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對王氏的評價是兩個字,殘忍。王氏沒有反駁,隻是笑了笑,讓楚雲徹底感受到了投鼠忌器是一種怎樣的蛋疼。從來都隻有他讓別人蛋疼的,現在他也算是被王氏徹底克製了。


    所以其實楚雲對王氏還有別的評價,那就是麻煩。如果隻是殘忍的話,王氏也混不到現在這個樣子,楚雲和別人的心理戰玩的多了去了,王朗就被他掌控在股掌之間,而王氏卻能和他平分求色,甚至可以反擊。


    楚雲拿她沒有太好的辦法,又不能不管,用嘴炮來感化她是唯一的辦法,也就是所謂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但在這之前,要擊破王氏的心防才行,如果攻破了,王氏的問題自然不再是問題,但如是被反攻,楚雲大概最後隻能走上大義滅親的道路了。總之,絕對不能讓王氏再搞出一個太子遇刺案同級別的案子了。


    楚雲的眼神十分堅定,隨後又放鬆下來,問道:“你是如何看待我父親的?一個可以利用的工具,還是你的愛人?”


    “雲兒,我們不要說這些了好麽,我會是一個好母親,鈺兒和你馬上都要成家了,你就當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好麽?”、


    或許是楚雲的堅定讓王氏動容,也可能是楚雲的質問觸動了王氏的心思,她居然說出了妥協的話,但楚雲不可能跟她妥協。


    “正是因為這樣,所以你必須走!”


    楚雲正色道:“父親現在已經官至兵部尚書,他當初隻是一個侍郎,你便可以借用他的勢力從軍器司弄出刀兵,如今你叫我如何放心?再有,若此事東窗事發,不光是你要死,楚鈺也會死,你當真狠得下這個心麽?”


    楚雲現在就是在打感情牌,就算最毒婦人心,楚雲也不信一個母親會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兒子。


    王氏歎息一聲,道:“雲兒,有時候我倒希望,你不要那麽聰慧便好了,那我們一家便還能好好地生活在一起。”


    她哀愁的樣子確實有些讓人心疼,但楚雲心腸卻是很硬的,特別是在大是大非麵前,完全不會有任何妥協。他堅決道:“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表麵上的安寧終究不會長久,隻有你離開,楚家才會真正的安寧。”


    王氏看著楚雲的眼睛,曾經的少年,如今的眼神也已經帶著徹骨的鋒芒,讓她都為之動容。此事,顯然已經不可調和。


    “給我一點時間好麽,我想看到鈺兒成親的那天。”


    王氏說著,兩行眼淚便突破了眼眶,看著楚雲,眼中滿是祈求之色。仿佛她現在不是一個間諜,隻是一個普通的母親罷了。


    楚雲猶豫了一下,旋即點點頭,道:“隻要你不要再利用父親的權勢搞風搞雨,待楚鈺成親之前,我不會再趕你走了。”


    即便他恨不得王氏馬上走,但楚雲也知道凡事過猶不及,既然王氏都表現出了妥協的態度,那楚雲也不適合步步緊逼。


    當然,楚雲並沒有完全相信王氏,具體怎麽操作還得看王氏的表現,今天的對話,已經勉強算是成功了。


    之後,兩人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楚慎回來之後,一家三口也是如尋常一般,楚雲也會和王氏笑談幾句,一副母慈子孝的情景。


    楚家徹底忙起來了。


    不光是因為楚慎政務變多,也因為楚鈺和楚雲的婚事。


    召喚楚鈺回來的信已經發出,而成親的準備,現在便開始做了。


    兩個月的婚禮準備時間著實倉促,說不定姑娘家那邊的嫁衣都沒有準備好呢。雖然忙,王氏還是把楚家管理地井井有條,不愧是當家主母。像楚家這樣的貴族,過年要籌備的東西也挺多的,別看楚慎平時對楚雲沒有很多的約束,該講的規矩還是要講的。


    敬天地,拜先祖,一大堆繁文縟節,搞的楚雲都有些頭疼,他還要帶孩子,這些事情比和別人勾心鬥角還來的麻煩。還好,具體的事物不需要楚雲操心。


    轉眼便到了年三十了,爆竹聲中舊歲除,楚家也難得熱鬧了一回,這便是因為人丁不興旺的緣故了,楚睿和他母親以及楚雲二叔一家都被楚慎拉到了侯府過年,但一家子也就坐了一大圓桌。如此,當真有幾分尋常百姓家的年味,可因為楚雲三叔新喪,楚家的門上沒有也沒有貼春聯。


    於禮數而言,既然分家了,楚慎家裏貼春聯也沒有什麽關係的,但楚慎要求不貼,那便不貼吧。


    幾家歡喜幾家愁,楚慎一步登天,平步青雲。他老弟也是登天,留下一對孤兒寡母。


    說起來,凶手還在楚雲家裏呢,而且就侍立在不遠處。


    夏瑩此時正在傷懷,京城的年味越重,越讓她想家,也讓她想起了那一年之後,她就沒有家了。看著楚雲一大家子團圓幸福的樣子,她的思緒不禁也飄了很遠,不受空間限製,不受時間拘束,來到了七年前的淮南城。


    七年前的淮南城,有一個大富之家,家主夏成,是一個有名的善人,夏成隻有一個可愛的獨女,名叫夏瑩。


    那時候的夏瑩是被夏成捧在手心裏麵的,備受寵愛之下,夏瑩也特別的嬌縱,不過,她的心地卻十分善良。


    那一夜,她一路奔波,把自己的錢送給了一個被自己父親救下,又被驅逐的人。說起來,夏瑩對那個武姓的公子還是挺有好感的,她從未和同齡的男性相處過,隻覺得他性格溫柔,待人極好,長得也很好看。但聽父親的好友青陽子說,那個人是個禍根。


    夏瑩當時並不知道禍根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這個禍根會給自己家帶來怎樣的後果,她隻有最質樸的善良。


    她想的是,那個武姓的公子,連一串糖葫蘆都是拿自己的貼身之物典當的,肯定是沒錢用了,若是被父親趕出去了,現在風雪連天,無家可歸的他可能會被凍死吧!


    於是,她瞞著父親送出了自己的善心,回到家中之後,也不敢告訴父親。


    過了兩天,她卻收到了回禮,那是一輪彎月,也是一尾琴。


    小小年紀的女孩子對閃亮閃亮的東西最為喜歡,夏瑩雖然未曾通習音律,但手放在明月琴上,她便感覺自己可以彈奏出最華美的樂章。


    情不自禁地雙手撥動琴弦,琴音便四處飄散,下人們聽了都停止了勞作,麵上露出迷醉的神情,仿佛想到了什麽幸福的事情,而在夏瑩停止彈奏之後,她們又恢複了神智,隻是腦海中還回味著剛才的曲調。


    餘音繞腦,三日不絕。


    當知道那樂曲是夏瑩彈奏的,整個夏家的人都震驚了,接著便開始自發宣揚起夏瑩的才名。夏成也詢問夏瑩,那個琴是怎麽來的,夏瑩便回答說這是自己在集市買的。


    夏成並沒有深究,因為他也知道,夏瑩是很有錢的,這明月琴雖然做工似乎很精致,但夏成撥弄兩下,並沒有發現明月琴的神異之處。而夏瑩之所以說謊,便是小孩子心性了。她覺得瞞著父親送錢給楚雲是不對的,小孩子發現自己犯了錯,通常想到的會是隱瞞。


    所以她不能說這個東西是回禮。


    這也成了夏瑩這輩子最後悔的三件事之一。


    夏成以為夏瑩是在音律方麵很有天賦的神童,便特意找來老師教導,夏瑩也的確對音樂很敏感,在加上明月琴的神異,給夏瑩授業的老師都拜服了。


    於是,夏家才女的名聲便傳出去了,聽過夏瑩彈琴的,都在吹噓夏瑩的好,而沒有聽過的,自然是心癢難耐,可惜夏瑩雖未養在深閨,這彈琴也不是什麽人都能聽到的。


    夏瑩當時還有些小得意,直到那一年,縣令的召喚。


    七年前的那一年春節,夏成也受邀參加了縣令發起的宴會,本來他一個商人是得不到這樣的看重的,即便他善名不隻是在淮南城傳播。但夏瑩這個音律天才的名聲短時間內就傳遍了整個縣城,縣令不召見一下都不好意思。


    於是,夏成帶著夏瑩去赴宴了,而且,是晚宴。


    宴會上,縣令陳靖請夏瑩演奏一曲,夏瑩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少小成名,多數會有表現自己的欲望,而縣令作為一城之首,在這樣的宴會裏麵表演,也讓夏瑩覺得很滿足。


    但是,她沒有想到,手中的明月琴,在晚上竟然會有不一樣的效果。概因她之前從未在夜裏彈過琴。


    縣令的夜宴,受邀的都是淮南城的名流,但他們從未見過那樣的勝景。隨著夏瑩手指揮動,明月琴忽然發出如皎潔月光無異的光芒,這時候夏瑩仿佛不是在彈琴,而是手捧著一輪彎月。


    琴聲清脆,令人迷醉,但縣令之子陳名的迷醉卻和別人不同。


    他看著那個明月琴,眼中滿是癡迷,他有著強烈的欲望要奪走它!


    那一夜,夏成認識了很多人,夏瑩的演出也大獲成功,父女回家的時候還充滿著歡聲笑語,卻不知滅頂之災已經到了。


    夏瑩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這三件事。


    一是夜奔送錢,如果不是這樣,便不會收到回禮。


    二是在父親麵前撒謊,如果早些告訴他這琴是誰送的,或許他就會把琴扔掉,而不是招來老師給自己上課,導致自己才名遠播。


    第三,便是在人前顯聖,在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的時候,不知道世道險惡,將異寶顯露人前。


    青陽子說的禍根,最終還是沒有避免,也正是因為她與楚雲產生了聯係,所以因果還在。夏瑩每每想到這裏,便恨不得自己可以回到過去,殺死過去的自己。但是,她做不到。


    這些年來,夏瑩便是活在恨意中,恨朝廷,恨官員,恨這天下麻木不仁之人,恨當初送琴給她的楚雲,最恨的,還是自己。


    所以,她要報複這一切。從發現那個豬頭麵具之後,她潛伏在楚雲身邊,她有心調查,終於完全確定了,當年那個武姓的公子,正是流落在淮南城的楚雲。


    她恨不得立刻殺死楚雲,但是,楚雲表現出來的東西卻讓她很忌憚。看上去沒有一點戰鬥力的普通人,卻有那樣詭異的身法。更恐怖的是他那洞察力,夏瑩現在還擔心自己是不是被楚雲認出來了。所以,沒有萬全之策之前,她不會貿然動手。


    現在,她還是潛伏在楚雲的身邊,待時而動。


    “你還好吧!”


    夏瑩還沉浸在自己的悲傷回憶之中,忽然聽到一個溫柔的聲音,已經到了她的麵前。抬頭一看,楚雲的樣子有些模糊。


    是淚水讓她有些看不清了。


    楚雲從懷中掏出手帕遞給她,道:“不要太難過了,擦擦眼淚吧!”


    楚雲並沒有冒昧地親自動手,如果是武蘊兒哭了,他倒是會摟在懷裏好好安撫一下,別的妹紙哭了,給個紙巾便已經是紳士了。


    夏瑩接過手帕,擦了擦眼淚,不知道說什麽好。


    楚雲這是誤會了,因為他是從牙人手裏把夏瑩買回來的,夏瑩的偽裝很成功,現在楚雲還當夏瑩是秀蓮呢,想一想他那個時代,十五六歲的小丫頭都還在上中學,還在父母身邊撒嬌,父母稍稍有重話,便會鬧起來讓全家都吃不消。


    可在這個年代,十五六歲的丫頭……


    其實多數都嫁出去了才對吧……


    楚雲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因為婚嫁年齡的差異讓楚雲忽視了這個細節,不過想一想,也許是沒有找到好婆家呢?


    楚雲覺得這個理由很牽強。


    也正是這一刻,楚雲開始對夏瑩的身份有了懷疑。


    如果夏瑩知道楚雲是因為自己哭了,靈機一動才開始產生疑心的,估計會哭暈吧。


    特麽這個漏洞一直在那裏你都沒發現,怎麽突然間就想到了?


    這個……


    楚雲也隻能撓頭。


    人畢竟不是機器,就算是楚雲,在一些小事上麵也可能馬虎大意。比如說夏瑩這個,當然了,也是因為楚雲本來就沒有想過要多信任她,所以她的出身楚雲也沒有仔細考量,直到現在……夏瑩這一哭,等於是再次和楚雲說了一遍。


    她是被賣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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