,難道它在釋放不同的毒液?


    這次釋放的不是腐蝕性液體,而是其他的特殊物質?


    不對,很不對!


    這到底是不是紅蝕鐵線?


    如果是,這樣的低等簡單生物不可能抗拒生物特性不吸血,就好像那些被馴養的沙爾不可能控製食腐的特性。


    頭盔下的明亮眼睛微微眯起,忽踉蹌跑向水池。


    葉宸等人還在痛苦,迷糊中看到她往水裏跑,還以為她是絕望中求死,卻見這人借著防護服的防禦用力蹚過水流,然後爬到車蓋上,倒是有一些紅蟲攀附在布料上,但她在車蓋上滾蹭了下,這些蟲子就被滑下去了。


    然後她狼狽爬進車子裏,似乎是在翻找什麽藥包。


    其實她是在假裝找藥包,一邊悄然瞥過坦克s501的通訊表盤。


    他們這輛車傷亡最小,車體保存情況自然也最好,通訊表盤還是有效的,能看到上麵的信息——它就是眾人設備新號的輔助體,能聯通他們的信息點,現在可以看見的是所有信號點都熄滅了,因為防護服都報廢了,那些無線電跟攝像頭設備也失去了能量支援,直接熄滅。


    所以這沒問題,9個信號點熄滅是正常的。


    但是!


    她看見邊上的能量支出還在小幅度降低——車子還在運轉,還在提供相關設備維持信號傳達。


    所以,他們換掉的防護服或者隨身其他物件上麵一定還留有其他通訊設備。


    但他們不知道!


    這就是第二層監控。


    扣子。


    隋炘忽然想到了那些金屬紐扣。


    她那件衣服被破壞得稀巴爛,也隻有那些不被腐蝕的金屬紐扣裏麵可能裝有監控微型設備了。


    而且反推一下,特地裝成金屬紐扣,是否是因為提前得知紅蝕鐵線的存在,也知道它們可以腐蝕衣物,那為了隱藏監控設備,所以裝了金屬紐扣。


    這就反證財團知道這裏有紅蝕鐵線,他們又即將遭遇什麽。


    且再從邏輯上來說,有能力替換路線圖的可不隻是本土那些組織。


    還有財團。


    他們知道一切,操控一切。


    但是,他們圖什麽?


    命不值錢,沒必要圖命,必然是為了利益。


    資本的核心就是利益。


    可是這麽多人這麽多武裝資源,投入的資金就是極龐大的,什麽收益能達成盈利高於這一大筆投入?


    隋炘腦海忽然蹦躂出四個字——人體實驗。


    不對,人體實驗是聯邦絕對禁止的,因為這是人類底線,當前不管社會發展多割裂,貧富差距多大,底層人民的數量還是最多的,早在聯邦成立之前就有理智的先知魁首們定下盟約,絕對不準打破這一條鐵則,否則視為人類叛徒。


    就算是天璽財團也不敢違背。


    但是.....


    隋炘迷茫時,忽然瞥見司機屍體歪倒在邊上,脖子上掛著的身份牌上備注了信息。


    她是不經意瞥見了,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貌似一開始就有一個破綻了。


    這次參加的人員全部都是低等身份人員。


    都是d級以下的人種身份。


    按照法規,d級人種身份的人無法律權利,也就是沒有任何訴諸法律的權利,除非別人幫他們上訴,但d級人種的家人朋友大概率也是d級,一樣沒有這個權利。


    而她是最低級的e級。


    e級,沒有任何被上訴的價值,哪怕被人虐殺也不需要耗費司法資源調查,哪怕有a級人種為之上訴也一樣。


    所以,隻要行動合理,遭遇合理,哪怕有人懷疑這件事的本質,天璽也完全不怕在法律上吃虧。


    這是一場陰謀。


    現在,財團那些人一定在看著他們掙紮在生死線上,那,他們在做什麽?


    也是這一刻,隋炘頂著發麻的頭皮,一邊翻找藥包,一邊手指撫摸手臂上蠕動的紅蟲筋紋,在不經意的眼神掠過間,如果畫麵定格,如果她的眼鏡能穿透通信訊號的電波,能讓視角無限放大,她大概能讓目光融入一條條密密麻麻的信號,跟著它們穿越遼闊複雜的空間,進入虛無縹緲的信號世界,無限穿梭,跨越山海,廢墟,各地的求生堡壘,墳場,遺跡區,輻射區,頹敗的城市,混亂的繁華都市。


    她可以看到往日路過的巷子,臭水溝中的腐水水麵跟大廈的天際線隻有在倒映的時候是接觸的。


    最終到達,視角到達各家各戶不同型號的電腦,電視,放映屏幕之上。


    她肯定會自嘲還是低估了現實的滑稽荒誕,以及財團總部那些人的創意。


    他們的一切,就這麽坦然暴露在該地區城市一些人的眼皮底下。


    何止天璽的人看見,是整個城市乃至任何配備相關電視資源的居民都看見了。


    他們在電視機前麵指指點點,很快看到各大財團在不同的播放頻道中打出了相似的廣告語。


    “災難百年,氣候變異,輻射不絕,人類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際,但我們天璽/xx/kk....財團的科研組已經發現遺跡區有新的變革正在誕生,神明將賜予我們擺脫困境的機遇,但,它需要勇者去探索!”


    “他們為了人類的命運,英勇出發,卻困於遺跡之地,將陷於死地,但!他們也將承載人類希望,完成基因變異。”


    “他們是最偉大的實踐者!”


    “讓我們為他們的命運而點讚,評論,轉發,一鍵三聯哦....”


    激情的話術,慷慨陳詞,真情實感,仿佛包裹糖衣,並不提及背後的本因,隻把正能量的一切擺在明麵上,蠱惑人心,而最終目的就是那熱情的呼喊——追逐利益的本質。


    臭水溝邊上,城市中邊緣居民樓上還掛著某種特殊發廊的霓虹燈燈牌,玻璃推門裏麵,穿著暴露的幾個女郎坐在塑料板凳上,滿懷期待看著電視機裏的畫麵,她們的妝容掩不住蒼白,眼睛藏不住對破解慘烈生活的迫切,嘴裏叫喊著奇怪的語言,熱烈討論著一旦這滿世界的疾病跟饑餓消失後,她們以後會幹什麽。


    找親人,找愛人,回老家鄉下種地,養一隻貓等等。


    或者去醫院做一些難以啟齒的手術。


    然後,她們用沾著奇怪汙濁黏液且無暇時常擦淨的手機點按著,叮咚,叮咚,她們從自己存額可憐的賬戶支出lb去支援這一場偉大的冒險事業。


    為人類而奮鬥!


    叮鈴,玻璃門推開,幾個渾身惡臭大腹便便的走私商人罵罵咧咧走進來,這幾個女郎趕忙站起來迎接他們,然後小心翼翼討價還價.....


    手機屏幕上還停留在支付成功的頁麵。


    人類群體激動了,仿佛看到了希望,仿佛被演講的藝術家洗腦了,激動點讚打賞....貢獻自己微薄的收入給這些資本家。


    不同的財團,不同的遺跡區,不同的轉播視頻,一時間至少數百上千個不同團隊的遺跡冒險視頻被轉播,首先是在財團各自控製的區域轉播,一輪首播收割流量,再看點擊量去選擇最精彩的那些直播,再給推薦位去推給其他地區,擴大割韭菜的範圍.....


    天璽這邊。


    伊恩.卡洛爾在辦公室砸爛了一個遊戲機。


    他當然不是為隋炘的遭遇憤怒,他是察覺到了——財團的這場預謀與他無關。


    他伊恩.卡洛爾什麽身份,以前在總部也是很多決策的參與者,現在被發配到這小地方後,竟然對如此重要的項目一無所知,且還沾沾自喜能以此拿捏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分析師。


    現在這件事反而越發顯得他愚蠢且無足輕重,他憤怒之下聯係家族那邊的父親質問,後者卻十分冷淡,隻讓他按照公司規矩辦事。


    “你現在在哪個位置就辦哪個事,別的不需要你操心,不要冒犯規則。”


    “可是您就不能告訴我這個計劃真正的目的到底是.....”


    他不是傻子,這件事背會固然有直播帶來的龐大韭菜利益,足夠讓集團報表亮眼許多,但他深知總部的作風,應該還有其他目的。


    比如葉宸這些人身上的蟲子到底是什麽來頭?人體實驗?


    “我不止一個兒子,伊恩。”


    伊恩聽著那邊冷酷沙啞的聲音,猛然安靜了,喉嚨幹澀,聽著電話掛斷後,他木著臉,轉頭看去,卻看到畫麵裏那個被他視若螻蟻的女人已經翻出了藥包。


    因為發帶環勒,她的左手手臂皮膚快發紫了,因為血液擠壓在那裏無法流通,時間久了會麻痹掉,反正現在她的左手手指就是全麻的,完全不能動了。


    不過她用小刀迅速劃開了皮膚,且用銀針挑刺。


    一頓操作猛如虎。


    挑錯了。


    準頭不對。


    白劃開了刀口,也白紮了一個洞。


    她疼得頭撞車座後背,嗚嗚嗚。


    好慘,為什麽讓這麽一個弱雞分析師幹這種技術活!


    好疼啊。


    她眼淚都出來了,滿頭大汗,汗水都從下巴滴落下來,但她還是繼續迅猛操作....連續幾下後,終於,一條纖細的紅色線型蟲子被她挑出,帶著血彈到靠椅上。


    隋炘知道自己身上的監控一定在發揮作用,以扣子這邊的視角能看到她雙手的行為。


    於是....她一眼瞥了下那蟲子,心裏一念:不一樣,這條蟲子跟紅蝕鐵線長得很像,但一端腦袋是不一樣的,它的腦袋是黑色的。


    接著隋炘迅速啪唧一下用邊上不知道誰的衣服蓋上去拍死了它。


    拍爛。


    衣服沒有腐蝕。


    果然不一樣。


    他們體內的蟲子源自其他地方,且在同一時間爆發,又是所有人都中招,要綜合這兩個要素,財團下手的機會不多。


    她想到了唯一一個可能。


    ——營養劑。


    今天早上出發,集團資源部分發給他們的裝備裏麵人手一條的免費營養劑,裏麵有這種蟲子的蟲卵。


    紅蝕鐵線是有生物數據在的,但這種蟲子,她沒有任何概念。


    新研發出來的,專為這次行動而誕生的生物?


    那就果然是人體實驗了,而人體實驗的目標無非兩個。


    1,蟲子能用他們這些宿主的身體做什麽。


    2,他們這些宿主在被植入蟲子後,身體又會變成什麽。


    目標到底是哪個,取決於到底財團是要人體,還是要蟲子。


    但她不能讓財團發現她已經知道了這件事,甚至知道被監控了。


    那麽接下來,她就得做三件事。


    1,合理搞掉自己身上的監控。


    2,離開葉宸等人,避開他們身上視角的監控,還不能跟他們直接翻臉,敵眾我寡。


    3,不管財團秘密如何,螻蟻不與猛虎硬剛,得裝作一無所知,詐死脫身。


    她就是一個劃水的打工人,怎麽這麽難!


    ——————


    隨炘腦子裏滿是官司,因為失血不少而越發蒼白,汗水讓頭發貼著臉頰,但她很快有了決斷。


    財團就是老陰批,這些前線人員也不可靠,但不能翻臉,得徐徐圖之。


    兩分鍾後,隋炘用藥包紮好傷口興衝衝下了車。


    “家人們!我找到辦法了,我給你們挑蟲子!”


    一轉頭看見——葉宸等人完好無損站著或者坐在地上。


    沒啥事。


    他們也迷茫呢,一下子就沒事了?


    “你們這是不痛了?”


    她忍痛才挑出蟲子,他們竟然沒事?


    忽然有點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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