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城的來人已經安排進了留給嘭卜啦的住宅之中。到達的一共隻有八個人以及幾匹傷殘的瘦馬。據說他們出來的時候,人數是二十,十五個大人和五個孩子。如今孩子隻有兩個了,大人也隻有六個。


    孩子是嘭卜啦送來上學的。


    為了送這批人出來,也不知道嘭卜啦做了怎麽樣的準備,王川見到他們的時候,大人孩子都能說幾句不太流利的河部落的話語。據說他們一頭紮到了周邊的一個村寨裏,差點被捕當成了奴隸,便是因為會河部落的話語而被送到王城來的。


    也不知道他們在路途上經曆了怎麽樣的驚嚇,就算到了宅子當中,他們依舊聚在一起,手裏緊握著各自殘破的鐵器。


    對這些人來說,這一行的災難和驚嚇自然不小。路途上遇到的凶險就不說了。便是到了王城這邊,受到的驚嚇或者說震撼也是非常大的。


    這個地方與嘭卜啦描述的已經完全不同了。白石城雖然名為城,但和王城一比,大小可能隻有王城的五分之一。而其中的各種講究,則完全不同。至少白石城便沒有高大的城樓,內部的建築也不像這邊井然有序。


    將他們送來的時候,路過了幾個新建的鎮子,他們一路以為眼前的鎮子就是目的地了,這也讓他們被嘲笑了幾次。此刻,他們隊伍的帶頭人臉還是黑的。


    那人見王川來了,用不太流利的河部落口音道:“你是……原來的川長老?”


    聽王川說是,他才從懷裏掏出一個獸皮包裹。同時介紹自己說他名為白礫。


    王川打開重重包裹,取出裏麵一封信。獸皮上的字幾乎都已經暈開了。上麵確實是嘭卜啦的字跡:“王川吾弟……”


    王川就著火光看了看,一開頭便發現嘭卜啦的口吻諸多不對。他們以朋友論交,稱呼倒是沒問題的。但後麵的各種抱怨,卻和嘭卜啦淡定穩重的性格有些不一樣了。王川大概能猜到嘭卜啦在各種技術前麵吃癟的情景,不由看得大樂。


    此後王川查看了白礫等人帶來的鐵器,馬匹和殘存的弓弩等物,更加印證了這樣的猜測。慢慢把氣氛緩和之後,白礫等人也說起了信中提到的白石城的一些情況,說明大概是一年前,他們出來時候白石城的情景等等。


    對於野人侵擾的事情,白礫也是著急的,他在和王川說話的當口,便止不住和王川提要早點回去的要求。王川見他們多有傷病,隻是讓他們住下,讓醫生來幫他們治療。王川大約能猜到白石城的麻煩,這邊也沒有耽擱。


    第二天是周一,白石城來人的事情便提上了便在朝堂裏提了出來。


    和後世王朝上朝的情況不同。王川周一會在天玄殿裏開個會,也可以當做上朝。但並不在天玄殿中間的大堂舉行,而是在偏殿裏。和後世一般的長條會議桌子,文武官員部長級以上的人分坐兩旁。各種大事便在這裏商議討論,之後執行下去。


    嘭卜啦的來人來信,總結之後隻有兩個字:要人。


    當然,他不是要能打仗的勇士,而是要會技術,能管理的人才,或者是懂得行軍作戰的軍官。


    在這個時候,嘭卜啦在朝堂裏的影響力還不小,除了個別人不支持外,很多人都支持派人北上。抱著莫非王土的想法,就算不支持的人也不反對。當然,其中也少不了一些防範風險的聲音。用了一個上午討論,大家得出的結果是派出一個五十人的隊伍北上,隊伍的頭目要負責某些技術的控製,以免產生了不必要的麻煩。畢竟秦中之地,王朝還控製不了。


    北上的人選,各部門這就準備回去挑人了。隊伍的頭目的人選,也進入了大家的議程。


    幾天之後,和樹皮等人通過氣,大黑被傳喚到君和殿,王川要給他委以重任。


    大名為王墨的男子,這一年二十歲,體型偏瘦,目光有神。他穿著軍裝昂然而立的樣子,很難讓人覺得,當年在河麵臨戰認了烏背當爹的毛孩子和他是同一個人。


    踏入君和殿的這個時候開始,這個後世最為有名的政治家和科學家,王朝曆史上爭議最大,最為驚才豔豔男人終於踏上了曆史舞台。


    王川在君和殿的書房不大,一張寬麵的桌子對麵,放著兩個包裹了獸皮的椅子。讓大黑坐下,王川也沒有拐彎抹角:“給你五年的時間,你能幫嘭卜啦將軍把白石城建成什麽樣子?”


    大黑轉著眼睛,四下看了看才低聲賊眉鼠眼道:“如果我成為五十人隊的隊長,五年之後,我會讓白石城的人信奉神龍。”


    書房之外,是湖邊的草地。王子正在追逐兩個肉團般的雛鷹。小鷹在旁邊防止喜歡四下亂啄的雛鷹啄到王子,否則它會被王川罵的。雌鷹孵出雛鷹後,四下出動,到處狩獵,常常把周邊村寨的雞羊抓回來。雖然周邊村寨的人以此為榮,但王川總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雌鷹畢竟是野生的,萬一它什麽時候抓個孩子回來怎麽辦?王川看到雌鷹又抓了一隻羊摔死在湖邊,覺得該想個辦法。


    大黑說這些的時候,王川還有些走神,等反應過來聽得大黑說了什麽,他敲敲桌子道:“坐直了說話,成年人了,動不動孩子一樣,怎麽派你出去做事?”


    大黑坐直身體,擺出嚴肅臉,又變得一臉正氣。


    王川麵上雖然在訓斥,但不得不說,大黑這個回答讓王川覺得驚豔。


    他之前已經問了幾個人了,有些還是現在的軍隊首領或者文官的部長,但回答都有些局限性,最後決定派大黑去,是看重他腦子靈活又詭計多端,畢竟是從小被樹皮教大的人,腦子一等一地好用。


    秦中之地,有鐵有馬,往北些有湖鹽青鹽,現在雖是苦寒之地,但一旦將幾條河道治理好,那裏便有沃野千裏,而周邊又有天然關山,一旦讓那邊的人成了氣候,又不受這邊節製,遲早對王朝是個威脅。嘭卜啦還在可能沒什麽問題,但到了下一輩人手裏是什麽情況,那就天知道了。有生之年能不能把勢力擴張到那邊,王川可一點把握都沒有。


    要是讓白石城信奉了神龍,也就等於受王川節製甚至納於王朝的管理之下了。此後那邊便可基本不用防範,就算放手發展也沒問題了。


    大黑看問題的高度,不能不說讓人放心。


    王川心裏滿意,但還是不動聲色問道:“具體怎麽想的,說說看。”


    大黑道:“如果是我帶隊,我先要提幾個條件。這第一點,我的隊員我要自己選擇,我不要他們給我選的人。第二,我要求一年之後,有一半人可以回來,根據到時候的情況,王朝這邊安排其他人進行替換,以後每年都是這樣。第三,以後王朝所印的書籍,我都要一份,一年往北送至少兩次。第四,此行北上,我要至少二百軍隊護送,打通道路……”


    王朝正式成立之後,設立中學,加上周邊村鎮設立的小學年級越高,對書籍的需求加大,王川便設了印書作坊。知道活字印刷的原理,這邊上馬的便直接是活字印刷了。此時字典,各級課本,王川教的自然科學等書籍現在都有印刷。隨著王川對自然科學的講述,此後的書籍自然會越來越多的。大黑提出要書,這便是希望不落人後了。


    君和殿的書房之中,名為王墨的人滔滔不絕,不久後便被王川趕了出去:“你說的這些,找你師父要去!”


    年輕的軍官溜出大殿,止不住臉上的笑容,扭頭進了王宮對麵擺著石象的院子。


    半個月後,大黑帶著五十人出發,白礫領路。出了王朝的疆域,隊伍擴張到不下千人。這其中,並沒有大黑要求的二百護送軍隊,但這些人個個不凡,因為裏麵有商務部的商隊,其餘的是各村鎮的捉奴勇士。


    大黑提出帶他們去捉奴隸,條件是護送他往北一千公裏,結果便出現了這樣的局麵。


    他們一路北上,走過地方的周邊部落,要不被商隊交好,要不被捉奴勇士洗劫,清理。一條通往秦中的道路就此打通。大黑,也從這個時候起,進入了王朝上下的視野。大家都說,這是學大王做事學得最好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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