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黛雖與太子翻了臉,可仍然是皇後娘娘最寵愛的大姑娘,就算是太子親自將她告到坤寧宮,皇後說不準還要反過來護著她。


    所以哪怕她帶著晏聞昭離開湖心島,也沒有一個人敢出麵阻攔。


    二人乘船回了西堤,就見蘭苕心急如焚地站在堤畔。


    “姑娘!你沒事吧?”


    蘭苕衝了上來,一把拉住阮青黛。


    阮青黛也擔心地打量她,“我沒事,你呢?”


    “奴婢剛剛醒來發現自己被丟在草叢裏,不過除了腦袋有些疼,沒什麽大礙。聽他們說所有人都去了湖心島找姑娘,所以奴婢趕緊過來了……”


    正說著,蘭苕忽然注意到晏聞昭,嚇了一跳,“你,你怎麽跟著我家姑娘?!”


    晏聞昭隻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阮青黛拉住蘭苕,歎了口氣,“說來話長,先離開這兒。”


    蘭苕不明所以,隻能乖乖地跟在阮青黛身後離開了荇園。


    ***


    湖心島上的人已經被一一送回了畫舫,唯有阮子珩兄妹和薑清璃陪同著薑嶼留在了清晏堂。


    阮青棠因在眾人麵前被阮青黛叱責了一句,失了麵子,又氣又惱,已經梨花帶雨地哭了好一會,眼睛都哭腫了。


    薑清璃難得湊上這麽一出大熱鬧,整個人都有些坐不住,恨不得立刻離開荇園,將今日之事昭告天下。


    可身邊還坐著個薑嶼,她到底是不敢放肆,朝自己的侍婢使了個眼色。


    侍婢會意,端上一盞涼茶呈給薑嶼,“殿下消消氣。”


    薑嶼並未伸手去接,仍是臉色陰沉地坐著,侍婢便隻好將茶盞放在了他的手邊,退了下去。


    “殿下您何必動怒,這是大喜事啊。”


    阮子珩翹著二郎腿坐在一旁,漫不經心地說著。


    “您不是一直討厭阮青黛,不願與她成婚,但又拗不過皇後娘娘麽?如今倒好,是她自己鬼迷心竅,讓您當場捉了把柄。等明日這件事傳開,整個上京城都隻會說她不知檢點,陛下和皇後還怎麽堵住悠悠之口,讓她嫁進東宮?”


    他一邊說著,一邊已經在心中盤算,究竟要如何將今日的事傳得更活色生香,好徹底毀了阮青黛和晏聞昭。


    薑清璃覷了阮子珩一眼,雖默不作聲,但麵上盡是鄙夷與嘲諷。


    阮青棠的抽噎聲終於停止,楚楚可憐地望向薑嶼,口吻裏卻有幾分怨毒,“大姐姐仗著有皇後娘娘撐腰,一向不把我們這些兄弟姐妹放在眼裏,隻要不順她心意,就動輒責罵。從前棠兒顧忌她的儲妃身份,不敢在人前說這些。可今日,表哥你也親眼看見了……這樣的人,如何配得上儲妃之位?”


    阮子珩伸了個懶腰站起身,應聲附和,“說到底,阮青黛與她那個早死的娘一樣,根本就是個朝三暮四,不知廉恥的女人……”


    薑嶼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他驀地揮袖,將手邊的茶盞狠狠掃了下去。


    茶盞墜地,發出碎裂的巨響,阮青棠和阮子珩皆是一驚。


    薑嶼抬眸盯著他們兄妹二人,怒極反笑,口吻極盡刻薄,“阮青黛德行有虧不配做儲妃,你們又是什麽東西?也配議論她?!”


    阮青棠不可置信地看著薑嶼,眼裏瞬間又盈滿了淚,“表,表哥……”


    薑嶼霍然起身,躁怒不堪地下令,“去告訴所有人,今日之事若有一句話一個字傳出荇園,那便是與東宮作對,孤定會將長舌之人丟進懸鏡湖裏喂魚。”


    頓了頓,他轉身,暗含警告地掃了阮青棠和阮子珩一眼,“包括你們。”


    薑嶼拂袖離去,留下阮子珩兄妹二人僵在原地。


    “為什麽……”


    阮青棠怔怔地瞪著眼,“他為什麽要護著阮青黛?”


    她是有想過,阮青黛有皇後和陛下的寵愛,想要毀了她定是沒那麽容易。可她怎麽也沒想到,還不等事情捅到皇後那裏,竟然就會被薑嶼攔下來!


    “今日這出戲可真是精彩,本宮來這一趟當真是不虧。”


    薑清璃笑嘻嘻地站起身,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阮青棠,麵上含了幾分譏誚。


    “你當真了解你的太子表哥麽?若再在他麵前詆毀阮青黛一句,當心他拔了你的舌頭。”


    ***


    魏國公府的馬車行在長街上。


    車內,阮青黛與蘭苕坐在一側,晏聞昭坐在她們對麵。三人皆是沉默,氛圍變得有些詭異。


    蘭苕暗自打量著兩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所以不敢貿然開口。


    晏聞昭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麽。而阮青黛卻是在回想方才在湖心島發生的一切,尤其是自己“剖白示愛”的那些話,後知後覺地尷尬起來,耳根也在隱隱發燙。


    她抬眸看了一眼對麵的晏聞昭,不自在地,“晏公子,方才我說的那些話……”


    “是為了救人的權宜之計。”


    晏聞昭看向阮青黛,神色如常,“晏某明白,不會當真。”


    “那樣說雖能暫時救下你,但自此以後,怕是也會將你牽扯進無妄之災……實在抱歉。”


    阮青黛心中仍是不安。


    她原本覺得,自己有了鍾情之人,最高興的應當就是薑嶼。可今日看他的反應,阮青黛又覺得自己低估了此人好麵子的程度。


    再怎麽厭惡的未婚妻,也該是他想方設法甩開,而非為了旁人自願離場……


    “姑娘舍棄名聲救我,已是仁至義盡。晏某感激還來不及,又怎會心生怨懟?”


    晏聞昭神情如常。


    “舍棄名聲?!”


    蘭苕麵露震驚,“姑娘,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說話間,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晏聞昭側身,掀開車簾朝外麵看了一眼,“太學到了,多謝姑娘送晏某一程。告辭。”


    阮青黛抬手支著車簾,直到看見晏聞昭進了太學,才收回視線,吩咐車夫,“走吧。”


    “姑娘,是不是回魏國公府?”


    阮青黛搖頭,“進宮。”


    魏國公府的馬車調轉車頭,從太學門口離開,徑直朝宮城的方向駛去。


    ***


    魏國公府。


    怒叱聲、哭鬧聲和勸慰聲交雜在一起,從隱煙堂內傳出來,連守在外麵的下人都頻頻側目。


    “怎麽可能?青黛是最重規儀的人,怎麽可能跟一個寒門書生有私情?!”


    阮鶴年震愕不已。


    阮青棠雙眼通紅,靠在崔氏的懷裏一個勁兒地哭,“今日在荇園,所有人都看見了!大姐姐這般不檢點,往後我的名聲也毀了!”


    崔氏心疼地眼眶也紅了,望向阮鶴年,“國公爺……”


    阮子珩難得跟阮青棠統一了戰線,“父親,阮青黛今日可是當著太子和所有人的麵,親口說她愛慕那個書生,跟太子的婚約就是狗屁,根本不作數。”


    “混、賬!”


    阮鶴年也隨手砸碎了桌上的杯盞,怒不可遏地來回踱步,咬牙切齒地重複,“這個混賬!”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我們在國公府怎麽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崔氏問道。


    提起此事,阮青棠的眼淚便掉得更厲害,“表哥將這件事壓下來了,不許任何人傳出去……”


    聞言,阮鶴年步伐一頓,雖然怒意未消,但總算舒了口氣,“還好,還好太子殿下是個識大體的。”


    “父親,您上次說我給阮氏蒙羞,賞了我一頓家法。今日阮青黛闖了這麽大的禍,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阮子珩幸災樂禍地。


    “我當然不會放過她,來人,上家法!”


    阮鶴年對外頭吼了一句,可吼完才意識到他要懲治的人竟還未回府,“阮青黛呢?”


    “大姐姐是跟著那個書生一起離開荇園的……”


    阮鶴年更加震怒,“派人去找!不管在哪兒,立刻把她給我押回來!”


    “國公爺。”


    下人匆匆進來回稟,“送大姑娘的車夫回來了,說,說……”


    “說什麽?!”


    “大姑娘進宮了。”


    隱煙堂內倏然一靜。


    ***


    落日西斜,阮青黛一動不動地跪在坤寧宮外,額頭上已經沁了些細微的汗珠。


    芸袖有些著急地站在一旁,“大姑娘,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吧。皇後娘娘被陛下召去禦書房伴駕,還不知道要多久才會回來……”


    阮青黛默不吭聲。


    她原以為,荇園春宴一散,她和晏聞昭的事便會傳得滿城風雨。可沒想到,不僅上京城裏沒什麽動靜,坤寧宮也是一無所知……


    “皇後娘娘!”


    看見皇後的步輦回到坤寧宮,芸袖立刻迎了上去,“娘娘,你可回來了。大姑娘一進宮就在那裏跪下了,都快跪了半個時辰了……”


    看見阮青黛直挺挺跪著的背影,阮皇後怔了怔,“眉眉,你這是怎麽了?”


    阮青黛抬頭看了阮皇後一眼,卻並不起身,反而伏地一拜。


    “姑母,青黛犯了大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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