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冬夜,一駕馬車踽踽獨行。


    “郡主,咱們真的要去相府嗎?”冉伊擔憂地問。


    陌鳶點點頭,沒有說話,纖白的手指緩緩打開車窗,任由冷風無情地灌入。


    大鄴丞相硯憬琛,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名字。


    山河萬裏在他掌中,帝王貴胄任其擺布。


    彈指之間,便能讓人身首異處。


    可縱然如此,相府她也一定要去。


    隻因半月前,她的父兄,大破犬戎,退敵三十裏,入京朝覲,卻被文臣質問“為何隻是退敵三十裏,而不乘勝追擊”?


    盡管父兄解釋了緣由,卻隻被他們認為是:怯敵的巧舌之辯!


    更意想不到的是,兩日後,中書令盧晃上疏父親通敵,故意放走犬戎軍馬,還呈上了父親通敵的信函。


    而信上的字跡竟然真是父親的筆體,一時間父兄百口莫辯。


    盧晃更是遊說晉帝應即刻處斬父兄。


    晉帝剛要應允,身邊內侍勸諫,“明日硯相就回京了,陛下是否等硯相回來再做定奪?”


    晉帝恍然,確實硯憬琛離京未歸。


    可待硯憬琛回京後,卻沒有立刻定奪。


    如今,硯憬琛歸京已兩日,朝中之人畏其權勢,駭其手段,隻敢暗自揣度蒼漓王一案,卻無人敢問。


    幸得如此,陌鳶才來得及從千裏之外的洛川趕到上京。


    窗外,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皚皚白雪,如絮飛舞。


    這才十一月,今年上京的初雪,竟來得這般早。


    陌鳶遲疑地將手探出窗外,接住掉落的雪花,冰手涼心。


    她的父親戎馬半生,護佑邊疆。


    她的兄長征戰沙場,戍固山河。


    她還記得,兄長進京前,揚鞭策馬,朗笑著同她說:“泱泱,等大哥回來給你帶上京五寶齋的梅子糖。”


    眼睫輕顫,她沒有等到父兄歸來,卻等來了他們囹圄深陷的消息。


    鼻尖酸澀,陌鳶眨了下眼睛,眼中縈著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隔著氤氳水汽,迷惘卻又執著地看著前路。


    落雪簌簌,好似訴說著世間無盡的炎涼與哀愁。


    ***


    “郡主,相府到了。”


    長長的青雲巷,隻有一座府邸,那便是相府。而這相府的主人,亦如同“青雲”二字,扶搖直上,平步青雲。


    陌鳶走下馬車,幽深的巷子,一眼望不到頭。


    “勞煩通報一聲,蒼漓王府陌鳶求見硯相。”


    相府的侍衛目露驚豔之色,略一遲疑,才道:“稍候。”


    陌鳶雙手交握,忐忑地站在原地。


    她怕見到硯憬琛,怕他像傳聞中那般陰鷙狠厲,謬妄莫測。


    可她更怕見不到硯憬琛,連為父兄辯駁的機會都沒有……


    雪越下越大,相府門前籠燈上已積了一層薄薄的雪。


    冉伊輕輕撣落陌鳶鬥篷上的落雪,發現陌鳶本就瑩潤的小臉,愈發蒼白。


    心疼地喚了聲:“郡主。”


    主仆二人相互對望,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濕意。


    恰巧此時,通傳的侍衛回來,恭敬地對陌鳶道:“相爺有請。”


    “多謝。”陌鳶和冉伊提步就要進府。


    侍衛卻攔下了冉伊:“相爺吩咐隻許您一人入內。”


    “這怎麽能行,郡主?”冉伊瞬間就急了,緊緊抓住陌鳶的手。


    陌鳶神色一滯,拍了拍冉伊的手背,牽起唇角,勉強扯出一個讓人安心的笑,柔聲道:“沒事的,在這等我。”


    獨自跟著侍衛進了相府。


    “郡主,相爺在屋內。”


    陌鳶站在門口,藏在心底的懼意加速蔓延,靜謐的雪夜,她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聲。


    指尖觸碰門板的刹那,不自主地發顫,她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門。


    清幽的竹葉香縈繞鼻間,青色理石長案後的硯憬琛,隻是略略抬眸隨意地瞥了一眼陌鳶,便繼續批閱桌上堆積的折子。


    陌鳶有些怔忡地望著眼前的男子。


    月白錦衣,烏發半束,修眉下那雙丹鳳眼,清冷而幽深,挺鼻薄唇,勾著若有似無的淺笑,又隱隱透著拒人千裏的涼薄。


    誰能想到權勢滔天的硯相竟這般年輕,惡名昭著的他卻是光風霽月的矜貴模樣。


    “見過相爺。”收回視線,陌鳶緊張地行了一個規規矩矩的禮。


    硯憬琛單單“嗯”了一聲,頭都沒抬,依舊手持朱筆在折上批字。


    陌鳶心中一涼,抿抿唇,忽略他的疏冷,溫聲道:


    “硯相,我父兄是冤枉的。退敵三十裏而不繼續追擊,是因為犬戎素來驍勇凶殘,此役蒼漓軍也損失慘重,若真是將犬戎逼至窮途,恐怕他們會破釜沉舟,玉石俱焚。”


    硯憬琛翻著折子,冷淡地問:“那通敵的信函又如何解釋?”


    “定是有人覬覦我父親的兵權,才構陷偽造了那樣的信函。”陌鳶越說越激動,腳步不自覺地上前,離硯憬琛又近了些。


    燭光閃閃,照亮整個房間,卻映不明硯憬琛諱莫的神情。


    “倘若讓有心之人奸計得逞,那蒼漓軍的統帥虎符也會落於那人手中,其勢力越大,對……”陌鳶頓了頓,小心打量硯憬琛的神色。


    “怎麽不往下說?”硯憬琛倏爾掀起眼皮,瞥向陌鳶。


    陌鳶努力地去看他的眼睛,試圖分辨他的情緒,奈何漆黑的眸子,深如寒潭,探不到底。


    陌鳶攥著帕子的手緊了緊:“對硯相也是一種威脅。”


    硯憬琛低低嗤笑一聲:“區區蒼漓軍兵權而已,豈會動搖本相根基,本相還不放在眼裏。郡主,倒不如想想其他說辭。”


    清淺平緩的語調,道出最輕狂的話。


    陌鳶胸口一滯,惱恨、憋悶、泄氣。


    “還請硯相明示,如何才能還我父兄清白?”陌鳶放棄準備好的所有言語,直截了當地問。


    畢竟她看不懂他,他卻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那就要看郡主能為本相做些什麽……”長指攜筆,墨硯流轉,丹紅躍然紙上。


    那看似隨意的一筆,卻能改變多少人的命運。


    她能為硯憬琛做什麽?


    兵權他不屑,錢財她沒有。


    陌鳶咬著下唇,清淩淩的眼睛悄然洇上霧氣:“願在相府,為奴為婢。”


    硯憬琛微微頷首,有點上道了,但還不夠。


    他放下手中朱筆,挺拔的脊背緩緩靠向椅背,單手撐著額角,聲音低沉,語調悠緩:“相府不缺婢子,倒是臥榻冬寒……”


    ——


    題外話:本書已完結,幾點小提示,方便小書友參考選擇。


    1.男主人設:對別人陰鷙狠戾,對女主蓄謀已久(後文會逐步交代,男主是怎麽認識女主的),前幾章鋪墊,交代重要人物和培養感情。循序漸進地撩,逐漸邪話不斷,對女主偏愛寵溺。


    2.男主為什麽不直接提親?因為,女主父親一開始根本就不喜歡男主,且有中意的女婿人選。最關鍵的是,女主一開始根本就不認識男主,提親也不可能答應。是男主認識女主,女主不認識他。所以,男主隻能等,蓄謀等待。所以,咱們的設定是蓄謀已久哈。


    3.女主父兄不是男主陷害的。相反,是隻有男主能救女主父兄。所以,女主才去求男主。男主就是等女主來求他,好把人留在身邊,好讓女主一點一點喜歡上他,從而心甘情願地嫁給他,不僅要人,更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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