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在收到吳敬賢請柬的時候,也愣了一瞬,隨後才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


    武蘊兒在楚雲的安撫下總算是不生氣了,但她一直抱著楚書,滿臉的糾結,楚雲已經能看出她的決定了。


    楚雲之前有說過,武蘊兒可以選擇留下帶孩子,或者跟他一起去北方。


    武蘊兒沒有正麵回答,但是衝她這帶孩子的樣子,答案已經揭曉。


    楚雲這一次贏了他兒子一籌。


    接到吳敬賢的邀請,楚雲和武蘊兒知會一聲便出門去了,見麵的地點,還是老地方。


    明月樓。


    日常逛青樓任務完成,不過,吳敬賢這次也沒有叫陪酒的妹紙,他挑了一個清幽的廂房,楚雲進去的時候,他還在自斟自飲。


    喝的是茶。


    配合著吳敬賢那儒雅的白袍,這畫麵中他儼然一身仙氣。見楚雲到了,才淡淡道:“請坐。”


    楚雲也不客氣,很隨意的坐在了吳敬賢的對麵,吳敬賢便從茶壺裏麵倒了一杯茶,遞給楚雲,道:“請用。”


    楚雲小飲一口,沒有去品嚐其中的味道,隻是道:“好久不見吳師兄怎麽學會了這老人家的一套?”


    “泡一壺清茗,可以靜心,養氣,你難道沒有覺得愚兄風采更勝往昔了麽?”


    吳敬賢一本正經地在自戀,楚雲不禁失笑。


    吳師兄果然還是老樣子,看上去正經,其實皮的很。


    “吳師兄,你這話我沒法接啊!”


    楚雲略帶著調笑的語氣道,吳敬賢不知道這個梗,隻回答字麵意思道:“那便不接就是,咱們今天是來談正事的。”


    隨著話音落下,剛才的輕鬆氣氛仿佛瞬間不複存在。楚雲端坐好,正色道:“吳師兄有話不妨直說。”


    看到楚雲一副正經的樣子,吳敬賢卻又不正經了,他笑道:“今日的正事,就是為你餞別,此去北方,賢弟的征程不知有幾多坎坷,愚兄隻有一杯清茶,祝你馬到功成。”


    “謝謝。”


    盡管吳敬賢有點胡鬧的樣子,楚雲還是把吳敬賢敬的茶,一口飲盡了。


    不過,喝完了這一杯,兩人都非常默契的沒有說話,空氣就這樣忽然安靜了下來,反倒是有些尷尬。


    但也沒有人去打破這一刻的寧靜。


    過了許久,吳敬賢才歎道:“你這一去,萬事小心。”


    “我會的。”


    楚雲鄭重承諾,吳敬賢又給楚雲滿上一杯,悵然道:“我相信你會成功的,隻是不知道,當你凱旋而歸之時,你我是否還能如今日這般。”


    “到時候,便麻煩吳師兄煮一壺好點的茶,今天的這茶葉,太次了。”


    楚雲接過了吳敬賢的話,他知道吳敬賢想要表達的是什麽意思,他和吳敬賢,兩人心中都明白。


    現在,他們還是一個陣營的,但等下次見麵,可就不一定了。隻是,就算是對手,那也是可敬的。


    吳敬賢笑道:“那我便等著你回來,我家裏倒是有上好的杭城龍井,今天的這茶,你該怪明月樓的掌櫃,茶葉都是他們給的。”


    楚雲:“……”


    所以,到頭來還是該怪自己唄!


    不過,這茶隻不過是開胃菜而已,兩人聊完了正事,酒菜都上來了,兩人才開始胡說八道,各種瞎扯。吳敬賢也好好地喝了幾杯,自從他給太子做事以來,他便是滴酒不沾的。


    楚雲也有所耳聞,本以為今日隻是以茶代酒,不曾想吳敬賢願意為他破了這個戒。


    兩人喝醉了,便各自退去了,留下狼藉的杯盤。


    其實酒不醉人,隻是人自醉而已,今日,可不單單是吳敬賢給楚雲北上餞別,應該說,是兩人之間的告別。


    至於楚雲說的以後還有機會喝茶,那是不一定的事情。


    這朝堂就是江湖,同行的人,最終也一定會成為對手。,


    別了吳敬賢之後,京城的各項事務,基本也沒有多少需要楚雲操心的,楚雲本身的職務也無關輕重,明日,便可以出發去雁門關了。


    目前還沒有顯示軍情緊急的樣子,但既然決定要走,就沒有必要在京城裏麵浪費時間。


    夜裏,趙構親自出宮,一大堆人浩浩蕩蕩的,從楚雲的家裏,將楚書接走了,楚雲有此殊榮,讓很多人羨慕不已,隻是趙構在抱走楚書的時候,武蘊兒哭的歇斯底裏,差點把趙構揍了一頓。


    趙構在當太子的時候也偶爾被武蘊兒打過,但現在好歹是皇帝了,還是給他點麵子吧!


    隻是看著武蘊兒那麽難過,楚雲也揪心不已,又想勸說武蘊兒不要跟他一起去,然而,武蘊兒也不聽他的。


    次日,楚雲和武蘊兒帶著趙構分配給他的幾個隨行的護衛一路北上,武蘊兒的情緒依舊很低落。


    隻是,在跟隨楚雲出來的時候,卻是那麽義無反顧。


    她現在換上了男裝,因為正式的任命裏麵,可沒有說要讓武蘊兒一起去的,帶著武蘊兒,也隻能算是楚雲的個人行為。而換男裝,倒不是為了偽裝,而是方便出行。


    穿裙子,到底是有些不方便。


    一行人既沒有快馬趕路,也沒有一路悠閑地走走停停,最終,他們以非常正常的速度,走了一個月,到了雁門關。


    這是第三次來雁門關了,每次在路上,楚雲都特別懷念能坐高鐵的日子。


    路遙知馬力,武蘊兒這次是騎著他的小白一起過來的,奔波了這麽遠,小白也沒有掉鏈子。果真是匹好馬。


    倒是楚雲和那些隨從的馬匹比較水,需要必要的休息,不然這次他們還可以更快一點到達。


    到達雁門關的時候,已經是初冬了。比起南方的溫暖,雁門關格外的寒冷,但更讓楚雲擔心的是,雁門關那凝重的氛圍。


    楚雲等人進城的時候,都經過了盤查,城市中,籠罩著肅殺的氣氛,楚雲立刻意識到了情況不妙。


    在楚雲趕路的一個月當中,邊關的戰事確實發生了大變化,如奏折裏麵說的,武將軍集合兵力,在葬兵穀和燕軍一戰,大敗之後,退守雁門關。


    果然,到了最後的防線。


    雁門關往北,現在當然是不能進出了,但依然有人在盤查身份,生怕再遇到奸細。


    雁門關到底是雄關,即便是之前戰敗了,在武將軍的帶領下,也總算是將城門好好守住了,問題是,並沒有援軍到來。


    楚雲隻是在路上簡單的了解情報,太詳細的,楚雲也不知道,隻是楚雲在得知潼關並沒有支援的時候,整個人都氣的不行。


    還好,經過長時間的摧殘,雁門關依舊堅挺著。


    楚雲飛速奔往將軍府,準備去找武將軍商量一下該怎麽做,形勢非常不妙,但具體有多麽不好,楚雲還是要了解一下才知道。


    靠著自己的信物,楚雲沒有受到太多的阻攔,但是,將軍府裏麵,等待楚雲的,卻不是武將軍,而是另外一個楚雲不曾見過的人。


    顯然,他是主事的。


    一看他的名字,武三,就知道這不是個地位能有多高的人,但是他身穿將軍的鎧甲,坐鎮在府上,麵上也用盔甲遮住了大半邊臉,隻剩下眼睛露出來,楚雲如果不是自帶洞察,估計能把他認錯。


    但武三是個綠名,這就說明不是敵人。


    楚雲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你真是朝廷派來的監軍?可否拿出印信?”


    武三沒有回答楚雲的話,反倒是向楚雲索要印信,剛才楚雲隻是出示了蓋章的任命文書,卻沒把自己的官員印信交出去,所以,武三才再次要求確認身份。


    楚雲很想知道,武蘊兒的表叔去哪裏了,這裏是什麽情況,他也不和武三糾纏,拿出印信給他,同時問道:“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偽裝武將軍?”


    武三依舊沒有回答楚雲的話,隻是再三查看了楚雲的印信,才終於摘下了頭盔,麵前,是一個有些憔悴的老兵,他就算是穿著將軍才能穿的盔甲,也沒有那種氣質。


    但是,他臉上的蒼涼,讓楚雲知道,這裏麵肯定有故事。


    “武將軍已經去世了,朝廷沒有援軍,北燕連日攻城,北燕的將軍哈慈卡冬勇武無人能擋,前些時日,武將軍與敵將激戰,深受重傷,夜裏便撒手人寰,臨終前交代卑下偽裝成他的身份,暫不發喪。”


    武三非常明了的將事情的經過簡要的說了出來,楚雲聞言大怒,道:“為什麽武將軍會選擇和人對敵,當將軍的哪能如此胡來?”


    按照武三的說法,顯然武蘊兒的表叔,是死於鬥將,即雙方武將之間單挑,這一般是打仗的前戲,這個在氣勢上是非常有幫助的,若是主將威猛,則士氣強盛,反之,肯定會造成士氣低迷。


    但是,守城的時候為什麽還要鬥將!


    那已經是沒啊意義的事情了,就一直等到朝廷的援兵來不行麽?為什麽一定要呈個人勇武?


    這才是楚雲生氣的地方。


    武三卻紅了眼睛,吼道:“住口!將軍是為了保護全城的百姓和將士,就算你是監軍,我也不允許你侮辱將軍!”


    楚雲:“……”


    得了,他也不瞎生氣了,道:“你說清楚,為什麽要鬥將?”


    “因為那哈磁卡冬日日在城下叫戰,燕軍陳兵於城下,揚言若是我軍固守,城破之日,必定屠城。那哈磁卡冬自持勇武,大放厥詞稱一日有人與他決鬥,他當日便不攻城。若能擊敗他,則引兵退走。於是……”


    “於是你們就開始了鬥將?”


    “是的,當時將軍斷言,若是燕軍強攻,我方放沒有援兵,最多能堅持半個月。所以,這一個半月來,每天都有一個先鋒,明知不敵,依舊衝殺出去。直到無先鋒可用,將軍不得不親自上場!”


    武三說到了這裏,已是虎目含淚,楚雲驚道:“一個多月?為什麽固守了這麽久?”


    “因為葬兵穀之戰,一日之內,我們便被擊敗,不得不退守雁門關,而且,那一戰,損失了太多的兵力,以至於雁門關防守空虛。”


    通過詢問武三,楚雲也總算是把問題差不多弄明白了,但明白之後,是更加的憤怒。


    雁門關幾近失守,一個多月都沒有援軍!


    武三還道:“武將軍已經將戰敗的消息急報回京了,但一直到今天,都沒有任何援軍。”


    楚雲聽到這裏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忽然,一陣鼓聲響起,聲震整個雁門關,這是戰鼓的聲音,武三又把鎧甲戴在了頭上,道:“今天,該到我了。”


    “什麽意思?”


    “今天,該我出戰了,因為我是最弱的,所以,撐到了今天,但是除我之外,將軍的親兵,已經死完了。”


    武三戴好了頭盔就往外走,這句話說出來,楚雲差點被迎麵而來的悲壯擊倒。


    他不禁想到了一個月前,他說要支援的時候,那些遠在京城的大佬們,一個個都提出反對的意見,卻不知道,在他們討論的時候,雁門關已經陷入了危難當中。


    信件在傳達的過程中,葬兵穀就戰敗了,等到戰報到了手裏,已經是在艱難據守了,而朝廷上,卻還在為了一些軍餉開支,各種扯皮。


    在他們扯皮的時候,邊關的戰士卻在用自己的命,換取每一天的安寧。


    楚雲跟著武三,一起來到了城牆上。


    武蘊兒也跟隨在楚雲的身邊,聽到武將軍已經去世的消息,武蘊兒看上去仿佛沒有什麽情緒波動,但楚雲感覺的到,和他一樣,武蘊兒已經在暴怒的邊緣。


    到了城頭上,楚雲才知道,那激昂的鼓點,是北燕的鼓。


    當他們走上城樓,鼓聲剛好停止了,城下一個粗狂的聲音道:“城上的弱雞們,你們一個能打的都沒有麽,本將軍已經玩膩了,今天,就算你們故意派人出來送死,本將軍也不會再讓你們繼續在城頭蹦躂了,弱雞就早點去死吧!”


    “哈哈哈!”


    城下,是一片大笑聲,大夏的士兵,個個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卻沒有一個人呈一時之勇,衝殺出去。而在一群嘲笑的聲音中,有一句話,清楚的傳達了出去。


    “今日,我武三來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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