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梨香院。


    黛玉、探春、湘雲出了榮慶堂,本來隻是在花園裏閑逛,走了一會兒,三人便去梨香院找寶釵說話。


    寶釵見眾姊妹過來,忙著讓鶯兒和金釧上茶,姊妹們正聊著閑話。


    突然見探春的丫鬟侍書急匆匆過來,一路估計是小跑過來的,小臉一片緋紅。


    侍書是探春的貼身丫鬟,性子和探春有些相似,很有些爽利機敏,說起來話來也十分利索清楚。


    她見了探春,脆聲說道:“姑娘,剛才二姑娘回榮慶堂來說,有禮部的官剛去了東府給三爺宣旨。


    不僅把三爺的丁憂從三年減到半年,還加了恩典,說是免奪明年春闈,我聽二姑娘說,就是讓三爺能下場明年春闈。”


    黛玉等姊妹聽了都很是歡喜,她們對丁憂半年倒是不在意。


    不過都知道賈琮讀書刻苦,又在院試和鄉試兩度奪魁,他這樣的科場驕子,對春闈必定是十分看重的。


    寶釵笑道:“這可是再沒有的好消息,原本琮兄弟在大孝之中,按禮製是要被奪情科舉的,要等三年後才能參加春闈,未免太過可惜。


    如今皇上賞賜了這樣的恩典,對琮兄弟這樣的讀書人,比加官進爵還要金貴呢。”


    史湘雲笑道:“我聽說解元下場,都是必中的,以前聽老太太說過,三十年前東府的敬老爺中過進士,是賈家開府八十年頭一遭。


    如今這風光又被三哥哥得了,真是厲害的緊。


    我們也別坐著了,去東府給三哥哥道喜,讓他好好大方一回,在登仙閣早些擺上席麵,讓我們喝酒猜拳對對子,姊妹們好好樂上一回。”


    黛玉聽了噗嗤一笑,說道:“瞧你這話說的,你哪回過來,不是好好樂上一回似的。”


    湘雲頗有些大言不慚,說道:“那可不是,如今我每次去東府,就是為了開心找樂的。


    你們可不知道,我這幾個月在家裏,無趣得很,人都快發黴了,嬸娘又不讓我出門,哪像你們幾個,天天在一起作伴取樂。”


    湘雲想到去了東府,就能見到賈琮,心中便生出歡喜。


    好幾個月沒見,不知道三哥哥變瘦了還是長胖了,讓他給自己帶些江南的玩意兒,不知他還記不記得。


    寶釵笑道:“湘雲妹妹說的沒錯,咱們這就去賀喜去,必定要讓琮兄弟做這個東道,不過酒卻不能喝,免得犯了忌諱。”


    黛玉也笑道:“湘雲妹妹,如今東府更熱鬧了,三哥哥這次南下回來,帶了岫煙表妹回來,還帶了一個齡官,能唱極好聽的戲曲兒。


    可惜如今入了國喪,眼下是聽不成了,需要到明年了。”


    探春看了黛玉一眼,笑道:“而且這齡官還有一個妙處,你絕對想不到。”


    黛玉自然懂探春話的意思,微微一笑也不說破。


    湘雲卻一下勾起好奇,問道:“那齡官到底有什麽妙處,趕緊說來給我聽聽。”


    寶釵笑道:“需你自己見了才是妙處,我們事先說了就不靈了。”


    湘雲是個急性子,被這話勾得心中癢癢的,嬌嗔道:“你們這些都不是好人,話說了一半,勾得人難受,這就趕緊去東府,我都等不及了。”


    寶釵想到齡官的樣貌,看了一眼笑嫣燦燦的黛玉,心中就忍不住有些失落。


    據說琮兄弟在姑蘇遇到齡官,便要帶在身邊不離身,巴巴的從江南一直領回神京。


    那齡官入了東府,林妹妹也很喜歡她,連讀書寫字都手把手教。


    幾個姊妹出了梨香院,因這裏靠近兩府夾道的小門,去東府十分便利,並不用繞過榮慶堂,所以也就不知道榮慶堂裏的風波。


    ……


    榮國府,榮慶堂。


    賈母等人聽林之孝家的回報,說宗人府的人入了府邸,都吃了一驚。


    王熙鳳聽了卻一下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臉上抑製不住的驚喜,嘴裏還說道:“可真是不巧,我們二爺一大早就出了門。”


    賈母和王夫人聽了王熙鳳的話,一下子就明白了意思,宗人府上門必定就是為了爵位承襲的事。


    賈母臉上浮出喜色,說道:“璉兒也不多長個心思,如今這個時候,也不安生在家待著,到處亂跑做什麽,趕緊派小廝把人找回來。”


    王熙鳳滿臉喜色,說道:“老祖宗,我馬上多派小廝去找。”


    她起身匆匆就要出榮慶堂,心中卻想著,以往看多了琮老三的排場,這承襲爵是不是也要宣旨,是不是連自己的誥命一起也下了。


    王熙鳳心中正想的得意,還沒走幾步,就聽見林之孝家的,略有些尷尬的說道:“老太太、二奶奶,宗人府的官兒不是要找璉二爺。


    他們是要見二老爺和寶二爺。”


    王熙鳳還沒走到堂口,聽了這話一下僵住了腳步,心中卻翻江倒海一樣,這個當口宗人府不見二爺,而要見老爺和寶玉。


    那一刻,王熙鳳有些咬牙切齒,心中已亂了一片,難道大老爺的爵位不是傳給二爺,竟要傳給寶玉,這真是逆了天了,哪有這樣的道理。


    王熙鳳雖一貫精明,但對爵位和誥命尊榮過於在意,有些關心則亂。


    再加上宗人府以前有過改立賈琮為世子的說法,一直讓王熙鳳心中有些陰影。


    如今聽說他們到府不見賈璉,指名道姓要見賈政和寶玉,一時之間難免就想岔了。


    賈母和王夫人聽到林之孝的話,心中也是驚疑不定,多半也生出和王熙鳳相似的想法。


    賈母心中雖最愛寶玉,但對賈璉這個長孫也很疼愛,榮國爵位一向在長房傳承,如果宗人府又搞改立世子的把戲,賈母心裏也覺不妥。


    王夫人聽說宗人府單單見賈政和寶玉,心中炸開般驚喜,竟然還有這樣的好事,如果不是強製克製,隻怕要笑出聲來。


    賈母心中有些無奈,但不管家裏爵位傳給誰,隻要都是自己孫子就行,也隻能眼前的事應付過去再做道理。


    說道:“寶玉,你和你老爺且去榮禧堂,見了宗人府的上官,記得舉止言語需謹慎一些。”


    寶玉最不喜應付仕途官場的事,如今不僅讓他去見什麽宗人府官兒,而且還要和自己老爺一起去,心中自然一百個不願意。


    可架不住賈母的安慰,王夫人臉有喜色的提點催促,隻能不情不願的去了。


    王熙鳳呆若木雞的站在一旁,臉色難看,雖宗人府傳爵位給寶玉,隻是一時猜測,顯得也很是荒唐,以王熙鳳的精明本也是不信的。


    但這個節骨眼,宗人府來人不見賈璉,卻偏偏見老爺和寶玉,這就不得不讓人多想。


    再加上賈母和王夫人的做派,王熙鳳心中羞惱之極,卻又不好發作,心中將賈璉罵了狗血噴頭,這種關鍵時刻,居然一大早出去挺屍。


    ……


    榮國府,榮禧堂。


    寶玉剛到了榮禧堂門口,正好賈政得到傳信,也正好急匆匆趕到。


    寶玉一見賈政,便條件反射般縮了一下,平時的風神玉秀的氣度,很快便折了一半,看得賈政微微皺眉。


    賈政見到榮禧堂門口,站了兩個佩刀的宗人府軍卒,心中微微奇怪,不過也沒功夫多想,便進了榮禧堂。


    堂中早有一個穿五品官服的青年人等在那裏,見賈政和寶玉進來,冷臉看了一眼,問道:“可是工部賈大人當麵。”


    賈政連忙回道:“正是本官,不知這位大人今日到府,有何貴幹?”


    那人神情甚至冷淡,並不馬上回答賈政的問題,卻指著寶玉問道:“這位可是賈大人的公子賈寶玉?”


    寶玉見那當官的突然問起自己的名字,而且看起來麵色有些不善,心中不由忐忑起來。


    賈政見了對方言語冷淡,而且上來便問寶玉的身份,心中也是驚疑不定,隻能回道:“正是犬子寶玉。”


    那人回道:“本官是宗人府五品經曆劉舒友,奉了大宗正忠順王爺之命,給貴府下文砭斥!


    令公子賈寶玉言語狂逆無狀,口舌招尤,抨擊皇家,言宮中賜婚之舉,皆為愚夫愚婦所為,嘲諷當今太上皇,當真好膽!


    消息傳入宮內,聖上聞之,龍顏震怒,厲斥宗人府,失之勳貴子弟訓誡約束之責。


    大宗正本要對令郎處以勳貴法度,聖上雖厭棄令郎言行,但念其不過舞象之年,且為榮國血脈,才格外開恩,不予重罪。


    但嚴令大宗正下文砭斥,命府上對其嚴加管教,如有再犯,重罪不赦!”


    這劉舒友和賈政同為五品官,且看的年紀,官場資曆也比賈政淺薄,但是麵對堂堂的榮國府家主,氣勢卻十分驍然。


    方才對賈政的一番言語,毫不留情麵,越說越是嚴厲,就差沒有破口大罵了。


    ……


    宗人府大宗正忠順王爺,本就對四王八公的紈絝之後,一貫心存鄙視嫌棄。


    當初神京名角琪官是忠順王爺的愛寵,卻被寧國府的賈蓉勾引,還在神京城東購房苟合,甚至還鬧得盡人皆知,讓忠順王爺深以為恥。


    當初嘉昭帝奪嫡登基之時,賈家寧榮二公因太上皇的緣故,皆做壁上觀,讓當初擁立嘉昭帝的忠順王爺心生隔閡。


    後來又添上琪官這樁惡心事,忠順王爺憤怒之下將琪官打廢,或許是因愛生恨,連帶著對寧榮賈家也愈發厭惡。


    如今得了寶玉這麽大的話柄,他如何放過這等羞辱賈家的機會,而且他深知聖上對榮國賈家的觀感,做起事來就更加沒有顧忌。


    忠順王爺派劉舒友來辦理此事,也是大有用意


    劉舒友是嘉昭十三年二甲進士出身,才華出眾,出身寒門,生性淩厲,嫉惡如仇。


    讓這種刺頭來辦這件事,不要說是國公府,就算是王府,依著劉舒友的性子,他也不會嘴下留情。


    此刻,劉舒友淩厲森嚴的話語,像是尖刀利戟一般,直往賈政心口上戳,先是臉色煞白,之後便氣得一片紫漲,臉上已有些扭曲的恐怖。


    而一旁的寶玉,早被劉舒友一番話嚇傻了,自己不過的家裏說的話,怎麽皇上和宗人府都知道了。


    寶玉看著賈政即將爆發的表情,心中生出無比恐懼,想要落荒而逃,但是雙腿發軟,似乎都邁不動腿。


    ……


    劉舒友將手中的宗人府斥書遞給賈政,冷冷說道:“賈大人是工部老官,本官總要留下體麵,這斥書我就不再念一遍,請大人收訖。”


    賈政誠惶誠恐接過斥書,羞愧說道:“家門不幸,生出這等逆子,辱及聖駕,賈政難辭其咎,罪該萬死。”


    劉舒友淡淡說道:“子孫無德,禍及家門,這種事情還少嗎,還請賈大人對令郎嚴加管教,防患未然,本官回去也好交差。”


    劉舒友說完話,卻並不離去,卻坐了下來,端起丫鬟剛上的香茶,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


    賈政畢竟當了十幾年的官,又看到榮禧堂門口,那兩個侍立的宗人府帶刀軍卒,哪裏還不知道劉舒友的意思。


    他跺腳喊道:“林之孝進來!”


    林之孝是榮國府老奴,平時見識過不少場麵,宗人府外官進了榮禧堂,眼看著就不是小事,因此他一直都守在堂外。


    聽到賈政喊他便急忙進入堂中,賈政神色怒不可遏,說道:“立即拿春凳、繩索、家杖,封了榮禧堂左右。


    要是有人敢向老太太報信,我就拿了他全家打死,也包括你林之孝,快去!”


    林之孝聽了這話,嚇了一跳,本來遇到老爺要教訓寶二爺,按慣例都是老爺還沒動手,就有人去給老太太報信。


    每次都是寶二爺受點皮肉之苦,並無大礙,老太太正好趕到救場。


    林之孝這樣做管家奴才的,既得了老太太的好,又顧忌老爺教子的體麵,還能讓寶二爺少挨些揍。


    這種套路林之孝早就玩得很溜,可今天的情形卻大不一樣。


    林之孝剛才在堂外聽得清楚,那宗人府的官說寶二爺言語辱及太上皇。


    對於林之孝這樣的人來說,太上皇就是高不可攀的神祗,寶二爺這可是犯了死罪,他哪裏還敢在這上麵搞鬼。


    況且老爺剛才說得狠心,誰要報信,全家都要打死,包括他林之孝,這讓他更不敢去瞎摻和。


    ……


    寶玉此刻已嚇得渾身冷汗,但是父親和宗人府的官兒在場,他連動都不敢動,一時之間雖然還能站著,但內裏似乎心膽俱裂。


    沒過一會兒,便有小廝拿了家夥過來,賈政命小廝將寶玉在春凳上綁了,自己搶過家杖,掄圓了就往寶玉臀部抽去。


    此時賈政甚至忘了還有劉舒友在場,心中盤旋的都是兒子言語侮辱上皇的禍事,連帶著翻騰起往日對兒子的失望。


    寶玉自小被老太太和太太寵溺,自己多方管教,都如同隔靴搔癢,縱得他每日沉迷後宅,富貴懶惰,不讀詩書,荒廢歲月。


    和他同年的賈琮,不僅科場得意,還能靠一己之力建功立業,可寶玉讀書六七年,連四書都還背不全,還整日不知天高地厚,滿口胡言。


    自己養了這樣的廢物兒子,活著都沒了生趣。


    賈政心中越想越氣,手中的板子也就毫不吝嗇氣力,一板接著一板的狠心抽打。


    榮禧堂中傳出一聲聲抽打臀肉的古怪聲音,夾雜著寶玉撕心裂肺的慘叫,往日尊榮華貴的榮禧堂,透著一股殘忍諷刺的意味。


    如果先榮國公泉下有知,不知會不會因子孫紈絝,而氣得一腳踢開棺材板。


    林之孝在站在堂外,聽到堂中撕心裂肺的動靜,心中止不住心驚肉跳,嚇得滿頭大汗。


    而堂中那位宗人府五品經曆劉舒友,似乎對眼前震天響的抽撻和慘叫,置若罔聞,連臉色都沒動一下,依舊慢條斯理的喝著香茶。


    一個文官能狠成他這樣,也算是很少見了。


    寶玉挨了賈政十幾下,慘叫的聲音都小了,打了三十幾下已昏死過去,臀部的白綾薄綢裏褲,已被浸透成血紅一片。


    堂外的林之孝已看得雙腿發軟,要是自己看著寶二爺被打死,事後被老太太知道,自己一家也要沒命。


    如今那裏還顧得上賈政的威脅,咬牙讓心腹小廝趕緊去榮慶堂報信,自己跌跌撞撞衝進去,一把抓住賈政手中的家杖。


    說道:“老爺,不能再打了,寶二爺快沒氣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讓老太太知道,老奴我也活不成了。”


    賈政喊道:“都是你們平時一味驕縱,才讓他如此無法無天,真有一日殺父弑君,大家照樣都不用活,不如現在就做個了斷。”


    說著就解下腰帶,便往寶玉脖子上勒,林之孝也一下子被嚇住了。


    方才還在一旁悠閑喝茶的劉舒友,看到這情形,臉色一沉,竟一下子站了起來。


    森然說道:“賈大人,令郎言語狂蕩,辱及上皇,聖上格外寬宥,讓宗人予以訓誡,其家嚴加管教。


    賈大人卻要因此取令郎性命,有違天心,難道是想讓聖上和宗人府擔此惡名嗎!”


    劉舒友的冷厲之言,就像是給狂怒的賈政,迎頭澆了一盆冷水,拿著腰帶的手一下子就僵住了。


    這時堂外腳步雜亂,賈母和王夫人得了下人報信,姍姍來遲,此時賈政都打完收工了。


    賈母見了寶玉人事不知,臀部血肉模糊,已被鮮血浸透,不禁傷心得嚎啕大哭。


    她正想破口大罵兒子賈政,看了一旁站著神色冷厲的劉舒友,才硬生生將話咽了回去。


    雖然老臉上已是一片鐵青,不過還是強自壓抑,若是以往,以她超品誥命的身份,一個五品官並不放在他眼裏。


    但是剛才報信的奴才說的清楚,寶二爺說了辱及太上皇的話,宗人府才會到府上發難。


    賈母做了半輩子國公府誥命,多少總還有點腦子,這宗人府的狗官,分明就是皇上派來,折騰懲處自己的寶玉的。


    這當口賈母如果還要多言,那就是和皇上對著叫板了,這個膽魄老太太還是沒有的。


    ……


    劉舒友將賈母敢怒不敢言的神情,都一一看在眼中,隻是臉色依舊不動聲色。


    說道:“賈大人,令郎已得杖責教訓,還望大人以後善加訓誡引導,本官這就告辭。”


    他剛走到堂口,回頭看了一樣賈母,還有寶玉脖頸處的金項圈,似乎想到了什麽。


    突然說道:“賈大人,下官還有一良言相告。”


    賈政雖停下了杖責寶玉,自己反而像是虛脫一般,倒不是剛才用力過度,主要被寶玉言語辱罵上皇嚇到了。


    他聽劉舒友有話要說,連忙回道:“劉大人請盡管明言。”


    劉舒友淡淡說道:“如今外頭詭言謠傳,都說令郎天生異相,銜玉而生,世所罕有,聖人吉兆。


    大人也是飽讀詩書史傳,當知聖人吉兆四個字,大有忌諱。


    即便當今也謙於聖人之名,貴府是國公門第,子弟富貴無極,又不是那些貧弱寒門,何必還要圖這等虛名,反而遭來是非麻煩!”


    劉舒友這一番話,不僅賈政心生寒意,連一旁圍著寶玉抽泣的賈母和王夫人,都嚇了一大跳。


    平日裏他們婆媳最喜歡津津樂道,就是寶玉銜玉而生這一樁,洋洋自得之意,溢於言表。


    就是她們這等作為,才讓年幼的寶玉,得了某些暗示,常常以摔玉作為要挾撒嬌,這不過是小孩慣用的把戲。


    而每當寶玉摔玉,賈母和王夫人就會特別入戲,不是心疼得大哭,就是抱怨寶玉為何要摔自己的命根子。


    旁人隻要提起寶玉銜玉而生的尊貴,她們更是樂開了花。


    一塊在娘胎裏就刻了字的玉,真被他們當成了賈家高人一等的象征。


    如今劉舒友一番冷言,就像是瞬間剝掉他們的臉皮,還毫不客氣的嘲笑一番。


    當今兩位君王,都不敢說自己生有聖人異兆,賈家一個不學無術的子弟,卻到處宣揚這種奇兆……。


    賈母不知道剛才那番話,是劉舒友的意思,還是宮中的意思,但以賈母的猜測,多半是後者。


    等到劉舒友走後,賈母哭著對賈政大罵:“你是個做老子的,竟然這麽狠心,如果我晚來一步,你就要活活打死我的寶玉了!”


    賈政今天似乎有些被刺激過度,竟非常罕見的沒在賈母麵前弱了氣勢。


    一臉痛心的說道:“老太太,不是兒子狠心打他,你聽聽他都說了什麽話,居然敢言語侮辱太上皇,今日我如果不當著宗人府打他。


    此事如何能交代得過去,來日隻怕整個榮國府都難逃大禍!”


    賈母聽了這話,呆呆的說不出話來,臉上老淚縱橫,對人事不省的寶玉嘟囔:“你這孽障,又何苦說這些要命的話呢!”


    賈政神情頹廢的出了榮禧堂,由著賈母、王夫人等人料理寶玉,背影微微佝僂,顯得異常失落蕭瑟。


    當走出堂口時,又回頭對賈母說道:“老太太,依著兒子的意思,還是收了寶玉身上那塊玉,以後不要讓他再戴了。


    那個銜玉而生的話頭,以後府上也不要再提,惹人笑話,實在沒什麽意思,說不得還要惹來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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