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當初能入兵部觀政,就是因為兵部尚書顧延魁的舉薦。


    旁人覺得顧延魁耿直嚴正,人緣不佳,但他與賈琮卻是投緣,對賈琮還有提攜之情。


    當初鄉試之時,自己一篇策論震動士林,被點為恩科鄉試解元。


    本身又有偌大的書詞才名,文華氣息奪目,被許多人視為天生的文官種子。


    翰林院事葛宏正,曾上書舉薦他為翰林院七品典籍。


    一個鄉試解元破格入翰林院,那麽在文官之路上,就有了一個光彩耀眼的起點。


    可這大好前景,卻被嘉昭帝一句:貴勳子弟當養勇武之氣。就此輕輕揭過。


    其中意蘊還不是顯而易見,皇帝並不在於忌諱一個年未弱冠的解元。


    而是朝堂之上,文武相立,征伐暗鬥,才更有利於聖君平衡掌控。


    一個武勳血脈、文武兩厲的人物,不利於皇帝製衡文武、防患結勢而已。


    榮國府,黛玉閨房。


    雖然挖坑不一定能坑死他,但是讓他大傷元氣,斬弱威勢,總是可以做到的。


    隻要把握尺度,不要過猶不及,讓事情呈現水到渠成的表象。


    ……


    但是出了可卿這件事,他對此人觀感,自然已差到極點。


    坑的次數多了,總能坑死他。


    哪怕出於比較現實的想法,抱大腿也要挑最粗的去抱。


    將來如因勳貴出身,於文官之途有所阻礙。


    顧延魁在旁人眼裏,不夠謙遜,不足賢名,但這位老臣卻是真正簡在帝心,他的背後站著皇帝。


    書案的一側還放著兩個剛繡好的香囊,一套新作的秋裳,還有一些神京城的小玩意。


    在信息不對等的前提下,些許破綻都可以被完美掩蓋。


    至於北靜王水溶,賈琮原先對這個人沒有印象。


    所以,不管是於公於私,他都希望顧延魁能坐上九省統製的位置。


    至於其中是否存在風險?


    很多事情,一個人會做一次,那就會出現第二次,概率上甚至是毋庸置疑的。


    如今自己又被封了火器司監正,這樣一個非文非武,等同大匠的官職,前路走向就有些含糊不清了。


    至少還能在武事一途上,有顧延魁這樣的前輩提攜蔭護。


    出於對自己前程安危的考慮,他不得不多做一些打算。


    黛玉將手中的書信寫完,細心看了一遍無誤,才整齊折疊放入信封。


    當初他扳倒張守安,除掉賈珍父子,將秀娘香鋪推入皇商渠道,哪一件不是劍走偏鋒,勝向險中求。


    最好的辦法就是挖坑埋掉,永絕後患。


    這些都是黛玉要寄給父親的禮物。


    一旁的紫鵑上來換掉冷茶,在那個厚厚的信封上看了一眼,問道:“姑娘信裏寫了三爺交托的事兒?”


    “嗯,鑫春號已在江南鋪設商路,三哥要在姑蘇和揚州開辦分號,求爹爹幫忙呢。”


    “姑娘,現在府裏都在傳,鑫春號其實就是三爺的產業,是不是真的?”


    黛玉微笑道:“多半是真的,三哥從小稀奇古怪的事就多,我問過他呢,那香水就是他做出來的。


    他會找父親幫忙,如此上心,鑫春號必定是他自己置辦的。”


    紫鵑眼神一亮,好奇問道:“我聽說那個鑫春的女掌櫃,和三爺關係不一般,是三爺的……。”


    這時外麵響起輕緩沉穩的腳步聲。


    賈琮日常來黛玉房裏多了,如今紫鵑都能聽出他的腳步聲,吐了下舌頭,把後麵的八卦咽了回去。


    黛玉有些嗔怪的瞪了紫鵑一眼,其實不要說紫鵑好奇,黛玉等姊妹哪個不好奇。


    ……


    這時賈琮進了房間,紫鵑便出去倒茶,留他們兩人說話。


    “三哥,書信我已寫好,請父親動用江南人脈,為鑫春號在姑蘇揚州等地,協調鋪位商路。


    父親擔任兩淮巡鹽多年,與兩淮之地的鹽商巨賈多有公務往來,想來此事並不難辦。”


    賈琮笑道:“如此多謝妹妹了,有姑父相助,鑫春號很快能在江南站穩腳跟!”


    黛玉抿嘴笑道:“沒想到三哥有文魁之姿,居然還有陶朱漪頓之誌。”


    賈琮笑道:“世人分士農工商,總覺得商賈最低,但一國之強盛,農耕豐厚,軍武囂然,自然必不可少。


    而商業之道,互通有無,推動銀流,導向新物,革弊陳舊,其實是它的奇效的。


    隻是世人舊念隻覺商賈低賤,不解其深罷了。


    而且商賈之道,還能盈聚財富,滋養民生。


    有了銀子,才能扶危濟困,疏導新智,開啟新風……。”


    雖然如今世人,都覺士人讀書最高,但黛玉對賈琮參與商賈之事,卻並沒有什麽抵觸。


    她自幼飽讀詩書,本就和尋常閨閣女子不同,再加上性情中有點小叛逆,見識更不同凡流。


    她生長姑蘇揚州之地,曆來民風開明,商賈盛行,早已司空見慣。


    而父親林如海任兩淮巡鹽多年,日常交往也多鹽商巨賈,耳濡目染,並不會覺得商人低就。


    但她對商賈之事,限與閱曆見識,不可能像賈琮想的如此深邃透徹,聽得他這番奇論,隻覺新奇獨特,美眸光彩閃動。


    自己隨口聊起商賈之事,三哥如和其他人一般,將商業當做尋常營生之務,倒也平平無奇。


    可他卻說出這麽一番新奇的道理出來,讓人耳目一新。


    黛玉笑道:“三哥從小便出人意表,沒想到這商賈之事,到三哥這裏能這般輝煌燦爛。


    將來揚州和姑蘇開了鑫春號分號,我還真想去見識見識。”


    賈琮聽黛玉言笑晏晏,心中微微一動。


    笑道:“妹妹聰慧靈秀,滿腹詩文,女中翹楚,整日守在閨閣之中,也是可惜了。


    哪天有機會,我一定帶妹妹四處行走,多看看這世道風景。”


    黛玉聽了眼中一亮,越是像她這樣困居閨閣的千金,對外麵的事情越是向往。


    不僅是他,探春、迎春等,那個女孩不是如此。


    像寶釵那樣出身皇商世家,對外麵世界的見識,反而會更多一些。


    “三哥哥可不要隨便哄人,這話說了可要記得,我可就等著,你哪天帶我出去見識咯!”


    “其實吧,我還是挺羨慕那位……那位曲姑娘,能和三哥一起做外麵的事,還能行走天下。”


    說到這裏,黛玉突然想起剛才紫鵑的話,臉上泛起一絲羞紅,話音如同有些支吾,有些欲言又止的。


    她雖對賈琮傾心,但畢竟年齡尚小,男女之望,婚嫁之念,其實想的很少,或者說是羞於多想。


    但是女子的天性,對賈琮身邊親近的女人,又怎麽不會好奇關注。


    賈琮見她突然神色古怪,心中有些詫異。


    “三哥哥,我聽府上的人說,那個……那個曲姑娘是你的外室,可是……真的?”


    賈琮見黛玉雙眸盈盈,秋波凝光,眼神中嗔意顯而易見,心中微微一軟。


    當初賈母想他以秀娘香鋪是私置產業的理由,去大理寺為賈珍開脫,所以曲泓秀是他的外室的話頭,早就傳遍賈府。


    探春、迎春等堂姊妹雖然好奇,隻是自家兄弟私事,也不好多問。


    寶釵倒是心中在意,隻是他和賈琮關係畢竟不近,自然不好意思問。


    唯獨黛玉對賈琮關心最切,又是多年攜手成長。


    當日賈琮生母靈位難進宗祠,隻能棲靈牟尼院,家中姊妹,隻有黛玉不顧嫌疑,隻身前去拜祭陪伴,更讓兩人的關係近了許多。


    雖無山盟之約,已生廝守之念,剛才兩人又聊到鑫春號,自然而然,黛玉就把盤旋心中多時的問題,說了出來。


    賈琮臉色古怪,說道:“妹妹不要聽那些人胡說,曲姑娘可不是我的外室。


    我三年前認識曲姑娘,她和我共度過患難,連我的武藝都是曲姑娘教的。”


    於是將認識曲泓秀,及開辦秀娘商鋪的事,和黛玉說了一遍。


    但關於曲泓秀的出身、女舍經營卻是一個字都沒吐露,不是他不信任黛玉,而是其中牽連禍患,讓她知道並沒好處。


    更是因為,最近幾天,女舍中會生出些典故,在這個關口,更不能有所吐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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