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山的時候,在孩子們熱烈的期盼中,外出的大人陸續回來了。女人帶著采集的野果莖塊,男人帶著獵殺來的獵物。今天收獲還算不錯,男人獵到了一隻成年的山羊。


    夕陽落下,岩洞裏點亮了幾個火堆。火的複燃和不錯的收獲讓岩洞裏充滿了喜悅之情。等大家都回到岩洞之中,把收獲的東西給老婦人過目之後,老婦人決定把采集的果實莖塊留下來過冬,獵物吃掉,今天就吃山羊。這一決定讓大家的氣氛更高了幾分。


    大人們圍在一處,開始用尖銳的石塊解切山羊。沒有剝皮這道工序。在食物缺乏的情況下,最要緊的是填飽肚子。


    王川看到山羊的時候,它已經被得紮得破破爛爛了。現在他們解切就直接拿著石塊從傷口處劃開,然後撕裂的。遇到骨頭的部分就直接用石頭砸。美感什麽的就不要想了。山洞裏的人還不時發出陣陣呼喊叫好。


    大人們得知火是王川生起來的之後,紛紛過來在他腦袋上摸上一把,表示喜愛和崇敬,沒有洗手習慣的他們在王川的小腦袋上留下了不少泥土草根血跡。生火顯然對部落有不小的功勞,分羊肉的時候,他優先分到了成人巴掌大小的一塊,足有一斤多重。


    王川今天隻吃了一點燒烤的毛毛蟲,那東西看著大其實身體裏都是水分,並不管飽。後來他見小溪裏有魚,花了不少時間去溪邊叉魚,無奈工具並不趁手——用棍子叉魚這種運動他知道各種理論,但實際操作起來就超出他這麽大瘦弱孩子的掌控了——最後一無所獲,反而花了不少體力,現在餓的幾乎可以吃下一頭牛。


    分了羊肉,他也沒有客氣,便到一邊的火堆上燒烤起來。等大人們把山羊分完,回頭想教王川怎麽用火烤東西吃的時候,卻發現他已經把叉在分叉樹枝上的羊肉烤得香氣四溢,開始大快朵頤了。


    一隻山羊很快被他們瓜分食用幹淨,連骨頭也被烤熟之後用石頭砸碎吞食了下去。


    都說思想是溫飽之後的消遣。吃下一整塊羊肉之後,王川才覺得身體的控製權回到了自己手裏,才有心思打量周圍的一切,揣測所處的環境。


    他發現這個時代也許不像自己想象的那麽“原始”。


    這裏大概有四十幾個人,二十幾個“大人”,十幾個是孩子,老人就隻有一個,就是老婦人。這裏的人十三四歲便需要外出狩獵或者采集,算是大人了。王川目測自己十歲左右,離外出狩獵還要幾年時間。


    他們普遍身材不高,目測沒有超過一米六的。身上體毛比現代人多一些,不過麵容和現代人已經差別不大,隻是眉骨稍粗,麵容更粗獷一些。同時因為長期吃不飽造成身體瘦弱,腦袋看著都比較大。


    衣著方麵,他們幾乎都是腰間掛點什麽就當是衣服了。一般是獸皮為主,王川沒有看到有很完整的獸皮,想必這些都是他們獵物豐盛的時候從嘴裏省下來的。有個別的腰上掛兩片樹皮就算的褲子了,而孩子基本上不掛東西。


    他們交流的語言已經基本成了一個體係,雖然音節較少,詞匯量也不多,很多時候代指一個物品需要連說帶劃。不過王川仔細分辨了一下,發現他們已經大概有了後世漢語體係的雛形,說話的語序和詞語和後世已經有不少相似之處。


    外出的人普遍會有大小木棍。大部分人還在棍子上綁著各種石塊,粗略分得出是矛或者斧的樣子。新舊石器時代的差距,據說就表現在石器上。不過王川並不知道石器分辨的具體標準。但他知道另一個簡單的劃分:新石器時代之後,人們普遍會用火了。舊石器時代的會基本不會用。有此可見,他現在在新石器時代。


    圖騰什麽的,王川並沒有在這個小部落裏看到。想來也是,圖騰是統一思想的產物。在這種隻有四五十人的小部落裏,老婦人一個人就指揮得過來,不用那麽複雜的東西。


    部落已經形成了議事這種初級的社會形態。老婦人在部落中大概是長老或者是智者一般的存在。燒烤食物的時候,幾個部落裏最為高大健壯的幾個男人女人就圍在她身邊,一邊燒烤一邊討論什麽。


    在這種生產力及其地下的部落裏,通常來說,女人的收獲會比較穩定,男人的收獲是看運氣的。過得好不好看男人的本事,活不活的下去就得看女人了。部落裏有老婦人的存在,女人的地位也不低。這裏可見部落還保留著母係社會的影子。


    部落裏還沒有取名字的習慣,孩子基本上是沒有名字的。人與人之間的區分的名字一般稱呼身體特征或者稱呼做過的事跡。比如臉大的,就叫大臉,喜歡說話前哈哈笑兩聲的叫二哈,頭發偏黃的叫金毛,殺過熊的叫比熊。像王川這種能生火的,以後應該會叫火伢子。這一點更像是後世的外號或者職位,而且還可能更變。比如你今天用石頭打了一隻兔子叫你石兔,明天你又用石頭打到一隻飛鳥,你可能就叫飛石了,因為你扔石頭準……


    王川記得老婦人叫阿母,大家都叫她阿母。她能夠成為部落的領袖應該是豐富的生活閱曆使然。她在火堆旁邊想邊說著:“早上開始涼了,你們少往西邊去,那裏的昂昂要來,而且凶狠。你們可以去東邊,嗷嗷現在吃得飽,不會走得太遠,你們幾個人一夥它們就不敢來,遇到了快走就行……不要去河邊……北麵,翻過那條有棵大倒樹的山梁,那邊的錐果子應該熟了,看看多不多,巧,我記得帶你去過……如果多,今年過冬就不會死太多人……”


    阿母話裏的東南西北是王川自己的想象。他們可能沒有方向這些詞,說得時候都是用手指的。她說昂昂和嗷嗷的時候,手也在比劃。昂昂比的是大耳朵和長鼻子,王川估計是大象。嗷嗷比劃的是牙齒和一個捕食的動作,王川估計是狼。河邊不要去,記憶中這話如同魔咒一般,從小就被告誡和恐嚇。記憶裏,他們不會靠近大河邊三百米內。那裏灌木特別高大密集,部落的人都不踏足。而敢於踏足的人這幾年至少有三個沒有回來。


    阿母身邊的人紛紛點頭,最後一個女人說,小錐果不好帶,要用獸皮兜。於是岩洞裏的人紛紛檢查自己腰上的獸皮,看到完整點的就交出來。看著那些破破爛爛的獸皮,王川估計也兜不了多少回來。


    阿母見王川看著,便把他叫了過來,也坐到同一個火堆邊。一個比較高大的男人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問他腦袋好點沒。這個是他爹。不過和他並親近。他母親死的早,後來他父親和另外一個死了男人的女人結成夫妻,在死了一個孩子之後,現在他們又有一個剛能走路的孩子。


    他爹叫寬,因為他有兩顆很大的門牙。


    阿母將手裏的肉最肥的部分撕下來塞到王川嘴裏,然後還再慈愛的在他腦袋上擦一把油。回過頭來,她對眾人說道:“這個冬天我可能過不去了。等這個火伢子長大一點,這些東西都交給他,你們多教教他。”


    這就是托孤的意思了。這話說得王川頗有感觸。這個年月生存艱辛,饑餓,疾病,猛獸,天災等隨時會要了一個人的命。一個人能活到成年都不容易。活到阿母這個年紀的,隨時準備著麵臨死亡實在是正常不過的事情。自己在這個世界裏也隻能努力的活著,實在沒什麽把握說將來的事情。


    想到這些,他決定把自己能帶給這個小部落的東西盡量的教會他們,說不定萬一哪天自己意外死了,這個小部落的人還能從中受益。


    正好他們在說守夜和添柴火確保冬天能用火的事情。王川便把話頭插了上去。


    “白天如果不用火的話我們可以把火堆熄滅了。我有一個很簡單的可以保存火種的辦法。”他今天已經和孩子們從岩洞外弄了些幹燥的泥土堆在一個火堆邊了。眼見大家烤東西烤的差不多了,便用土蓋了一個火堆,說道:“隻要這樣把帶木炭的火堆蓋上,火種就會在裏麵留著。蓋上後不要動它,明天要用的時候扒開泥土,就可以點火。”


    眾人仿佛看黑科技展示一般的眼神看著他,緩慢燃燒的道理和他們解釋不了,也就不用解釋了。他們隻要照做就行。


    半晌後,他老子寬才問道:“你就是這樣從泥土裏扒來的火?”


    王川道:“這樣的火種保存隻能保存一兩天,如果火種熄滅的話就要生火了。生火我知道兩種辦法。一種叫壓力生火。一種叫鑽木取火……”


    今天他生火的工具還在,說著就給他們講解了一遍操作流程。同時給他們講了一下鑽木取火的方法。不過鑽木取火就沒有詳細演示了。這種方法要不小力氣,他這個小胳膊小腿還操作不了。


    演示完眾人看他的眼神就變得更加奇怪了,帶著各種不明覺厲的崇敬。對於王川講解的東西學會了多少,就隻有天知道了。


    王川也沒有細究他們學會了沒有,要他們這些一心隻知道找吃的人學習能力有多高也不現實。他們隻要知道有這回事就夠了,要用的時候能想起來會朝這個方向試試,這就會有成功的希望。他的努力就算沒有白費。


    都說火的使用是人類文明進步的明燈。當他們從王川的取火的黑科技的震驚中恢複過來的時候,王川便看到他們在火光裏正在打磨修複各自的工具——把木頭上的尖石塊用石頭綁緊一點,或者把石頭砸碎了,從裏麵挑選合用尖石片;或者給破爛的獸皮打結,把它們變成能裝東西的口袋,或者用石片刮棍子表麵粗糙的樹皮……


    吃飽了肚子的王川依照“記憶”走到一個石凹裏躺下,看著那些忙活的原始人,聞著岩洞中各種奇怪的煙火味腥臭味道,聽著岩洞外各種動物啼吼嘶鳴,覺得肚子有糧,精神舒暢。


    “活下去。”他閉上眼睛的時候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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