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好奇的問道:“柳兄,這人好大的排場,到底是何方人物。”


    柳璧笑道:“這天下能駕四馬,掛禦賜明黃,插符旗,紋周天八卦陰陽雙魚,隻有一個人。


    就是正一嗣教妙法大真人,掌天下道教事,當代天師張宇真。”


    賈琮恍然,這世間最尊崇的世家莫過於山東曲阜孔家,那是真正的千年世家,連每朝的皇家都無法相比。


    至於愛修降表,那是後世之事,此處暫且不提。


    要說這世上還有那個世家,能與孔家相提並論,莫過於東漢張道陵傳下天師道統的張家。


    賈琮心中驚訝,這嘉順親王好大的臉麵。


    這場楠溪文會,不僅請來了當代文宗學聖柳靜庵,居然連張家的天師都請到了。


    但還有他不知道的,楠溪文會本就是士林中人切磋聚會,本來沒有邀請一個道教魁首參加的道理。


    但這張宇真卻不是普通的道門魁首,他自幼酷愛讀書,通諸子百家學,尤善詞墨。


    未接掌天師位前,曾經遊學天下,文名遠播,為士林中人推崇,有道門碩儒的美稱。


    如果不是接掌天師之位,他也會成為柳衍修那樣的一代文宗,這樣的人物參加楠溪文會,自然也是相得益彰。


    也是湊巧,自當今聖上繼位以來,沒到年關張宇真都會為皇帝祈福問吉,這段時間正好在神京,不然嘉順王還請不到他。


    這時柳璧還想著剛才那話茬子,又問道:“琮兄弟,到底是你家那位長輩帶你來的,也讓我拜見一下,省的失禮數。”


    柳璧出生世家,科場順遂,平時待人有幾分傲氣,這一般是對待庸人的態度。


    遇上某些地方比他有能為的,他就會變得熱絡平易,有點變色龍性格,這大概是文華世家熏陶出來的怪脾氣,眼界高,敬才不敬勢。


    比如像賈琮,都知道他是榮國府庶出子弟,過不了幾年就要被分府別居,到時國公府的體麵再沾不上半分。


    換了個勢力的,隻怕相處起來就淡淡的了,但柳璧卻敬服賈琮書道驚人,為人雅淡,無半點豪貴世家的紈絝淺薄之氣。


    這些很對他脾氣,他自小受祖父熏陶,看人斷物的眼光都有的,賈琮才這年紀就有此氣象,將來必定不是凡物,足以讓他平心相交。


    賈琮說道:“並沒長輩帶我來,是我自個兒來的。”


    他也不好意思說,嘉順王親筆書信邀請他參加文會,還讓他擔任文會錄事,這事本就有些突兀,說了倒像炫耀,不如不提。


    柳璧驚呼道:“你怎麽是自己來的,沒有文會的請帖,你怕是連舒雲別苑的大門都進不去啊。”


    他又一想,拍了拍賈琮肩膀,氣糾糾的說道:“也罷,到時候你和我一起,我們跟著祖父,還誰來攔你不成,既來了,總要開開眼界才好。”


    柳璧聲音不自覺中有些大了,那邊聊天的嘉順親王幾人都看了過來。


    柳衍修皺了皺眉頭,他這孫子秉性天賦都不錯,雖二十中舉在柳家不算出眾,但也可以了,就是還年輕,舉止難免還有些浮躁。


    站在嘉順親王身後的周昌言,卻一眼認出賈琮,十幾日沒見,賈琮比當初就變了些模樣,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他在嘉順親王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嘉順王回頭仔細打量賈琮,麵色微微有些動容,眼神中閃現過一絲訝然。


    他想起王棟回來後,和他說起那心經的來曆,還有賈琮在賈府窘迫的境地。


    嘉順王對身旁的柳衍修笑道:“靜庵先生,還記得前幾日,伱我去赴父皇的祈新宴,看到的那幅般若心經?”


    柳衍修撫須答道:“自然記得,那佛門心經十分玄妙,那筆字也是古拙俊雅,已成宗派之風,十分難得。


    當時本想問王爺,是那位大家手書,隻是一時沒騰出空來,老夫蝸居洛蒼山十年,卻不知新出了這等出眾的書家。”


    嘉順親王一笑,目光往柳璧和賈琮站立的地方望去,說道:“那寫字之人就在眼前。”


    柳衍修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他當然知道嘉順親王說的不是他的孫子,當看到柳璧身邊的賈琮,他神情不禁一愣。


    他收拾心緒問道:“王爺是說,那幅般若心經就是那個孩子寫的,這怎麽可能,他才多大年紀?”


    嘉順親王說道:“小王剛開始也不信,但昌言見那孩子親筆手書,絕不會錯,那孩子是榮國府一等將軍賈赦之子賈琮。”


    柳衍修身為一代文宗,學養天究,見多識廣,也知天下天賦英才之士層出不窮。


    但嘉順親王所言之事,實在有些突破常理,心中還是有些半信半疑。


    他想起那日太上皇因新春在即,便在晉陽宮派了祈新宴,邀請他們這些致仕舊臣、宗室宿老到宮中飲宴閑談。


    那幅般若心經便懸掛在殿上顯眼之處,在座的這些老家夥都是識貨之人,很快就有人注意到這幅絕佳字幅。


    不少人都對精妙宏深的佛經,還有那風姿獨絕的書法讚不絕口,都認為兩者結合,實有鬼斧神工之妙。


    柳衍修半生沉浸士林,見過的書法佳品不知凡幾,卻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字體,想是那書家自創。


    當時太上皇眼中的得意與欣然之色,他還清楚的記得。


    後來才知這幅字是嘉順親王獻給太上皇的。


    一向沉浸佛學,又酷愛書法的太上皇,對這幅字愛不釋手,高興之下還賞了嘉順親王不少珍本古籍。


    如今那幅令人驚豔的般若心經,居然說是這孩子所書,柳衍修心中震撼難以言表。


    “璧兒,你還站在那裏作甚,帶那位小兄弟一起過來,拜會一下王爺和張天師。”


    柳璧聽了這話一愣,祖父讓自己過去拜長輩也罷了,為什麽還要帶上賈琮?


    賈琮聽了這話,心中一動,臉上卻不顯聲色,跟著柳璧走了過去。


    此時嘉順親王、柳衍修、張宇真的目光都集中在賈琮身上。


    柳璧出生大家,一貫也見多了世麵,但今天這邊情景卻也少遇到。


    不管是清貴才情的嘉順親王,還是執掌天下道教牛耳的張天師,都是扶鼎一時的大人物。


    特別是那張天師,一身藏藍寬羽道袍,頭戴七星蓮寶金冠,一雙朗目光華灼灼,幽深無比,望著似乎能令人目眩。


    這一時的情景氛圍,讓一貫大大咧咧的柳璧生出些莫名的緊張,臉上也流露出一絲窘迫壓抑之色。


    倒是他身邊比他年幼許多的賈琮,舉止安穩不迫,讓柳衍修等人有些好奇。


    他們見賈琮挺身秀立,烏發如墨,雖有些消瘦,但五官俊美如畫,雙目清澈寧靜。


    身披大紅猩猩氈鬥篷,被遍地雪光映照,如同赤霞生輝,更顯卓爾不群。


    即便麵對眾人的審視,依然神態從容,不慌不躁,那股子氣度神情,在普通的孩子身上絕難看到。


    柳衍修和張天師心中暗自驚訝,又是喝彩,賈家這樣日益頹敗的勳貴之門,還算有餘福,能養這等少年。


    “晚輩賈琮,見過王爺、靜庵先生、張天師。”


    嘉順清王笑道:“本王甚是敬服你的書法,今日算是見到真人了,少年人有你這般氣度才情,也算難得。


    望你今日做好這錄事官,為楠溪文會添彩。”


    賈琮回道:“王爺過譽,賈琮定竭盡所能,不負所望。”


    柳衍修見他雖不過總角之年,但應對穩健清發,言語謙和不迫,也不僅臉露微笑,暗暗點頭。


    隻是一旁的天師張宇真目光有些幽深,打量著氣宇不俗的賈琮,空著的右手點斷閃動,似乎明悟了些什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樓之扶搖河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滄海不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滄海不笑並收藏紅樓之扶搖河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