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昭十四年,一月十五。


    清晨,鴉符關城樓上。


    寒風颯颯,嗬氣成冰。賈琮身穿漆黑的熊皮大氅,眺望城下幾個正在忙碌的火槍兵。


    一旁的火器營把總魏勇胄、火器營隊正郭誌貴,也都好奇的望著城下的動靜。


    賈琮的身邊站著亭亭玉立般的艾麗,身姿婀娜高挑,腰懸長刀,英氣颯爽。


    頭上帶了頂黑狐裘絨暖帽,更襯得雪膚明眸,有種異乎尋常的動人。


    這些日子鴉符關兵務衙門的人,時常能看到這樣奇怪的一幕。


    從廣寧城過來的火器幕僚賈琮,居然重金雇傭了個女人做護衛,每天進出兵務衙門,一男一女形影不離。


    神京來的公子哥就他娘的惜命,而且還有錢。


    他雇的那個叫艾麗的護衛,雖是個女流,但卻是鎮上這兩年最有名的刀客,手上的那把古怪的長刀,可不是吃素的。


    賈琮從鴻北酒樓買的這捆繩子,以他感覺和記憶的一米,作為標尺而製作的百米長繩。


    隻有那些出身本地,或在鴉符關呆了數年,熟悉鎮上行情的人,才知道賈琮其實還是頗有些眼光的。


    ……


    他們用賈琮在鴻北酒樓買的那捆繩子,從城門開始,再往外測量距離。


    他讓蔣小四他們在每百米的距離處,挖開凍土,埋下一塊圓石,再把露出地麵的部分刷上醒目的白漆。


    他做這些事情,就是要讓這次攜帶各類火器,能最大效率的發揮威力。


    一旁的佛朗機火炮教習瑪德侖,望著城下八塊露出地麵寸許的圓石,整齊排列並延伸至遠方,像是大地上的一把巨大標尺。


    這些石頭隻是在麵向城牆的一麵被漆成白色,而另外一麵隻是石頭原來本色,如果敵軍對麵而來,並不會留意這些石頭。


    一個姑娘家,還養了一個老娘,在這個凶險複雜的邊鎮,卻能活得毫無禁忌,從不吃虧,豈能是一般人物。


    直到他們從城門處往外埋下第八塊石頭,並刷上白漆,他才讓人傳訊叫蔣小四停止。


    賈琮也將自己能考慮到的事情,知會過遼東總兵梁成宗、鴉符關參將劉永正,並逐項進行實施。


    自從上次探馬回報,大周放棄兵堡,堅壁清野,女真各部在逼迫之下,已有所異動。


    城樓下麵,蔣小四帶著五六個火器兵在忙碌著。


    連一向對賈琮頗為欣賞的梁成宗,見了賈琮身邊的那個女護衛,也有點好笑的搖頭。


    很多鴉符關的兵將都背後笑話他,請護衛也不請個像樣點的,弄個嬌滴滴的鬼婆做護衛,真是笑掉大牙。


    有了這些標識,我們的火炮發射精度將會大大提升。”


    賈琮笑道:“我對貴國的智者也很是仰慕,比如斐迪南·麥哲倫,一位偉大的航海探險家。”


    ……


    鴉符關各部兵馬,皆加強戒備,嚴陣以待。


    一旁的瑪德侖用略帶生硬的漢話讚歎道:“賈大人就像我們佛朗機人說的智者,能想出如此簡便清晰的測距之法。


    瑪德侖聽了大為意外,說道:“賈大人,你的博聞太讓我吃驚了,你居然知道斐迪南德先生,連很多本國人都不知道他。”


    賈琮微微一笑,這有什麽奇怪的,後世小學課本上都有的常識。


    “瑪德侖先生是佛朗機的火炮專家,賈某很是仰慕,我們大周設立專門的火器司,專門招募西國名士。


    如果瑪德侖先生願意留聘火器司,在下將不勝榮幸。”


    瑪德侖笑道:“大周是神奇的東方古國,我很喜歡這裏,不過我去過神京一次,那裏對我來說太冷了。


    當然遼東的冬天,對我來說就更加難熬了,我更喜歡溫暖一些的地方。”


    賈琮笑道:“我們大周幅員萬裏,江南諸州就都是氣候溫和之地,瑪德侖想去溫暖的地方,這都是極容易的事。”


    對瑪德侖這樣的火炮專家,賈琮心中自然很看重,大周火器之業要想走在外洋前列,需要的就是這樣的專精領先之才。


    但是他也不奢求幾句話,就能招攬到一個火炮專家,但是日常多接觸交流,增加了解,互通學識信息,還是很有必要的。


    瑪德侖也很喜歡和賈琮交談,因為這個少年,和那些不拘言笑的大周官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年輕、博學、聰明、健談,和賈琮閑聊對瑪德侖來說,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而一直站在賈琮身後的郭誌貴,望向賈琮的眼光頗有些崇拜,三爺居然和洋人都能聊得投機,這洋鬼子好像還挺佩服三爺的。


    ……


    “這位可是火器司監正賈大人。”


    賈琮正和瑪德侖聊的融洽,突然聽到身邊有人說話。


    回頭看去見是個身穿甲胄的粗豪軍官,一臉笑容的站在麵前,言語中帶著一絲討好。


    看他的官服和氣度,似乎品級還不低。


    眼下遼東總兵梁成宗在遼東一線三關巡視。


    賈琮身為梁成棕的火器幕僚,與鴉符關主官參將劉永正,及幾個重要官佐都有接觸,但對眼前這人卻沒什麽印象。


    “請恕賈某眼拙,這位將軍倒是有些眼生,”


    這人聽了賈琮的話,臉上浮出一絲尷尬和無奈。


    “下官鴉符關遊擊將軍賀雄,曾在神京五軍營右營為官,賈大人享譽神京,下官早已聞名已久。”


    聽了這話賈琮倒是意外,這人居然是鴉符關的遊擊將軍,按照官職配置,鴉符關的主官是參軍,次官就是遊擊將軍。


    這賀雄竟是鴉符關的二把手,可是賈琮在兵務衙門幾次參與軍務磋商,卻從沒見過他。


    這人身為遊擊將軍,存在感也未免太低了些。


    “北靜王的書信中,提到賈大人要來九邊巡視,王爺對賈大人甚為推崇,今天能在北地得見賈大人,末將真是榮幸之至。”


    北靜王因僭越詩一事,被嘉昭帝冷遇,連帶著北靜王一係勢力受到打擊。


    賀雄作為北靜王府扶持的將領,也因此受牽連,被踢出了五軍營,被打發到邊鎮為官。


    他對此事耿耿於懷,到了鴉符關後,依然不改京官的傲慢,與主官參將劉永正起了摩擦,所以平時頗受本地官佐排擠。


    賀雄曾去信北靜王,想盡快調離遼東,可卻收到北靜王一份極盡安撫的書信,他知道短時間調離遼東是不可行了。


    不過卻不死心,北靜王在信中曾提到賈琮來遼東巡邊,他便以為賈琮和北靜王有所關聯,甚至關係特殊。


    再加上賈琮出身顯貴,據說頗得九省統製顧延魁的器重,賀雄如今在鴉符關如坐針氈,急於擺脫窘境。


    賈琮這樣人脈要緊的人物,賀雄自然要熟絡一二,說不定能讓他拉自己一把,也未可知。


    所以他言語之中,特地提到自己和北靜王有書信來往,想要借此和賈琮拉近關係。


    卻沒想到賈琮聽到他和北靜王有關聯,心裏反而有了防備,哪裏會和這樣的人深交,隻是客套幾句,也就無法可說了。


    賀雄見和賈琮言談中,並無機可循,頗有些失落的離開。


    ……


    一旁的把總魏勇胄說道:“賈大人,下官一到遼東,便聽說了這位賀遊擊不少事。


    這人是北靜王府的親信,但是於戰陣之上卻顯庸碌,一月前女真千人大隊侵犯鴉符關。


    他率領右軍騎兵不敵女真騎兵,竟然提前退卻,讓火槍營失去策應,在女真騎兵衝擊下受到重創。


    本來劉參將要治其罪,據說大帥因他與北靜王府有關聯,又是新調入遼東,怕惹來排擠朝廷調將的非議,所以將此人閑置。”


    魏勇胄說到這裏,頗有些忿忿不平,他身為火器營把總,火器營因此人怠戰,而折損了百餘人,自然對賀雄極為不滿。


    賈琮這次恍然大悟,怪不得這賀雄身為鴉符關次官,卻毫無存在感,原來是犯了眾怒,被人坐了冷板凳。


    賈琮對北靜王虛偽好名,誌大才疏的做派,一向很是抵觸,自然對他的親信也不可能有好感,更不用說此人還連累火槍營受到重創。


    望著賀雄的背影,說道:“此人身為遼東邊隘次將,其行不正,其心不穩,戰意頹廢,總歸有些不妥。


    如今戰事叵測,據探馬回報,女真人已有所異動。


    魏大哥,別人的事我們管不了,我們自己的事卻不能出紕漏,下令讓火槍營兄弟減少外出。


    請魏大哥多派兄弟嚴加看守火器庫房,閑雜人等嚴禁接近!”


    傳統義務教育害人,我都不好意思吹主角會葡萄牙語。


    隻能讓瑪德侖用略帶生硬的漢話,隻能這樣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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