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姐是個什麽樣的人?


    倘若這問題,問的是謝六姐是個什麽樣的統治者,那麽答案是很顯然的——拋開買地奉行的道統這個問題不說,謝六姐完全說得上是一代英主了,基本上,她擁有一個盡職盡責的統治者所需要的所有素質,甚至在個人道德方麵都超過了苛刻的文官對君主的要求:大凡皇帝總會因為個人的用度開銷和官員發生齟齬,甚至於私生活也會成為言官刷分的工具,但是,謝六姐的私生活是無懈可擊的。


    無懈可擊,這四個字絕不算過分,謝六姐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工作上,也沒有任何奢侈的愛好,實際上,她和她的家族幾乎不給財政帶來任何負擔,很多時候,買地的吏目甚至希望她能奢侈一些,否則,買地所有的吏目(也包括高級商人),在個人享受上總是不敢過分的,因為謝六姐到目前為止依舊堅持個人自理,她隻有兩個勤務員照顧生活,飲食上也很少有搞特殊的時候。


    最理想的君主也莫過於此了吧,如果謝六姐選擇的是儒家,又是個男人的話,恐怕早已得到了聖君的評價了。作為一個統治者,謝六姐是完全合格,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優秀的,吳昌逢可以不停歇地說上幾個時辰,從她對於製度的設計,對於落地的謹慎,對於意見的寬容以及對於吏治的注意,在在都是足以真情實感大肆褒揚的素材。


    當然,還有謝六姐視野的開闊與施政的耐心,治大國如烹小鮮,很多時候,新君施政往往操之過急,在對外擴張上也時常如此,但是,謝六姐在人才栽培上保持了極佳的忍耐力,再結合她對於個人享受的忽視,對於虛榮的鄙夷——這些都是買活軍前景廣闊的證據,一般的義軍,占據一片地盤,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封官許願,首領者忙著登基選妃……毫無疑問,不能用看待傳統亂世軍閥的眼光來看待謝六姐。謝六姐注定是要開創不世功業的英主,這已經是買地諸多上層的共識了。


    不過,這回答毫無疑問是跑題了的,它回答的是‘謝六姐是個什麽樣的統治者’這問題,而妻子問的,是謝六姐是個什麽樣的人。統治者當然也是人,但是,普通人是擁有人性的,是有私生活的,是有缺點也有喜怒哀樂,有偏愛也有厭惡,有愛好,有私心的。


    若是用這樣的眼光去衡量偉業後的謝六姐呢?答案似乎又是很模糊的,吳昌逢是沈曼君的丈夫,和《買活周報》的其餘編輯也都很熟悉,這幾年來,陸續在不少場合遠遠地見過謝六姐,並且對她的行程、趣事有一定的了解,可以說,謝六姐也可以算得上是一個遙遠的熟人了,但是,倘若讓他來勾勒謝六姐的性格圖景的話,他發現自己竟然什麽都想不出來,謝六姐好像把一切精力都花在了工作裏,並且從未感到疲累,所以她除了工作以外理所當然也沒有任何私生活。


    她喜歡什麽,厭惡什麽呢?拋開工作的部分,似乎也完全沒有印象,就連吃食都沒有傳出什麽愛好來,大家隻知道她是很喜歡健體的,但是,仔細想想,她嗬護自己的軀體,似乎也隻是為了更好的工作,因為謝六姐不止一次指出良好的健身習慣和飲食方案,對於維持高質量腦力活動的幫助,吳昌逢對於血糖頭頭是道,就是因為上層圈子跟著刮起的這股養生風潮。


    雖然對外說不打算太早結婚,並且開出了選婿的標準,但是,私下她有沒有情人呢?去年的那場風波之後,買地對於男子的愛好,幾乎已經完全定型了——符合選婿標準的偉男子,在民間受到百姓們狂熱的追捧,多少高層身邊都出現了身量高挑、性格溫良的遠親故舊之子,軍中更是選拔了一整支完全符合標準的儀仗隊,但是,好像她身邊的秘書班也還是那些人,勤務兵也沒有任何改變。謝六姐似乎也並不耽於男色,吳昌逢甚至完全可以想象出她對於將來那位幸運兒的使用——就像是對曼君一樣,需要的時候召之即來,一旦感到自己的需要得到滿足,可以挪移到下一項工作去了,便立刻將其送走。


    “大明無偏照,至公無私親。故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


    他斟酌著給了自己的答案,“上古聖君,或許就是如此大公無私之輩——”


    說到這裏,吳昌逢忽然想起買地版本的力士——上古聖君堯舜禹很可能沒有多麽的‘聖’,而且買地是反對崇古的,他頓了一下,又臨時更改了自己的說法,“又或者,六姐本就不是此界中人,可能在她出身的天界,如此大公無私也是很常見的事情。”


    牽扯到界麵差異,似乎可以解釋許多思想上的衝突,以及買地別出機杼的製度設計,編輯家眷們平時議論時政,也認為天界的居民,過的日子和當今一定有極大的不同,就像是他們曾偷偷看過一次的《星球大戰》——雖然故事是假的,但其中折射出的科技水平,又和何異?


    什麽星際旅行、星球議會,還有宇宙飛船、激光武器等等,都是讓人瞠目結舌的‘前沿科技’,很多觀眾,來到買地之後雖然對六姐五體投地,但心中還是沒法放下原本的佛道信仰,看完這部電影之後直接就不信佛了,改信‘科學’去了——佛?在六姐那個時代,佛都還沒影兒呢,可星際航行這是已經在六姐的位麵實現的事情,隻需要按部就班,數百年後,或許本方世界,也可以有政權擁有如此的威能呢?


    日子已經如此不同了,思想的不同似乎也就順理成章了,仔細想想,哪怕是現在,回看數千年前殷商人殉、人牲這樣的事情,不也覺得殘忍而難以理解嗎?對於那些還有血祭遺風的魔教、生番,百姓們不也一樣厭棄嗎?或許在六姐的位麵,人類早已無有私欲,一意為公了——吳昌逢甚至都快說服自己了,但他的觀點卻被沈曼君毫不留情地否決了。


    “若真是如此,就不會有那些仙畫上七情六欲的故事了,以我窺測,六姐的位麵,雖然技術極為先進,但人性和此時似乎也並無太多不同。人類也一樣有庸俗怠惰、好吃懶做等種種負麵素質,如六姐這般勵精圖治的性格,也是極其少見的。六姐……不是似乎沒有私生活,她是真的沒有私生活,從睜眼到閉眼,她幾乎把一切都交給了工作。”


    這樣的一個人是讓人欽佩的,但也讓人感到——怎麽說呢,感到有一絲畏懼,因為他們似乎毫無弱點,和旁人的距離似乎也就天生無法拉近,更可怕的是,雖說君王無私愛,但曆朝曆代的君王,多少總有愛寵,唯獨謝六姐,她在感情上似乎也不存在於和任何人的鏈接,她擁有無數人的忠心,但是,卻沒有展現出對任何一個人的偏愛和依賴。哪怕是她的親人,謝六姐雖然重用他們,但在他們犯錯時也一樣公正地予以處罰,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寬待和不忍。


    從這個角度說來,她似乎已經沒有了多少人性的表現,沈曼君喃喃地說,“這些年,隨著我越來越了解六姐,閑下來時我總是在想,六姐到底想要什麽呢?難道她想要的,就隻是神州大陸的百姓能過得好一些,再好一些,除此以外沒有任何的想望,她的所作所為,都隻是為了把天界在華夏大地上再現出來,或者說,盡量地靠近她曾經所在的位麵,讓我們都過上仙人一般的生活?”


    “就隻是為了複現仙界嗎?就隻有這個目標嗎?從六姐的作為來看,似乎的確如此,但我有時候又總忍不住想,或許,沒有人可以真正如此無私吧……”


    “但是,如今我似乎漸漸地明白了什麽……”


    沈曼君站起身,在屋子裏輕輕地轉悠了起來,她的聲音有些低沉,“六姐想要的並不是簡單的複現——我可以肯定,六姐所做的有些東西,在天界都沒有任何參照。譬如說同休產假,這條政策改易的次數之多,就完全不像是新稅製,新金融乃至新醫院製度落地時那樣的順當,可以說是一蹴而就——許多調整的手段,都顯示出六姐對於這條政策落地的效果,可能的反對沒有充分的預估,至少不像是其餘製度一樣,在設計時就已經極為完善。這說明什麽,昌逢你知道嗎?”


    吳昌逢撓了撓頭,“說明在天界,男女也不是同休產假?”


    “對!或者說,在天界,男女同休產假的曆史也並不長!就如同單身生育一樣,單身生育這個政策的修改,也說明在天界,生產力和科技是先發展到生育極度可控的情況下,才出現廣泛的單身生育和男女同休產假製度。在這個階段,他們也沒有落地這個政策。六姐完全是在揠苗助長,她跳過了生產力發展的階段,提前在如今上馬了這兩項政策——不像是稅製、醫院乃至教育、金融,她都有相應生產力階段的發展曆史作為參考,所以才顯得遊刃有餘。”


    沈曼君的思維明顯是極度興奮的,很容易能看得出來,她同時也相當的恐懼,她的牙關甚至有些打戰,這讓吳昌逢頗為費解,“即便如此——那又有什麽不妥呢?這也不是六姐第一次超生產力定下政體了,你我還討論過這件事來著,六姐在如今的生產力條件下不肯稱帝,到底是好是壞——”


    “是啊,如果她隻任性一次的話……或許,還有能力把這樣的政體維持下去,但即便如此,需要的條件也相當的苛刻。但是,如果她一再的任性呢?”


    沈曼君反問丈夫,她恰好步入了屋門口的陰影裏,一時間,黑瘦麵容暗淡,隻有雙眼灼灼發亮,“生產關係必須適應生產力的發展,這是買地道統的第一鐵律,而如今幾乎所有的政策,幾乎都可以用生產關係概括。超生產力的政策落地,究竟有多困難,會對人們的生活造成多少不便,昌逢你也看到了。”


    “這樣的政策,一條還好,如果是兩條呢,三條呢,十數條呢?人們的思想隻能適應落後的生產力,就像是幾千年前,廢除人牲、信用‘小人’——按買地的說法,小人並非是德行有缺,而是區別於大貴族的小貴族、平民——的紂王,為何被評價為倒行逆施、亡國之君——”


    她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不用再進一步的闡明,一時間吳昌逢也不禁不寒而栗,他想要說什麽來反駁沈曼君的觀點,但思前想後,卻也不禁是啞口無言——六姐的很多政策,在她的道統裏,你不能說它是錯的,但是,它現實嗎?這完全是另一個問題了。


    雖然沒有明言,但是,在吳昌逢心裏,已經完全接受了買活軍逐步擴張,最後統一全國,擴張南洋,甚至還要往東瀛、高麗一帶耀武揚威,乃至揚帆新大陸的未來,他不但已經習慣了買地這裏,讓人做夢都想不到的好日子,而且也習慣了對於未來樂觀、平穩的預期。現在,乍然間讓他回到從前在老家時,對於敏朝的將來深懷憂慮的情緒裏,當然毫無疑問是極大的折磨,他禁不住也打了個寒顫,怔怔地說道,“但是……但是——難道你,不,難道徐老就沒有看到這一點,沒有勸諫六姐嗎——”


    “勸諫什麽呢?有什麽好說的?難道六姐會看不明白這些嗎?”


    沈曼君卻仿佛是全想明白了,她以歎息一般的口吻,低聲說,“昌逢,聖人無情而有性,六姐不是聖人,可表現出來的模樣卻勝似聖人,你覺得她是全無私心,全無愛好嗎?或許,她的愛好,便正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啊,她要的並非是順勢應時,把已經發生的一切,在如今再照搬一遍——她就是要憑借自己的無窮偉力,把這些曆史中未有的故事,化為現實。”


    “她並不是沒有一絲私心、一絲任性,她的任性,恰恰已經包含了整個天下,席卷了所有人!正是因為這份任性,她才宵衣旰食,開創如此偉業,你又該如何去反對她的任性呢?你在反對的,是國家的基業,是一切的起源!”


    吳昌逢不禁瞠目結舌,再三思量卻又沒有一字可以反駁,他也激動得發起抖來了,“但是,但是——”


    但是,一座建立在任性,建立在狂念上的國家,這是何等的飄搖?縱然天下間沒有一人能抵擋六姐的偉力,但是,基於生產力的反撲卻是最洶湧的,這甚至是她自己的道統都在反對的事情——超出生產力的生產關係注定會被排斥,而代表淘汰生產關係的政權——其本身——


    這一瞬間,一切安穩似乎都如同風中殘燭一樣,搖搖欲墜,吳昌逢幾乎看到了一座冉冉升起的城市,是如何在亂軍的呼號中陷入戰火。他狠狠地顫了一下,幾乎要問出口了——難道六姐就不怕——


    不怕……不怕什麽?不怕身死道消嗎?他突然又想起來了,是啊,六姐並非凡人,她怎麽會死呢?對她來說,最次的結果也不過是揚帆出海,了此殘生,甚至於她還能多得不少閑暇,光是那一艘大船,便足夠她享受的了!


    ——她是永遠不會輸,也不可能輸的,六姐總會有退路。沒有退路的,是那些深信於她,為她搖旗呐喊的馬前卒!真到了那一天,不,或許在那一天之前,他們總會比她更先死,他們沒有第二種結果!


    吳昌逢立刻恐慌地看向了自己的妻子,似乎想要確認沈曼君是否已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謝雙瑤的狂信徒,甘心於為了她描摹中的王圖霸業而肝腦塗地,以沈曼君的位置,以她前後地位的對比,以她獲得的權力和機會——


    夫妻二人,四目相對,吳昌逢逐漸放鬆下來,他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沈曼君的手臂,喃喃說,“這會兒,我倒是有點想家了……”


    故鄉有什麽好想的?夫妻兩人在買地的日子,是如此的富足、體麵而幸福,他們擁有的權柄更非在故鄉時可比,但是,在故鄉時,他們雖然是無名小卒,卻至少是平安的,而不是在政治漩渦的風口浪尖滑行,沈曼君笑了笑,低聲說,“算了吧,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買地總有一日會主宰華夏,我們是無處可去的!”


    雖無處可去,雖身不由己,但隻要夫婦同心,總能隨機應變,兩人的手指,緊緊地纏握在了一起,吳昌逢開玩笑一般地說道,“今日起,要讀史了,尤其要讀《長樂老自敘》為佳。”


    沈曼君忙瞪了吳昌逢一眼——這話也未免太露行跡了!若是被情報局聽去了,對景兒就是罪證,沈曼君身為《買活周報》的編輯,思想卻無法和六姐保持一致,這是極危險的事情。丟工作那是好的,會不會被降罪都很難說。“我看什麽史書?我隻兢兢業業做我該做的事,從前如此,以後也是如此,不會有一絲改變。”


    隻要沈曼君不為了六姐的狂想而衝鋒陷陣、舍身殉道,吳昌逢都可接受,繼續完成本職工作,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嘛,他連連點頭,“夫人說得是,是為夫淺薄了!掌嘴,掌嘴!”


    於是,夫妻二人不再討論這個危險的問題,而是張羅著洗澡睡下——像是他們的身份,早已置辦起了浴室,在雲縣這裏,一年八個月都可以洗冷水澡——水塔的水,被陽光曬得暖熱,洗的時候是溫溫的,天氣涼了就兌一點熱水即可,也很省煤炭。於是兩人熟門熟路地把驢子最後一次車上的水給用了,還剩了一些,留給孩子們起夜時衝廁所,先後躺上了竹床,吳昌逢揮著蒲扇,給沈曼君輕輕扇風。


    若是以往,他扇上一會也就睡了,但今日卻是不同,扇子揮了許久都沒有慢下來,沈曼君動了一下,細聲問道,“睡不著?”


    吳昌逢苦笑道,“這讓我如何能睡著?”


    對於謝六姐的施政理念,要說他一直都沒有意見,那也是絕不可能的,吳昌逢畢竟是受儒家教育長大的傳統書生,不過,基於生活水平的直線上升,吳昌逢一直秉持著一種隨波逐流的心態,隻要買地一直保持強盛,他願意——當然想反對也無能為力——去適應六姐倡導的新風新俗,但是,倘若因為這些新風俗中過於激進的部分,反而影響到了政權的穩定,叫敏朝等潛在的敵人有機可乘的話,他又反而憂心忡忡了起來。


    幾番變化角度,設身處地地為各方著想,卻又覺得其中許多矛盾,實在是不可調和,吳昌逢又站在謝六姐的角度去想,是否可以暫時放棄一些過於激進的策略——譬如說,其實隻要取消同休產假,暫時由女子休產假,這個政策的激烈程度似乎立刻就減輕了一半——可是,六姐又憑什麽慣著呢?她若不是這樣強硬的性格,又怎麽能始終牢牢地把大權握在手心呢?她何必如此辛苦呢?


    這是個注定沒有答案的問題,而且,吳昌逢發現,從深心裏,隻要能維持局麵的穩定,讓眼下的生活繼續下去,他一點也不排斥六姐的所有政策,同休產假也好,婚書改革也好,拆分宗族也好,對他來說,傷害微乎其微無關痛癢,個別政策還讓他享受到了好處,唯一需要克服的不過是一些老觀念而已。


    不知不覺,他似乎竟完全站在謝六姐這邊,開始為她抱起不平來了——六姐如此激進,為的是她自己嗎?當然不是了,她自己早已可以享受這世間所有的特權了,她所為的,有些是為了最窮苦的人,有些則是為了從前受到壓迫的女子——但是,這些受了她恩惠的人,會因此完全地站在她這邊,成為她的臂膀嗎?


    不,不會的,至少絕不是所有人都會,甚至,如果悲觀一點的話,還可以這樣想,那就是大多人都不會——就看曼君就知道了,倘若不是六姐,曼君如何會有現在的成就?但即便如此,曼君卻依然沒有全部站在六姐這邊,她會出色地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但卻絕不會為了六姐的主張而獻出自己的生命——


    吳昌逢竟在黑暗中,用略微責難的眼神看了妻子一會,似乎在責怪她的不講義氣,好一會兒,代入感逐漸散去,他這才回到了自己的角色中來,想了想,不由歎了口氣。


    “想什麽呢?”妻子有些困倦了,她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擔心,吳昌逢想,可能這份憂慮在心中不止一日兩日了。他愛憐地輕輕揮了兩下蒲扇。低聲說,“我是想……”


    他想讓妻子早些睡,可不知為什麽,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此刻最真實的想法,“我想,六姐是多麽的孤獨……天下間膜拜她者,不知凡幾,可……她有沒有真正的戰友呢?”


    真正的,會為了她的狂想,她的任性,願意衝鋒陷陣、死而後已,為了將這任性烙印在現實之中,從此懸為定例而付出一切的人,真的存在於這世上嗎?真的有嗎?


    “那也當然是有的。”


    妻子的回答卻很肯定,“這天下什麽樣的人都有,這樣的人雖然少,但也一定是有的……”


    她是真的很困了,話沒有說完,便慢慢地睡去了,留下吳昌逢在黑暗中一個勁的遐想:這樣的人真的有嗎?曼君是不是也認識幾個呢?他們,她們,又會是什麽長相,什麽性格——


    又會是什麽樣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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