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五軍營,火器營靶場。


    一隊十人的火槍兵正列隊待命,手上都拿著嶄新的魯密銃,外型卻比常見的魯密銃更長,槍管更厚,槍尾還折疊著奇形利刃。


    不遠處一群人在觀摩火槍兵隊列,忠靖侯史鼎、兵部尚書顧延魁都在其中,賈琮也在被邀請之列。


    因為魯密銃的改造概想,就是他上次在奏本中提出的,如今新型魯密銃試射,自然也少不了他出席。


    賈琮的身邊跟著一個高大壯實的少年,一臉興奮望著軍容威武的火槍兵,正是日常給他駕車的郭誌貴。


    郭誌貴是賈琮奶娘趙嬤嬤的兒子,算是他的奶兄弟,在大宅門裏這是主仆間很親近的關係。


    這次他去金陵公幹,也是帶了郭誌貴在身邊,做些車馬之事,這次回京後,賈政就將郭誌貴撥了給他做隨身小廝。


    “賈公子,這次魯密銃的改造,在下是依照賈公子的概想和圖樣進行,賈公子奇思妙想,讓在下大開眼界,很是佩服。”


    說話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士子,名叫劉士振,是浙江永嘉的一名舉子。


    等到賈琮帶著郭誌貴離開,一份新型火槍改造試射情況的奏章,飛快被送入宮中。


    賈琮笑道:“劉兄過譽了,我也是突發奇想,卻沒有劉兄改製槍械的實務能為,如能給劉兄拋磚引玉,那便是最好了,不必隻拘泥我的概想。”


    劉士振也不負所望,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完成了魯密銃的試型槍。


    走在前頭那人騎著高頭大馬,相貌堂堂,一身綾羅錦衣,一臉驕奢紈絝之氣。


    他見賈琮言行舉止,毫無貴勳驕奢之氣,細密謙和,彬彬有禮,胸懷坦然,不愧是雙詞動江南的卓爾人物,心中不由大生好感。


    這讓劉士振對火器發生極大興趣,多年來沉浸火器技巧,在江浙一帶小有名氣。


    忠靖侯史鼎、兵部尚書顧延魁都大為讚歎,原本以為賈琮提出的魯密統改造,不過是紙上遐想,經驗證卻是真實可用的。


    根據試射的效果,賈琮又提出火門與準心相隔太短,射擊時煙霧迷蒙,會影響槍手瞄準效率,及其他細微改進建議。


    如不是驚訝賈琮的多才奇思,正對了劉士振心中所念,門第森嚴之下,隻怕兩人連話都說不上幾句。


    身後的馬車的車簾被掀開一半,露出一張清豔絕色的俏臉,打量著外麵富麗繁華的街景。


    兵部尚書顧延魁,牽頭賈琮提出的魯密銃改造,有人便把劉士振推薦給他。


    神京西城,宏德門。


    一聲聲槍響在校場響起,連續擊發十彈之後,十隻新型槍中有兩支出了故障,無法射擊,對試型槍來說,這個容錯率也算很不錯了。


    “嘭……。”


    經過對槍靶查驗,試型槍的射程和命中率,比原型槍都有明顯提升,主要是槍管加長,槍身加重,火子有了更長的做功距離。


    見慣了江南旖旎的少女,再見北地國都的寬宏雄壯,別有一番意趣。


    一隊四五輛馬車組成的隊伍,穿過城門,進入喧囂繁華的神京城。


    讓沉迷火器改造的劉士振大起知己之感。


    劉士振出身鄉紳之家,和賈琮豪門貴勳出身相差甚遠。


    此人雖是個讀書人,但家鄉永嘉乃沿海之地,曆來倭寇侵擾不斷,民間常見有火銃與倭寇相鬥之事。


    ……


    這時身後傳來一陣不急不緩的馬蹄聲,少女循聲看去,後麵兩匹馬快速跑來。


    街麵並不是很寬,那兩匹馬跑到車隊旁邊,稍稍減慢了速度。


    頭前那匹馬上坐著個肩削背挺的少年,秀眉濃挺,眼似秋潭,風姿卓然,生的極好相貌。


    少女臉帶驚訝,繼而露出喜色,差點就要開聲呼喚。


    此刻,兩匹馬與車隊插身而過後,少年已加快馬速,遠遠去了,身上那件大紅猩猩氈鬥篷,在寒風中卷起一片颯然紅雲。


    ……


    榮慶堂。


    自那日春祭,杜氏的靈位被大張旗鼓迎回宗祠,讓賈母覺得顏麵喪盡,事後便大病了一場,讓家中眾人一陣手忙腳亂。


    請了宮中太醫瞧了,也不大見好,著實讓賈政等人慌張,畢竟老太太上了春秋。


    連賈琮聽了也有些緊張,倒不是他和賈母祖孫情深,隻是賈母因宗祠之事被氣死,事後追究起來,多半要怪自己頭上,這不孝的罪名就跑不掉了。


    後來賈璉聽說關西名醫張友士寓居神京,便急忙找了與張士友有舊馮紫英去請。


    那張士友果然醫術高明,幾貼藥湯下去,賈母養了五六日就大好了。


    賈政高興得讓賈璉重金相謝,又特地留了名帖,以表交好之意。


    這個時代交好一個名醫,關鍵時刻就是多一條命。


    後又聽傳言,那張士友的醫術是兄長張士朋所授,他也就得了兄長五成能為,也不知那張士朋的醫術神奇到何種地步。


    賈母漸好之後,賈政和王夫人又幾番開解,賈母多少也醒悟過來。


    不是那小子太過邪性,而是杜氏為皇帝推恩敕封,進不得宗祠,傷了天子體麵,才會如此拐彎發作,事後想起也一陣後怕。


    沒想到天子日理萬機,對這等事情也如此細致計較,還是真的那麽看重了那小子,竟這般為他出頭。


    隻是自己娘家侄子也上門拆台,實在讓老太太傷心。


    今天便是忠靖侯夫人李氏特地上門道惱,說是自家老爺聽了宮中風聲,說聖上對新封誥命難進宗祠,極為震怒。


    老爺也是想為姑太太遮掩一二,才在那天送來祭品,給姑母避避嫌疑,可是沒有半點不敬長輩之意。


    又說你家琮哥兒,給皇帝上了火器方略的奏本,極得皇上的賞識,當時自家老爺也在場,說是龍顏大悅也不為過。


    皇上因此對琮哥兒多些關注也是有的,這也是一樁好事,畢竟是老太太的親孫子,也是有福氣的事。


    賈母被忠靖侯夫人李氏一頓巧舌如簧,又拍又哄,心中的鬱氣倒是消去了大半。


    可是給天子上火器方略奏本,又是怎麽回事,也從沒聽他說過。


    這孽障就知道悶聲不響惹事,搞得家中不太平,在外麵倒是連天子的好都能討來,牆內開花牆外香,想到心中總是堵了一口氣。


    這時二門外婆子來報,薛家姨太太帶著哥姐兒已到神京,如今車馬在二門外,正要進府給老太太拜年請安。


    王夫人聽了一臉喜色,她和自己這妹子已多年未見,連忙帶著王熙鳳、寶玉和姊妹們迎了出去。


    薛蟠是外男,進不得內宅,自有賈璉引了去見賈政,眾人接了薛姨媽母女進了榮慶堂。


    寶玉見了寶釵清豔絕倫,竟是一等一的女兒家,感歎世間鍾靈毓秀,少不得心花怒放,照常來一出目呆眼癡。


    賈母和王夫人知道他的性子,當做沒看見。


    黛玉和探春見他這等模樣,知道他老毛病犯了,隻是暗笑,半點不放在心上。


    賈母是一貫喜歡長得好的女孩,見了寶釵也是十分喜愛。


    忠靖侯夫人李氏,和薛姨媽雖遠了些,但從賈母這邊論,也算連著親,眾人又寒暄閑話一番。


    薛姨媽才問道:“今日怎麽不見琮哥兒,在金陵時他便來過我家幾次,還幫了蟠兒的忙,是個有能為的孩子。


    隻是他在金陵每日到處忙,我也沒功夫當麵謝他。”


    其實賈琮在金陵那裏幫過什麽忙,隻一份十多個字,不留把柄的含糊書信,都是賈雨村自己在揣摩討好,隻是薛姨媽不知底細罷了。


    賈母倒是聽王夫人說過薛蟠的事,說道:“不過小孩子罷了,親戚間幫點忙,也是他該做的,有什麽值當的。”


    賈母雖然見了賈琮心虛頭疼,但薛姨媽是外客,既然提到了,總要叫來見見,外客麵前也好盡了禮數,便讓鴛鴦去清芷齋叫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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