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紀的紡婦有經驗,織出的衣裳外觀雖然不美觀,但是質量卻很好。


    而且,這些紡婦接生意不容易,所以遇到大客戶的事情,不會聲張出去。


    這也是秦淩晗最想要的。


    她采購這麽多東西,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秦淩晗找到了坐在門口的一個紡婦。


    她身著樸素的衣裳,身材消瘦,臉上布滿了周圍。一雙手掌極為粗糙,上麵的指甲微微泛黃,然而手指卻修長而又敏捷,熟稔地在紡織機上穿梭著。


    秦淩晗一眼便看出了眼前這個人應該是這裏居住的所有紡婦的主心骨。


    她走到老婦人的麵前,和善地說道:“這位婆婆,可擅長紡布。”


    “老婆子從事紡布已四十餘年。”老婦人緩緩說道。


    “如此甚好。”秦淩晗繼續說道,“我現在需要不同尺寸的麻布衣裳各一百件。隻要最簡單的款式即可,也不需要染任何的顏色。”


    “一百件?”紡婦愣了一下。


    每個尺寸一百件,實際上有好幾百件了。


    以往她們接的都是散單,一日能有個幾單已經很滿足了,現在一下子,每一個尺寸一百件,這麽大的單子仿佛天上掉餡餅了一般。


    “我要的比較急,十五日之內要全部做好,不知你這裏的人手夠不夠?”


    秦淩晗的話還未問完,老婦人便馬上打斷了秦淩晗,激動地點頭道:“夠的!小姐放心,老婆子我別的能力沒有,但是號召力還是有一些的,不僅這條街,別的幾條街道的紡婦都能給您叫來。十五日後,一定給小姐奉上。”


    秦淩晗聞言,輕輕點了下頭。


    “不知要多少錢?”她問老婦人道。


    一件粗布麻衣,鋪子裏賣一兩百文,她們則比較廉價,隻要五十文。


    “小姐要的衣裳有五百件那麽多,五十文一件,一共需要二十五兩……”老婦說道一半,仿佛是擔心秦淩晗嫌貴,不願意要了,又馬上改口道,“不不不,二十兩銀子即可……”


    見多了天災時候,人自私自利的劣根性,秦淩晗對這實誠的老婦人有了一定的好感,她看了眼老婦人放在腳邊的竹籃。


    想來紡布賺不夠糊口的錢,這裏的人隻能多一些手藝活兒。


    秦淩晗仔細端詳了一下這個竹籃。


    竹籃由數十根不同粗細的竹條編織而成,底部是平整的橢圓形,秦淩晗的指尖輕輕摁了一下底部,竹條柔韌,編製得也很細密,不容易散架,可見編製之人技術不錯。


    她原本還想找一間竹莊訂購竹笠與放置東西的竹籃。


    現在倒是不用去了。


    這裏的人,不僅編製技術好,價格也要低廉很多。


    “這種竹籃多少錢一個?還有竹笠。”秦淩晗問道。


    “十五……十文錢。”老婦人猶豫了一下,給秦淩晗報了一個價格。


    “竹籃和竹笠,各給我來一百個。”秦淩晗說道。


    竹籃和竹笠價格低廉,一百個也才花去了秦淩晗二兩銀子。


    秦淩晗幹脆利落地給了老婦人二十二兩銀子,又另外給了她五百文錢說道:“竹籃和竹笠,也一並在十五日後給我,這五百文錢,就算是加急的費用。”


    老婦人顫抖著雙手接過秦淩晗的銀子,激動地無以言語。


    她們一年的收入也才勉強到一兩銀子,秦淩晗一次就給了那麽多,簡直就是活佛。


    “你可知這哪裏有冬衣鋪子?”解決了遮陽的東西之後,秦淩晗順嘴問了老婦人一句。


    極熱是最先降臨的,然而天災最大的恐怖之處,就在於它的瞬息萬變。


    等百姓做好極熱的準備以後,一夜之間就會進入極寒。


    凍死之人無數。


    見識過前世那等地獄般的慘烈景象之後,秦淩晗知道,囤積大批量的冬衣也是刻不容緩的。


    老婦人馬上給秦淩晗指了一個方向,說道:“如今這個氣候,冬衣根本賣不出去,基本上所有的冬衣鋪子都關了。最大的冬衣鋪子在街道盡頭。”


    根據老婦人的指引,秦淩晗很快就找到了冬衣鋪子。


    還未下馬車,耳邊便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這是上好的毛皮,再怎麽樣,也不可能隻值五兩銀子那麽少。現在雖然是夏日,但是總會轉入冬季的。到時候,這冬衣轉手就能買十幾兩。若不是我兒子傷重急用錢,我也不會這個時候把珍藏的毛皮拿出來。”


    隨即,便是鐵器拍在桌子上的聲音,男子洪鍾一般渾厚的聲音響起,隱隱帶著怒意,“掌櫃的,我們也做了這麽多年交易了,你這個時候趁人之危是不是太過分了點兒?”


    “你少嚇唬我。你若是嫌少,就別賣了。冬季是冬季,夏季是夏季。五兩銀子也不是一筆小數目了。你去看看,如今除了我的鋪子,還有誰願意收你的毛皮?”


    秦淩晗聽著這個聲音,微一愣怔。


    竟然是他?


    此人正是前世帶著秦淩晗一同逃荒的獵戶,江嶽烽。


    她被秦家拋棄那會兒,若不是遇到了江嶽烽,早就死在天災初了。


    秦淩晗原本還想過幾日命人去尋尋看江嶽烽,沒想到趕巧了,竟在這兒碰上了。


    她的視線落在了掌櫃的手中拿著的的毛皮上。


    江嶽烽帶來的狐皮,毛色雪白,品相十分不錯,送去匠人手裏製成披風,在店鋪裏出售,冬日裏絕對會極受官家小姐的喜歡。


    至少能賣上二十兩銀子。


    掌櫃的壓價到五兩,確實有些過分了。


    “小姐,這個掌櫃的太過分了。”玉露憤憤不平地在秦淩晗的耳邊說道。


    “你這般壓價無非是欺我急用錢,這皮字我不賣了。”江嶽烽沉著臉,從掌櫃的手中奪回了雪狐皮,轉身就要走。


    掌櫃看著江嶽烽的背影,慢悠悠地說道,“本店是全蒼州城最大的冬衣鋪子,我敢和你保證,離開了這兒,你去別的鋪子賣,得到的價格隻會更低。”


    “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試試。”


    “隻是,我等得起,就是不知道你病重的兒子,是否等得起你這一家家過問了。”


    掌櫃的每一句話都戳在了江嶽烽的死穴上。


    為了兒子,他不得不向掌櫃的低頭。


    江嶽烽停下了腳步,放在身側的手,狠狠攥緊了拳頭。


    他眼底流露出看一絲無奈,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來,對掌櫃的說道:“五兩便五兩……”


    話音還未落下,一道清越的聲音便響了起來:“誰說蒼州城沒有出價更高的了。”


    秦淩晗一邊說著,一邊走向了江嶽烽。


    手一伸,便從江嶽烽的手裏拿過了雪狐皮。


    “這狐皮我要了,我出價十兩。”秦淩晗說道。現在正值夏日,皮毛的價格比起冬日要便宜不少,十兩不多也不少。


    江嶽烽看向秦淩晗,眸光微亮。


    掌櫃的那邊,到嘴的鴨子飛了,他的神情一下子難看了起來。


    “這位客官,我已經與他達成了交易,你這般半路截胡,恐怕不地道吧。”掌櫃的對秦淩晗說道。


    “交易這事兒,本來就是價高者得。你若是想要,就出一個更高的價格。”秦淩晗淡淡瞥了掌櫃的一眼,說道。


    掌櫃的視線看向了江嶽烽,言語間帶上了幾分威脅的意味:“本店鋪與其他成衣鋪子也多有合作。你今日若是將狐皮賣給了別人,就等於拒絕和我們這些冬衣鋪子合作。日後所有蒼州城所有的冬衣鋪子都不會再做你的生意了。”


    “你想想清楚,這皮子今日究竟要賣給誰。”


    赤裸裸的威脅。


    江嶽烽的緊皺成一條深深的線,狠狠瞪著掌櫃的,眸中充滿了怒氣和不滿,顯然沒想到這個掌櫃的能這麽無恥。


    “這倒是趕巧了,”秦淩晗勾了勾唇,看向江嶽烽說道,“我剛好是做毛皮生意的,眼下正需要一批皮子製作冬衣。”


    接著,秦淩晗又看向了掌櫃的,說道:“原本聽聞你這兒是蒼州城最大的冬衣鋪子,想與你們鋪子做個交易的。卻不曾想,見到了如此仗勢欺人,無恥壓價的行為。你這般為人,叫我無法放心與你合作。”


    “你那裏還有其他皮子嗎?”秦淩晗問江嶽烽道。


    江嶽烽聞言,失落的眼神一下子就明亮了起來。


    “有,有的。”江嶽烽點點頭,對秦淩晗說道,“我家裏還有很多毛皮,隻不過,品相要比這個白狐皮次一些。小姐若是想要大批量的毛皮,我可以聯係其他獵戶,一同出給小姐。”


    “我全要了。”秦淩晗爽快地說道。


    江嶽烽歡喜的情緒溢於言表。


    “你可別被別人騙了。”掌櫃的含著嘲諷的聲音響了起來,“他說要就真的要了?到時候隨你去買毛皮,隨口胡謅幾句毛皮質量太下乘,不收,你又能如何?”


    掌櫃的說話的時候,雙眸看著秦淩晗,滿眼的不信。


    他這間鋪子是全蒼州城最大的冬衣鋪子,饒是如此,每個月也隻能吃下幾個獵戶送來的毛皮而已。


    眼前這個小姐口氣不少,上來就全要了,不由得讓人懷疑他是在說大話。


    “與其寄希望於一個承諾,倒不如繼續與我做生意。”掌櫃的說完,靜靜看著江嶽烽,一副誌在必得的樣子。


    秦淩晗冷笑了一聲,直接命玉露拿出了五十兩銀子給了江嶽烽,說道,“這裏麵十兩銀子是買你這個白狐皮的,剩下的四十兩是定金。等你將毛皮全部送到我那兒之後,我會將剩下的錢一並給你。”


    “多謝小姐!”江嶽烽雙手接過秦淩晗遞過去的銀票,雙手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一旁的掌櫃的見秦淩晗輕而易舉就拿出了五十兩,知道秦淩晗是真的有錢,頓時後悔極了。


    “這位客官,小店也有不少上品毛皮……”


    然而不等他說完話,秦淩晗已經帶著江嶽烽走向自己的馬車了。


    江嶽烽猶豫了一下,對秦淩晗說道:“本該直接帶小姐去看毛皮的。隻是小人的兒子傷勢嚴重,拖延不得。不知小姐可否通融一下,今日讓小人先請大夫回去看傷,明日再帶小姐去看毛皮。”


    “無妨。”秦淩晗點了點頭,答應了江嶽烽的請求。


    “多謝。”江嶽烽朝著秦淩晗深深鞠了一躬,便離開了。


    “咕咕。”江嶽烽離開以後,一聲不合時宜的聲音響了起來。


    看到秦淩晗看過來的視線,玉露羞得滿臉通紅:“小,小姐,已是晌午了。”


    早上出門的急,沒來得及用早膳,又跟著秦淩晗跑了那麽多地方,玉露早就饑腸轆轆了。


    玉露這麽已提醒,秦淩晗才發現自己也餓得慌。


    天災時候,能活下來就不錯了,她從來沒奢求過要吃飽。


    習慣了忍受饑餓,秦淩晗都沒注意到自己竟然餓了這麽久。


    “去酒樓。”秦淩晗讓等在巷子裏的車夫駕車去了自家的酒樓。


    隻是沒想到,酒樓早就因為經營不善而關門大吉。


    秦淩晗拿著鑰匙打開了酒樓的大門。


    酒樓分上下三層,裏麵空空蕩蕩,隻留下了一些破舊的桌椅。


    廚房裏麵也隻有一些生鏽了的炊具。


    看到此,玉露終是忍不住了。


    “小姐,老爺也太偏心了,竟然用這樣的鋪子和你交換,這樣破敗的酒樓,怎麽能開得出來啊!小姐,你當初就不該答應老爺的。”


    秦淩晗打量了一番酒樓內部,心中一喜。


    因為這裏位置偏僻,可以說是沒有人煙,所以地段特別便宜。


    這間酒樓的門麵特別大,是別的酒樓的兩倍,就連存放東西的倉庫都有兩個。


    她現在正需要一個明麵上進貨的地方,這酒樓不就是最好的地方了嗎?


    見玉露替自己不平的樣子,秦淩晗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笑說道:“別擔心,你家小姐自有主張。”


    秦淩晗帶著玉露到了一間不錯的酒樓,美美吃上一頓。


    酒足飯飽以後,秦淩晗便交給了玉露一個任務。


    “你去找人給我寫一個告示,酒樓招廚藝上乘的廚子三人,許以一人一個月20兩銀子的報酬。然後將這個告示貼出去,廣而告之,越多人知道,越好。”


    哪怕是蒼州最豪華的“醉仙樓”掌廚的收入,一月也才十兩銀子。


    秦淩晗這直接翻了兩倍的收入,任何廚子看到都會動心的。


    “二十兩?”玉露嚇了一跳。


    她知道小姐想要將酒樓重新開出來,但是一人二十,三個人就是六十兩了,怎麽想都有些誇張了。


    “你就放心去張貼。”秦淩晗說道。


    反正一個月以後,天災就來了。


    別說二十兩了,二百兩她都給得起。


    見秦淩晗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玉露點頭應和道:“是,我知道了。”


    說著,便離開了酒樓。


    食物、藥材、衣裳,這些東西也不能隨隨便便丟在空間裏麵,還得定製幾個架子才行。


    秦淩晗這麽想著,命車夫將馬車停在了木器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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