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皇後讓錢嬤嬤出來,“我不說別的,她這樣下去是在拖你後腿,錢嬤嬤你也知道,最是沉穩不過,你帶回去,就說是你親自從我這裏討來給她調養身子的,也幸虧江妃不計較,寶珠也是個好孩子,要不然下回看誰還會替你說話!”


    “你不要覺得當了太子就一切穩當了!”


    太子剛剛學理政,知道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人情關係要維護,不能理所應當的人家遞了你就接著,然後就心安理得了。


    他紅著臉聽皇後斥責,也把錢嬤嬤帶走了。


    皇後看著兒子的背影微微歎氣。


    太子其實到目前為止都很順遂,很小就被立為太子,豐慶帝寵愛寶珠不假,但對這個兒子也是上心的,好東西源源不斷送過去。


    太子看上閔二小姐,皇後是不願,但最後還是答應了太子,為什麽?就是因為皇後知道兒子是儲君,她不希望兒子覺得自己被壓製被控製。


    一個太子難道連娶自己喜歡的人都不行嗎?


    從聯姻的角度看,太子隻要娶了閔家小姐,聯姻的目的就達到了,至於是大小姐還是二小姐,對聯姻來講不重要。


    既然如此,太子喜歡二小姐卻非不讓他娶,這不是讓太子對自己離心麽?皇後當然不會這樣做。


    希望太子妃早點學會並適應宮廷生活吧。


    太子妃閔嫵進宮一年還不到,人消瘦了不少,看起來頗有一種弱柳扶風之感。


    這一年,太子妃覺得自己心裏的苦無處訴說。


    她本就是父母捧著長大的,便是姐姐也對她極好,她的人生在進宮前一片鮮花和甜蜜。


    剛嫁給太子的時候,太子妃覺得更甜蜜了,所有人都捧著她,她身份地位尊貴,心底那一絲對姐姐的愧疚也慢慢淡去。


    可是後來太子妃才發現,宮裏的甜蜜下全是苦澀,鮮花掩映下全是荊棘,她茫然不知所措。


    若是在宮外,她嫁了人,家裏會給她配陪房管事,身邊還會有得力的管事嬤嬤輔助,但嫁進皇宮,她最多隻能帶四個丫頭。


    四個丫頭平時管的是她的身邊事,吃喝穿戴這些,再大些的事,她們也不懂。


    太子對太子妃好,東宮裏的宮人們自然不敢對太子妃不敬,但是下人們也有自己的想法。


    太子妃倚重自己的丫頭,四個丫頭也把太子妃身邊的事掌的牢牢的,不讓人插手。


    那些原本想要等太子妃進宮了努力工作盼升職的宮人們一看這架勢,職業生涯無望了呀!


    宮裏全都是人精,太子妃不給晉級渠道,她們隻能自己想辦法。


    謝嶸幫忙的事,太子妃是真的不知道,沒人告訴她,她哪裏知道去?如今又沒朋友圈。


    等她知道,一切都晚了,想要質問,問誰?


    她的四個丫頭也不知道,再往下問,人家也是振振有詞,“沒人問奴婢們呀,奴婢們也不敢擅自打擾娘娘,茜草姑娘早就說了,不許奴婢們在沒有娘娘宣召的時候去打擾娘娘!”


    茜草跪在太子妃麵前痛哭流涕,磕頭磕的額頭見血絲,太子妃能怎麽辦,這是從小陪著她長大的丫頭,情同姐妹,隻能意思意思罰了。


    等太子回來領回來一個嬤嬤,太子妃也沒有辦法,隻能讓人給錢嬤嬤安排住處,私底下流著淚道,“是臣妾沒做好,給殿下丟臉了……”


    太子摟著妻子安慰,心下不經意泛起一絲疲倦。


    過了幾日,東宮的謝禮終於姍姍來遲,謝嶸都呆了。


    何大海上前小聲八卦了一通東宮的亂象,還急忙道,“不是奴婢膽大包天胡亂打聽,實在是這都不是秘密,不過現在錢嬤嬤去了,聽說是鎮住了,再也沒了之前的事。”


    謝嶸聽得津津有味,太子妃到底是年輕啊,也不知道太子會不會一如既往的對待自己的妻子。


    謝嶸表示不看好。


    謝嶸雖然受寵,但她的年紀實在太小,因此能做的事也不多,聽八卦就是她最大的愛好。


    那天,趙婉玉要和水清調課,特此和謝嶸說一下,謝嶸自然問有什麽事。


    趙婉玉就笑,“定國公夫人壽誕,我收到請帖要去賀壽。”


    謝嶸想了想,“是太子妃姐姐的夫家吧?”


    趙婉玉點頭稱是,還道,“公主好記性。”


    實在是閔家兩姐妹的瓜有些大,謝嶸再如何都能記住。


    謝嶸道,“聽說定國公世子夫人懷有身孕了,若是一舉得男,她也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一個孩子說這些話顯得老氣橫秋十分搞笑,但是趙婉玉習慣了,知道公主早慧,於是道,“可不是,不過定國公世子待世子夫人很好,聽說通房都沒有呢。”


    頓了下又笑道,“說來也是我沾了公主的光。”


    謝嶸好奇,“這是怎麽說?”


    趙婉玉就道,“我算是哪個牌麵上的,定國公家可是真正的世家勳貴,往日,就是他家管家家裏有事,我們也碰不上去,隻我當了公主的教習,好些人家也就看到了我,會給我遞帖子,我這就是沾了公主的光啊。”


    謝嶸就笑,“那水先生住在宮裏,這光可就沒法沾了。”


    趙婉玉道,“水清不耐煩這些,她也沒有牽掛,我家裏還有孩子呢,總得為他們著想一下。”


    娶高門媳婦是別想,但是給女兒找一戶略高一點的親家還是容易的,便是不高攀,挑選的範圍也廣了。


    現在家裏公婆丈夫對她不知道有多好,這讓趙婉玉私下同水清感慨,“我嫁人後一切都往賢良淑德上靠,上孝順公婆,中友愛小姑小叔,下撫育子女,便是庶出,我也一視同仁,哪怕我節衣縮食,也不敢讓公婆,夫君,子女有不適,雖然有一些虛名,自己受的苦和累也隻有自己知道,便是如此,婆婆也還會時不時挑刺。”


    “略抱怨幾句,丈夫扭頭就走,書房丫頭比我溫柔可人多了!等我當了公主教習,這些破事似乎一下子都沒了,你不知道,去年我生辰,家裏本就簡單備了一點東西,後來公主的賞賜一來,公婆立馬叫了席麵回來替我慶生。”


    “現在,他們在我麵前語笑晏晏,我婆婆疼我比疼她閨女還多,一見我就說我辛苦,拉著我的手叫我的兒,可我其實比以前輕鬆多了。便是我那夫君,也回到了新婚時,對我關懷體貼,書房丫頭一個個都被他配了人。”


    “有時候我竟然覺得好似在夢裏,我還是我,怎麽他們就變得那麽多?”


    水清給趙婉玉倒茶,“無利不起早而已,以前你身上沒什麽多餘的價值,你依靠夫家生存,現在他們有求與你,自然放低身段!”


    趙婉儀笑,“必是公主和你說的,她一個小人兒,有時候看世情居然比我們還清楚。”


    水清道,“宮裏是這世上最繁華所在,在這個地方都能腦子清明,看問題自然也更清楚,我那夫家,不知道多想我回去呢,以前還要按著我的頭讓我認嗣子,現在居然說我不答應,他們也絕不勉強。哼,關我何事,認不認嗣子都是他們的事,我早就看明白了。”


    “便是我娘家,也是一樣的嘴臉,以前逼著我回家成親當後娘,現在也一字不敢提。我也決定了,等公主嫁了人,我就雲遊去,好好看看這大好河山,不去理會這些想著拿捏我的人!”


    兩個教習互訴衷腸,偷得浮生半日閑。


    謝嶸在宮裏都聽聞定國公夫人的壽誕十分熱鬧,賓客盈門,皇後還賜了東西下去,又問宮人,“太子妃有沒有表示?”


    你姐姐的婆婆生日,作為太子妃,又差點傳出兩女爭夫的流言,你這妹妹總得表示一下,否則就會被坐實姐妹不和啊。


    坤寧宮,大宮女道,“有錢嬤嬤在,禮物早就適時賜了下去。”


    皇後呼吸開始急促,又去摸桌上的茶杯,皇後多玲瓏的人啊,宮人那句,“有錢嬤嬤在!”這是說如果沒有錢嬤嬤,太子妃又會拖後腿!


    大宮女低著頭,還有些事根本不敢和皇後講。


    比如康平公主好像和尚食局杠上了,要求自己的飯食和福寧公主一樣,尚食局當然照辦。


    福寧公主的夥食並不出眾,就是公主的份例,但她有豐慶帝的寵愛,豐慶帝有時候吃到一道好的,就說,“給寶珠送去。”或是,“下回給寶珠做這一道。”


    這些菜就不會上康平的飯桌,可康平哪裏管這些,就衝著尚食局發脾氣,說他們看人下菜碟,都是一樣的公主偏兩樣對待。


    蔣尚食親自到德妃麵前請罪,說她辦不好差惹怒了康平公主,請德妃責罰,德妃還得極力安撫蔣尚食。


    回頭德妃責怪女兒,康平哪裏受得氣,差點鬧絕食。


    康平喜食鱸魚做的魚丸,尚食局每每供應不上鱸魚,問起就說是陛下,皇後或是東宮用了。


    換個旁人,也就消停了。


    康平左性,居然跑去問太子妃,鱸魚是不是她這裏用了,皇後和豐慶帝她不敢問。


    太子妃,哎,也是不怎麽聰明,居然驚訝道,“我不大愛吃魚,真的到了我們這裏嗎?”


    錢嬤嬤慢了一步,沒攔住。


    康平頓時怒火三丈,帶著人把尚食局廚房給砸了。


    蔣尚食那肯罷休,把食材賬簿翻開給康平和德妃看,鱸魚確實先供應了豐慶帝,皇後和東宮。


    康平還道,“我問了太子妃,她說沒吃魚,你就是欺負我糊弄我!”


    蔣尚食淌著淚,“太子妃不吃,太子也不吃嗎?也不瞞公主,太子確實沒吃多少鱸魚,但這些魚太子都賞賜給了東宮屬官!這些一查就知,我們難道還敢昧下鱸魚不給主子嗎?便是魚鱗,奴婢都不敢留下一片!”


    德妃把女兒拉下,親自掏腰包補上女兒打砸掉的食材損失,還得再三安慰蔣尚食。


    蔣尚食是女官,不是奴才,她向皇後辭職,老娘不幹了,伺候不來了!


    然後豐慶帝也得知了原委,給了康平懲罰,禁足一個月,抄寫女戒,並要求康平茹素三個月,外加斥責了德妃,蔣尚食這才留下。


    這件事宮裏倒是都知道,不過太子妃的話就被隱去了,一個宮女頂了這個誤導康平公主的名頭,據說這個宮女挨了打。


    太子後來也知道了,安撫了蔣尚食,還派人去安慰康平,說等康平領完了罰,以後但有鱸魚都給康平送來。


    把個德妃臊的臉通紅。


    太子不準宮人把太子妃說出去,更不能告訴皇後。


    皇後的大宮女知道後看著主子的模樣也不敢多嘴,除了讓皇後更生氣,好像也沒別的用處。


    太子妃後知後覺,等事情塵埃落定了才知道,然後除了哭也還是哭。


    錢嬤嬤覺得心累,本來是個交好蔣尚食的大好機會,偏偏被太子妃給攪和得向結仇一般去了。


    蔣尚食以後還會偏向東宮嗎?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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